第二十二章:他們沒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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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年少有為。”目視著寇漢卿帶著和合圖的人離開之後,五青社的矮仔山轉過身,朝林福生上下打量著開口說道。
林福生指了一下雀叔,對矮仔山說道:“他說你要擺酒請我吃飯。”
矮仔山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就是要擺酒請你吃飯。”
“能不能明天晚上再請我,我要跟孝哥先回家。”林福生對矮仔山說道。
矮仔山的幾個手下微微皺眉,想要開口,矮仔山卻眼睛掃過去,把幾個人的話逼回了肚子內,看向林福生:“沒問題,不過福生兄弟,你剛來香港,知道你傷的那個人,和剛才來的那班人他們的身份嗎?你現在離開,他們也許會找麻煩。”
“雀叔告訴過我,他們好像是個什麽核桃幫派的人。”林福生不以為意的說道:“沒關係,雀叔還告訴過我,如果他們找麻煩的話,這些幫派的人不會報官,可以放心殺。”
說完,跟著陸中孝朝碼頭外走去。
矮仔山聽到林福生最後一句話,倒吸了口氣,扭頭看向雀叔,不知道雀叔怎麽教給他這麽一番話,什麽叫核桃幫派,什麽叫幫派的人不會報官,可以放心殺?
他以為香港這些大小社團的成員都是西瓜,想劈哪個就劈哪個?
“兄弟,如果遇到麻煩,到西環容記白眉武館找我。”矮仔山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喊道。
林福生頭也沒回的一揚手:“明晚收工會去找你,讓你請吃飯。”
矮仔山的貼身兄弟看到林福生那副囂張模樣,想要開口,被矮仔山按住肩膀:
“不知者不罪,他剛來香港,又剛剛出過風頭,就算港督站在他麵前,他也不會驚的,等他遇到麻煩主動登門的那一天,他就該明白怎麽做人了。”
陸中孝與林福生走出三角碼頭,立在電車站前和六七個候車的人一起等電車,看到林福生想要開口,陸中孝取出香煙遞到他嘴邊:
“什麽都不要問,回家告訴你。”
“好。”林福生叼著香煙點燃,答應了一聲。
電車叮叮當當的開了過來,陸中孝帶著林福生從前門上了車,隨後開口說道:“忘了買份報紙看金價。”
隨後牽著林福生的手,從電車後門又走了下來。
此時電車站,除了兩人已經沒了候車的人,陸中孝望著電車後車廂車門處那個想要下車,卻被自己目光盯上,忍住腳步的身影揮揮手,嘴裏說道:
“讓你做幾日苦力,你第一日就這麽威風,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在香港開宗立派。”
“是不是我做錯事,孝哥。”林福生看到陸中孝臉色有些嚴肅,小聲的開口問道。
陸中孝搖搖頭,平靜的說道:“也不算做錯,隻是方向偏了一點,本來是想半露底,就像捉黃腳雞,先把我這個女花送到對方眼前,你藏在門後準備捉奸,就算動手也會留些體麵,但是現在底都已經全都被對方看光,那就隻能怪他不走運,本來不想麻煩雄哥,他下手太黑,可沒辦法,誰讓他不走運,先看到了我,又看到了你,最後還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
“那我明日是不是要來碼頭……”林福生聽不懂陸中孝的話,撓著頭問道。
陸中孝看向他:“當然要來,本來明日該你做的事,聽到我的暗號,也繼續照做就是,隻不過到時在碼頭你要幫雄哥唱台戲,看到雄哥就說他騙你的錢,動手打他就可以,不要真的傷了他,拖住他就可以,等下自己返灣仔,路上有人跟著你不用理他,讓他知道我住在哪沒關係,就是得讓他知道,他才安心。”
“那你呢孝哥,我不如跟著你,如果有人找你麻煩,我幫你教訓他們。”林福生聽陸中孝要自己單獨離開,有些擔心的問道。
陸中孝搖搖頭:“貨在船上我未碰一下就被看破了底,又馬上乖乖走人,擺明無力回天,就算是上海青幫那些家夥都知道這種情況下要給條活路走,不會把人逼的太過,何況他一個想把自己裝成香港杜月笙,開口閉口隻做生意,不提罪孽的人,我是老師,在香港,殺教書育人的老師,是會被判絞死不得赦免的,就算他老爸是英王,也救不了凶手,就因為我動了一下心思,還沒有所行動,就讓手下殺了我,白白搭上一條他手下的命,這生意怎麽算都是虧本,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舍得。”
“那你去哪裏,孝哥?”林福生看陸中孝準備轉身走人,問了一句。
陸中孝看看左右,隨後沿著大街朝前走去,嘴裏說道:“去給陳老板打個電話,然後報警。”
……
“叼你老母!隻是帶了一處花就乖乖認輸?你知不知你現在讓整個字頭都很沒有麵子!”和合圖的元老炮仗光此時瞪著一雙牛眼,朝立在麵前的宣衝咆哮道:“我看,幹脆洗底,逐出字頭!”
寇漢卿坐在他右側的椅子上,臉上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光叔,我看矮仔山應該還在碼頭,不如你去幫社團找回麵子?”
“嘭!”炮仗光用力拍了一下椅背:“公仔卿,你不要以為貴哥撐你做了幾件事,就以為自己大曬,可以目無尊長!我今日就算打落你滿嘴牙齒,貴哥都要多謝我替他教你做人!”
“是是是……是我不對,光叔你消消火氣,大不了……”寇漢卿嘴裏連聲答應著,把嘴巴湊到炮仗光耳邊,用隻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聽說爛牙標在九龍開了兩處鴉片館,背後出錢的人是你,你交給社團的幾筆賬也好像有問題,數目差了九萬多塊呀,光叔。”
炮仗光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連變幾次,怒視寇漢卿,寇漢卿目光坦然的繼續說道:“賬目的事我可以幫光叔你算清楚,保證沒有紕漏,但是爛牙標哪裏會打理生意,我看要光叔你自己多費些心思,至於阿衝這件小事,就更不要麻煩光叔你大駕,我替你教訓他,就當我敬老,這次給他個機會,下次跳出來搞事,讓他死於萬刀之下,你說呢?”
炮仗光聽完寇漢卿意有所指的這番話,鐵青著臉,捏著茶杯盯著宣衝十幾秒之後,猛然把茶杯重重砸回桌麵上,隨後站起身大步走出了門,他帶來的人也緊隨其後快步離去。
“卿哥……是我不對……”看到炮仗光的人馬都走幹淨之後,宣衝才低著頭悶聲說道。
寇漢卿擺擺手:“坐過來罷,這種老家夥被所謂洪門規矩慣壞了,動不動就倚老賣老, 你沒有做錯,認輸又不丟臉,說明識時務,你是我的福星,借著你這件事,我剛好看到有人想要來帶貨。”
“未帶走,卿哥,貨仍在船上,我的人甚至問過幫上海佬帶貨的一個船員,對方都說貨仍在他身上。”聽到寇漢卿問起黃金,宣衝語氣肯定的說道。
寇漢卿把手裏的煙盒遞給宣衝:“我知道貨在船上,今日是他來布局,林福生就是那個陸老師安排的人,我想他本來明日該按計劃取貨,可惜,不小心露了底,功虧一簣,對了,我更好奇一件事,你怎麽剛動手就認輸?你花名可是老笠,老笠是劫匪來的,你該不是沒種吧?”
“那個叫林福生的,不止功夫好,也殺過人,他動手不是打架,是殺人,我們出來行走江湖,是圖個名望,讓別人怕自己,他不是,他是想要殺人的悍匪,他不會打架嚇唬人,隻會出手殺人。”宣衝喝了口溫涼的茶水,腦中回想起林福生朝著自己心口刺來的那一下,心有餘悸的說道:“不及時開口認輸,一定死。”
寇漢卿了然的點點頭,手指關節輕輕扣著椅背,嘴裏輕輕念叨著:“悍匪,上海人,老師,學生,太古船廠,露底……露了底,船開在即,又是悍匪……那就還應該有一招破釜沉舟才對。”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穿著襯衫,與其他打仔截然不同的青年敲敲門,輕聲開口:“寇襄理,元興行的陳文翰陳老板打電話,說願意把貨讓給我們,不止是他,其他上海人也一樣。”
旁邊的宣衝頓時臉上浮現出喜色,他知道船上有多少黃金,此時聽到對方說準備讓出貨物,眼神熱切的看向半閉著雙眼的寇漢卿:“卿哥,我是不是現在按印尼那邊的價格上船收貨,這次最少都要賺兩萬塊。”
“果然當機立斷,破釜沉舟,如果是炮仗光那種貨色,說不定就中計了,他想不到合圖有個聰明人吧。”寇漢卿嘴角稍稍翹起,先是看了眼滿臉喜色的宣衝,隨後看向門口等待自己答複的青年:“告訴陳老板,合圖商行沒有錢吃下這批貨,也沒興趣,讓他自己來取罷,不然就等著船開走時把貨一起帶回印尼。”
“卿哥……”宣衝聽到寇漢卿的話,頓時有些激動,那可是三百兩黃金,按照今日香港金價,一兩黃金兩百四十港幣,三百兩合計七萬兩千塊,雖然印尼的黃金成色差些,但騙騙普通市民完全沒問題,哪怕按賊贓出手都能賺兩萬,如果不急,寇漢卿自己安排人慢慢兜售給那些傻乎乎炒金的普通百姓,賺的隻會更多。
“你去收了貨,今晚就不會再走運,隻被刺中一刀,你告訴我,那個林福生是悍匪做派,悍匪在香港怎麽做事?向來是做一筆大的就走,絕不會糾纏,本來是想帶貨,但是被我撞見露了底,隻能放手一搏,所以陳老板才會打來電話,告訴我們船上所有的貨都讓給我們,他讓給我們,就是希望我們收貨,然後呢?”寇漢卿看向宣衝,笑眯眯的說道。
宣衝想了想,小心的開口:“林福生和他身後那幾個人,會找上我們,殺人劫貨,一走了之。”
“你現在還要去收貨嗎?”寇漢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對宣衝問道。
宣衝果斷的搖搖頭,不過隨後就又欲言又止:“卿哥,可是……真的讓貨跟船一起離港?”
“心急的不是我們,有沒有這些貨,對我而言,隻是早賺與晚賺的區別,該心急的是陳老板那幾個上海人,貨隨船回了印尼,別指望印尼那邊能收貨把本金退還給他們,所以陳老板急呢,就會催林福生陸老師那些人快些動手把貨交給他,可是貨在船上,我們不收貨又義務幫忙望風,他們真的收了貨,我們就報警,把那批貨連同悍匪都便宜差佬去立功,所以現在的局麵就是,他們哪怕手裏有槍,都不知道該殺誰。”寇漢卿看了一眼手裏舉著的青瓷茶盅:“下過國際象棋嗎?”
宣衝茫然的搖搖頭。
“這個戰術叫逼走劣著,他們想走破釜沉舟,偏偏不給他們機會,我要逼著他們鋌而走險。”寇漢卿把茶盅反手扣在茶台上,語氣肯定的說道:“然後,他們就沒路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