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靈魂之樹所在的山穀，被密密麻麻的納威人占據著。

    原本這裏雖然算不上寬敞，但還是蠻大的，但此刻，居然顯現出擁擠的模樣，成千上萬個來自其他部落的納威人戰士身上塗著猙獰的圖騰，氣勢洶洶地擠在山穀中。

    在得知整個潘多拉星球上的納威人都會被人類頂上，再加上傑克“魅影騎士”的名頭，這些來自各地的納威人戰士幾乎都沒有懷疑，在各自的首領，祭司的命令下，跟隨傑克奔赴戰場。

    此時整個山穀裏都是躁動的納威人，也就隻有靈魂之樹樹幹周圍沒有什麽人。

    雖然激動，但是伊娃是所有納威人的信仰，他們再激動也不會做出藐視神靈的行為。

    此時，站在樹幹前的隻有三人，分別是傑克，蘇泰跟涅提妮。

    他們分別是傳說中帶領納威人走向勝利的魅影騎士，原部落的首領，以及新晉的祭司。

    無論是哪一個，都比普通的納威人戰士來得尊貴。

    程墨也有自知之明，沒有盲目露相，而是待在了木屋當中，隻是遠遠地看著。

    雖然傑克蘇泰等人接納了他，但是納威人仇視人類幾乎是本能一般的行為，現在是如此關鍵的時刻，他也不想鬧出什麽亂子。

    這是一場戰爭前的動員大會。

    可能相同的事情傑克等人已經做過了很多次，但是，當人數來到了五位數的時候，任意一點激動的心情，都可能燃成通天的烈焰。

    “同胞們，我們的星球，已經來到了危機萬分的時候！”

    傑克身旁停著巨大威武的魅影飛龍，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這一刻，千萬人都緘默立正，眼睛緊緊地看著他，仿佛世間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第一次萬眾矚目的傑克沒有絲毫的怯場，他目光炯炯，聲音響徹整個山穀。

    “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是一場前所未有，殘酷無比的戰爭！

    戰爭的勝負，決定了我們的孩子可以在靈魂之樹下穿什麽樣的衣服，玩什麽樣的遊戲，吃什麽樣的食物！

    戰爭的勝負，決定了我們的伴侶可以在戰爭結束後收到什麽樣的禮物，享受什麽樣的饕餮盛宴！

    戰爭的勝負，決定了我們能否拿回我們的家園和曾經的尊嚴！

    同時也決定了，我們能為了我們的同胞，獻上怎麽樣的禮物。

    也許你心裏會說，我害怕，我恐懼！

    但是，當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屬於我們的家人，我們父母的東西，被凶徒殘暴奪取，那麽就是不行！

    更何況，我們納威人，從來不是一個不戰而降的族類！

    跟著我衝，跟著我去戰鬥吧。

    我不是一個完美的領導者、但魅影選擇了我，我知道，這也代表著他選擇了你們！

    我永遠不會心甘情願地，看著凶殘的敵人踐踏我的夥伴！

    我會和你們在一起，相信我。

    願隨我死戰者，舉戈！”

    傑克停下聲音，靜默著高舉手中的長矛。

    這一刻，他的身上，滿是戰士的榮光！

    “嘠！”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一旁匍匐著的魅影飛龍豁然起身，雙翅一震，巨大的膜翼如同天蓋。

    它高昂頭顱，發出沉雄的吼叫。

    “嘎嘎嘎！”

    無數在天空盤旋的女妖翼龍，在這吼叫之後大聲應和，吼叫聲響徹天穹。

    “啊啊！”

    “納威！”

    短暫的沉默之後，現場如同烈火烹油般暴動起來。

    一個個身上塗滿圖騰的納威人雙手高舉武器，齜著牙，嘴裏發出竭盡全力的嘶吼，像是要把肝肺都吼出來一般。

    “啊！！！”

    所有納威人都躁動起來，作為戰士，他們從來不缺少戰鬥的勇氣！

    山穀中，一個火把落入早已搭好的篝火中，通天的烈焰驟然而起，紅豔豔的火光燒灼著每一個納威人的皮膚筋骨，讓他們藍色的皮膚，透出夜叉般的靛紫色，令人望之生畏。

    程墨看著這一切，終於放心地點了點頭。

    雖然大戰一旦開啟，這些納威人在重武器麵前可能會被絞肉一般碾碎，但是當人數到達一個極限之後，真的會讓人生出一種“高於日月試比高”的豪壯！

    至此，他原本的計劃也得到了施行。

    雖然期間確實發生了一些變故，但目前為止，事情還是按照著他的預估進行著。

    這讓他更加有信心去迎接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兩族大戰。

    場中，一個個納威人還在狂歡一般地嘶吼著，而傑克，蘇泰等人則是安靜下來，臉上多少有些凝重。

    作為領頭人，他們對於戰爭自然了解更多。

    跟程墨一樣，他知道這些納威人戰士再遇上人類熱武器的時候，隻會被輕鬆收割。

    看著戰友如此死去，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雖然這些東西暫時隻是存在於他們的想象當中。

    “我們會獲得勝利的。”涅提妮看著兩個沉默的男人，目光從傑克的身上流過。

    在此之前，沒人會想到，傳說中的“魅影騎士”會真的出現，而這個人，還是被視為叛徒，細作的傑克。

    而傑克這段日子展現出來的能力，更加刷新了其他人對他的認知。

    他降服了魅影飛龍，絕不是單純的幸運，他確實有著身為魅影騎士的能力，那種令人動容的氣魄和豪邁，證明了他就是帶領納威人走向輝煌的天命之人。

    沒有人接過涅提妮的話。

    傑克從身前的景象收回目光，緩緩地轉身走到了靈魂之樹前麵。

    他伸出手，輕輕地抓住了一條垂下的枝條，用頭上的神經束輕輕地和其接觸相連。

    各種各樣的生物電在其中流轉，潘多拉星球億萬年的曆史都沉澱在其中。

    “偉大的神靈，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選擇了我，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幫助我們，我真的想要帶領他們走向勝利，但我知道，我們的對手絕對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我沒有信心，也不願意看著他們因為我而戰死……”

    傑克閉著眼睛，單薄的嘴唇微微動彈著，閉目的神色中，似乎透著菩薩低眉般的悲憫。

    “請求你，幫助我們吧，我們視你為神靈，為你獻上肥美的獵物作為祭祀，這並非是我們想要在你的身上索取什麽，隻是我們實在是沒有了可以選擇的餘地，所有的納威人都嚴陣以待，這已經是我們能夠集結的所有戰力，我們，已經盡全力了……”

    傑克還在祈禱，想要獲得神靈的庇護。

    其他納威人都知道，他是被神靈伊娃選中的人。

    一開始他被部落接納，也是因為靈魂之樹的種子停留在他的身上。

    此後，他成功降服了魅影飛龍，讓傳說成為了現實，更是讓其他納威人確定了這個猜想。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再說出了這麽一堆話之後，跟他相連的靈魂之樹上，依舊隻有各種雜亂的“滋滋”聲。

    是的，沒有回複。

    連拒絕的字眼都沒能得到。

    雖然這才是常理，即使是神秘的神官，在溝通伊娃的時候，其實也很難得到回應。

    也正是如此，“可以溝通神靈”的祭司。地位才會如此尊崇。

    “真的，求求你了，我們真的很想勝利……”

    傑克的神色越發悲慟，但伊娃依舊沒有回複。

    涅提妮看著傑克這般悲哀的神情，臉上也露出了痛苦，她微微抬手，就想要上前說些什麽安慰一下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沒什麽動作的蘇泰微微抬頭，似乎看到了什麽一般，上前兩步將涅提妮抬起的手臂拉下來。

    “你要幹嘛？”

    涅提妮眉毛一皺，就想要甩開蘇泰的手。

    但蘇泰朝她做了個眼神，嘴裏輕聲地開口“這點事，就不用你來擔心了。”

    涅提妮疑惑更甚，順著蘇泰的眼神朝前看去。

    於是在她看清之後，她臉上的神情也凝固起來。

    在堆滿密集納威人的山穀中，有一道看起來十分矮小的身影緩步走來。

    但無論他旁邊的納威人看起來有多凶狠，有多健壯，那身影卻似乎有著某種能捏住心肺的魔力，一個個納威人戰士下意識地為其讓開一條路，嘴上激動的號叫驟然停歇，直到對方走遠了都忘記了重新嘶吼。

    他就像是行走世間的行者，帶著令人動容的魄力。

    “走吧。”蘇泰朝來人點點頭，繼續拉住涅提妮瘦小的手腕。

    涅提妮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跟蘇泰和傑克相交頗深的她知道，今日的一切，都因為程墨在背後相助。

    沒有程墨，或許納威人早就死光了。

    片刻，她認命般點了點頭，順著蘇泰離開了這裏。

    傑克還在閉目，嚐試溝通，卻隻能得到越來越令他絕望的結果。

    程墨走到跟前，輕輕笑了笑。

    他也嚐試過溝通伊娃，甚至他還得到過對方的恢複，雖然對方的回複在他看來簡直就是高高在上，不識抬舉。

    “好了！”程墨拍拍手，說道。

    聽聞聲音，傑克猛地張開雙眼。

    他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蘇泰和涅提妮，隻能把目光重新看回程墨，其中滿是困惑。

    “神靈高高在上，又怎麽會理會我們這等凡人呢？”

    程墨繼續笑，看上去十分溫和，但傑克總覺得，其中似乎有著凶惡的冷意。

    他打了個寒顫，繼續看著程墨。

    “這也可以說是某種交易，但是，所謂的祭祀在神靈看來，並不重要，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納威人爭先恐後地向她祭祀，她根本不缺信徒，相反，有無數人向她請求庇護，她更加不缺乏懇求的人。”

    程墨笑得更加暢快。

    “既然如此，神靈為何要庇佑你？”

    他的聲音如同雷霆，打在傑克的心頭。

    沉默許久，傑克試探著開口“是因為，若是我們失敗，那麽她也會被人類毀滅？”

    “想要毀滅她，需要將整個星球毀滅！”

    程墨大笑著，目光利刃一般看向傑克“神靈高高在上，又怎麽會在意世間人為其塑造的金身？”

    傑克呆滯著，不知道怎麽回答。

    程墨的話要是被其他納威人聽見，或許那些納威人死都要砍他幾刀。

    畢竟納威人是最信仰伊娃的，程墨的話，可謂是極盡褻瀆神靈。

    但傑克卻想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還不懂嗎？”程墨大喝一聲。

    “真正的神靈，存在你我的心間！”

    “真正的神靈，存在你我的心間？”傑克喃喃著。

    “你我成就這一切，可曾借助過所謂神靈的力量？”程墨的聲音簡直震人發聵。

    “我帶著蘇泰和你一路奔波，從一次次劫難中逃生，可有神靈相助？”

    傑克捏緊手掌，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我自己本身，才是真正的神靈！你我的神靈，就是你我自己！”

    程墨目光燁燁，映照著通天的篝火，帶著蠱惑般的魔力。

    “我們自己，是自己本身的神靈……”

    傑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他不斷呢喃著這句話，似乎某些中邪的人一樣，目光無神，就差嘴裏流出些口水出來了。

    他看著程墨，心中似乎有別樣的東西生根發芽。

    是啊，他被視作叛徒，神靈有助他嗎？

    他差點死在人類手中，神靈有助他嗎？

    他跟著程墨去馴服魅影，是神靈在助他嗎？

    他能如此清晰整個戰局，並且做出詳細規劃，得到千萬人壓陣相助，神靈有助他嗎？

    他做到的一切，神靈有助他嗎？

    傑克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樣，回過神來看著程墨。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神靈沒有助他！

    相反，這一路上，不停地幫助他，幫助納威人的，都是程墨！

    沒有程墨，就沒有今天的一切！

    若世有神靈，那麽神靈就站在他的麵前！

    而他，卻在竭盡全力，無比低微地謀取一個“不存在”的神靈庇護。

    “我明白了，對不起。”

    他輕聲呢喃著，目光中再次亮起戰意。

    於是，他鬆開了手，也鬆開了跟靈魂之樹的鏈接。

    然後，他目光一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斷開的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奇怪的女聲。

    好像說，什麽“不要！別信……？”

    傑克摸了摸頭，看著程墨肯定的眼神，暗自啐了一口。

    幻覺，一定是幻覺！

    什麽伊娃，搞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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