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相,憤怒,斬敵,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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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甚至不敢去看身旁女孩的臉。
同樣,他也不敢去碰對方的身軀,因為他知道劄甲之中,骨肉早已經被山岩巨石捶得糜爛。
天空依舊灰沉沉的,讓世界一片沉鬱。
生命不管有多少變化,生死卻是平等的。
它不會優待誰,&bsp&bsp更不會放過誰。
他收緊拳頭,想要發力,又怕握碎濕透的符紙。
“沙沙……”
近處,忽而有腳步聲傳來。
他猛地抬頭,閃動著淚光的眼睛這一刻銳利殘暴如山虎。
憤怒和哀傷,正在驅使他成為某種隻會毀滅的野獸。
受傷的野獸,&bsp&bsp往往更加危險!
“是你?”他眼中的殘暴凶虐凝固了一下,而後他緩緩開口,嗓子眼中吐出來的聲音無比沙啞,&bsp&bsp簡直好比夜叉惡鬼。
道士緩步而來,艱難扯出一抹笑,輕聲開口。
“曆史的更迭無法阻攔,今日之一切,卻仍受你我掌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現在,我要告知你一切。”
道士對著程墨微微欠身。
程墨保持靜默,身上卻發出一陣陣的“哢哢”聲。
那是鎧甲隨著他身軀的戰栗而響動。
隨著道士淺淡的嗓音,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世上本就沒有白得的東西,他們,本就是祭品。
作為百官子嗣,他們的身上,便帶著一絲國運。
所謂國之神獸,就是國運凝結。
而神祗,不會無故為凡人所驅使。
所以,隻能用生靈進行祭祀。
祭品不是蟲豸牛羊豚,而是活生生的人。
人為百獸之靈,&bsp&bsp為神靈所偏愛。
道士之前使用的神異能力,就是來源如此,隻不過那一次,耗費的是那些死去士卒的生命,以及他自己的生命力。
當今皇帝早就知道了這一切,他讓士族子弟出征,本就是讓他們來做祭品。
一百餘人性命,換回數百年國祚,本就是一場血賺。
至於他們的性命,誰會在意?
就連那些官吏,都甘願付出一個子嗣。
按照原本的猜想,應該是道士一人迎敵。
其實無論他們遇不遇上這一次襲擊,他們這些士族子弟都是要死的。
“但是我在看到你之後,後悔了。”道士臉色悲憫。
“我身為修道之人,不僅不能拯救蒼生,反而以拯救眾生的名號,親手將你們推向死亡的深淵,我的內心,早已被業火焚燒,這些罪孽,&bsp&bsp即使我真的殺滅敵人,&bsp&bsp也無法洗刷。”
“該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他一字一頓地開口。
在此之前,他就是用生命借用了神異力量。
隻不過他還要撐到下一次出手,所以才看著部分士卒死去。
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死去的是自己。
“我真的沒想到最終會這樣,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道士的聲音越發苦澀。
沒有親眼看著生命在自己麵前一批批死去,誰都能說自己看破生死。
可天下,又有誰能真的無情?
當一切發生在麵前,你要做出抉擇。
程墨久久沒有回答,身上的戾氣火焰一般升騰,牙齒更是咬得哢嚓作響。
“你是知道,我們必定會被夷人盯上,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會死的,無非就是死在你們手上,亦或者像現在一樣,死在夷人手中。”他低沉地質問,卻聽不出多少疑問的語氣,分明是陳述的確鑿。
如果殺氣能夠凝為實質,想來道士已經被砍成一堆肉糜了。
但此時的程墨全身是傷,隻不過是色厲內茬罷了。
他才練功練了一個月,還沒有那麽厲害的功力。
“我甘願墜入無情深幽,受盡業火焚燒。”老道士臉上苦澀更深,深刻的皺紋像是樹皮。
他輕聲歎氣,取下身後鐵匣,放到程墨身前,朝著程墨又是深深一拜。
“不要再說了,”程墨猛地出聲打斷,聲音幽冷冰寒。
道士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我不會原諒你的,”程墨說得確鑿,可臉上卻閃過一絲呆滯,聲音變得虛弱無力,像是悄然飄落的楓葉,“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很早以前,他在北國殺死兩個槍手,當時,他說過一句話。
“世上的人,自以為聰明,卻總是喜歡選擇最愚蠢的做法……”
最終,他也成為這樣的人。
他總以為,依靠自己的能力,無論情況再怎麽惡化,他都會有能力改變。
現在,愚蠢的他,同樣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在道士的目光中,他艱難地撐起身子,這一刻,他身上肩負百千上萬的性命,每一條,都壓得他無法呼吸。
但無論如何,犯錯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下一刻,無形的怒火隨風暴漲!
……
傳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龍蛇之變。
魚躍龍門,可化神龍,而人,想要蛻變,同樣不易。
人類,是脆弱的,也是強悍的。
正是因為,弱小者,可以在人生當中,逐漸打磨自己。
蟄伏千秋,一鳴驚人。
此為,龍蛇之變!
……
程墨踏步走在荒原之上。
胸腔中,沉鬱的悲慟被講怒火點燃,熾熱通天,淩厲的冬風都吹不滅他身上的鬱氣。
他微微彎身,捏起一柄染血的大纛,又提起刀劍,踉蹌著往前走去。
老道站在原地,久久無言,最終朝著程墨離開的背影,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他拿著地上的鐵匣,雙手高捧。
“小道蒼玄,願以賤命,祭奠神靈!”
“噗!”
道士忽而噴出大口濃血,仰麵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鐵匣染血,微微洞開。
遠處,程墨依舊前行。
他一手扛旗,另一隻手將利劍放回腰間,手指彎曲,放在嘴中,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
片刻之後。
“唏律律!”
一匹戰馬從遠處奔馳而來。
程墨再次吐出一口淤血,艱難翻身上馬,將旗杆橫攔在背。
狂風如注,霎時,旌旗搖曳。
“駕!”
程墨猛地一喊,聲若虎吼,朗朗有力。
“踏踏踏!”
戰馬嘶鳴一聲,衝刺而去,馬蹄飛濺,將細碎泥點踩碎。
寒風呼嘯,永不停歇。
赤褐色的大地平鋪開去,一人一騎持戰纛奔馳,騎士身軀挺拔,披斑駁光影,於鉛雲之下怒吼,仿佛擎住了整個蒼天!
“鏘!”
程墨脊背挺直,眼睛看向遠處的戰線,手中抽出利劍。
瞬間,鏘鳴聲如滾滾天雷。
“嗷吼吼——”
鐵匣之中,金龍出世,震撼龍吟再次響徹。
【吞噬者,你的屬性麵板功能已恢複,你的技能已可使用】
久違的係統提示突兀響起,程墨臉色冷厲,低吼一聲。
“斬神!”
聲音落下,無形的偉力降落在他的身軀之上。
破損的肌體在這一刻被神力瘋狂修複,蠻橫如大江般的勁力在肌肉中流淌。
在其身後,數百丈的金龍於雲霧中翻騰,兩下就衝到了他的身旁。
它鱗甲金燦,爪牙鋒利,目光凜冽,威武霸氣,足以威懾一切生靈。
這便是離國護國神獸,五爪金龍!
平日裏,常人窺見其麵貌,少不得一陣叩拜。
可此刻,程墨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唯有滔天的憤怒燃燒烈烈。
自能成羽翼,何須仰雲梯!
“死!”
他猛地揮出一劍,刀光閃爍天地。
“嗷!!!”
一聲悲鳴,金龍被一刀戕滅!
【吞噬者心有所感,獲得專屬職業——騎士。】
騎士精神,即個人的強大,仍舊依附於世界。
縱有舉手摘星之能,也要心懷眾生。
沒他們,就沒你。
所謂神祗,又怎比凡人尊貴?
“轟隆隆——”
天空快速漆黑下來,遠處,天雷滾滾間,一個渾身燃著烈火的金白鱗甲獸浮於空中。
在他身下,是無數夷人戰士。
在他們當中,是一群穿著巫師衣袍的夷人巫師。
他們驅趕著各種各樣的異獸,朝著這邊殺來。
“死!”
程墨目光如炬,放聲大喊,聲音如浪,氣勢如火。
這一刻,世界都要為之顫抖!
利劍寸寸崩碎,紫色武器切風出現在他手中。
“斬!”
他隨著戰馬衝刺,手中的刀刃輕飄飄般提起,落下時卻如同切開了空間。
“轟!”
這一刀,千萬斤,億萬頃!
所有阻擋在身前的一切,都要毀滅!
這一日,夷人部族,外加兩頭護國神祗,死絕。
……
冬去春來,京都城中,之前的小乞丐此時已經是個小攤販。
他以前之所以乞食,隻是沒有找到討生計的門路而已。
此時,他正靠在一家茶樓外邊,滿心激動地聽著樓中二樓的說書人說書。
“啪!”
一聲驚堂木,滿座皆寂。
然後,說書人的聲音便幽幽傳出。
“據說當日,那明海關外,忽有金龍出世,當是時,沙塵滾滾,刀戈林立。
十萬百萬的夷人列陣在前,要衝殺進來,而在空中,正是那夷人部族的大神火龍。
當時,我軍正危機萬分,就在這時!”
“啪!”
又是一擊驚堂木,說書人猛地提起嗓音,激動道。
“有一人,身披戰甲,形若天神,踏祥雲來至世間!
據說他麵目神俊,身上燃著金光烈火,縱是鬼神,都不能近身!
那浩蕩的夷人隊伍,在他麵前,脆弱不堪!
他每一刀砍下,都能切下無數人頭。
真可謂
陣前盡布敵寇首,今人不弱天神勇!
隨著最後一刀劈下,就連著萬丈青天都寸寸崩碎,那些夷人,更是被碾成肉末齏粉。
世間寂靜,隻聽到一句話。
‘人要為了自己的錯誤,接受懲罰。’”
說書人說得繪聲繪色,每個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過了許久,小乞丐才轉過身來,便驚覺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而感到一絲尷尬,覺得這不過是笑話,天底下哪有那樣恐怖的戰神?
也就隻有懵懂的小孩才會信這些東西。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也過了喜歡做夢的年紀了。
倒是那最後一句,聽著覺得有些道理。
小乞丐如此想著。
“是真的。”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嗓音在他身旁響起。
那聲音好像帶著某種魔力,就好似說話之人能夠看清他內心所想一般,把他嚇了一跳。
一個年輕男子挺立在他麵前,和煦地朝他笑笑,聲音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無論如何,請你務必,一次百次,千次萬次地奮發,救你於水火中的人,隻能是你自己!”
“不要等到最後才後悔。”
小乞丐聽著這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猛地反應過來。
這個人!
他認識!
這不就是……
“別說。”男子卻好似再次看穿了他的內心,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
見狀,小乞丐立馬死死地捂嘴,用力之下甚至讓麵皮上的肉一陣發白。
“東西我全買了。”男子再次開口,將一小塊銀子放到了攤子上。
“啊?”小乞丐鬆開手,圓溜溜的眼中滿是疑惑
“給我帶個路吧。”程墨提著個小盒子,微微帶笑。
“哪?”小乞丐又是一愣。
……
京都城外,離國四大寺廟之一,明恩寺。
城中的小姐夫人們,都說這廟靈驗神奇,曾有無數少女來此求一平安符,贈與情郎,寓意緣定三生。
明謙和尚,是如今明恩寺的方丈大師。
此時已是初春,天氣開始回暖,但早晨的時候,寒風依舊有些刺骨。
小乞丐裹緊程墨給的衣袍,帶著程墨攀上佛山。
一路之上,程墨靜默無言。
最終,兩人登至山頂,遇見出門的明謙。
佛寺之前,種著大片櫻花,此時已是花時,隻不過還未是最盛之時。
據說最盛之時,漫山遍野,全是櫻花,清風吹過,便會灑落無數粉白,那一刻,好似冬日再臨,世界盛大如畫。
三人停在寺前,靜靜地看這世界之大。
“大師,世人都說你有大智慧,曾解救千萬世人於火宅之中,在下心中亦有一些煩憂,不知能否有幸得到您的解惑?”
程墨站在山頂,在他身後,是高大的寺廟,他的麵前,則是深邃山穀,他望向遠方,目光幽幽。
“火宅之外,自有白象車輦,世人困囿於憂,隻是被業火障目,老衲不敢妄稱大師,卻也願意替施主解憂。”明謙朝著程墨微微彎身,聲音平和,好似帶著香火的氣息,令人心頭安寧。
“我丟了很珍貴東西,就總是想著,怎麽也不能忘懷。”
程墨伸手放在山崖前的柵欄上,聲音蕭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