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三年，度日如年。

    舒溫刑滿釋放的那天，手攥著一個編織袋從牢房走出來，坡著一隻腳，行走艱難。

    “出去之後好好做人，這次如果不是聞律師幫你查證到前幾年的案情另有蹊蹺，恐怕你下半輩子就要在監獄中度過了！”

    送舒溫出監獄的獄警歎氣，似乎是在替她可惜，又似乎是在替她抱不平。

    舒溫低著頭，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輕‘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監獄內環境不算差，隻是有些陰暗潮濕，好在還會定期讓她們坐在草坪上曬太陽，才不至於會發黴。

    監獄外，樹蔭下，是倚在樹冠叢中的聞旬，金絲邊框眼睛，看起來極為儒雅。

    在看到她的時候，神色一晃，把手裏的香煙扔在了腳下，走近，“怎麽這麽久？我算著時間還以為半個小時前就出來了！”

    “收拾東西，耽擱了會兒！”

    舒溫低聲細語的回話，眉峰卻是不自覺的蹙了蹙，外麵的陽光太過刺眼。

    舒溫的話，讓聞旬把視線落在了她手裏的編織袋上，空扁扁的，實在是看不出裝這點東西需要半個小時。

    “聞旬，我……”舒溫停住正準備走的腳步，想問一句‘我爸那’？可是話卡在嗓子眼，怎麽都問不出口。

    “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聞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她的話，徑直朝著馬路對麵的卡宴走去。

    車上，舒溫一言未發，隻是把頭傾靠在車璃上，看著窗外變化萬千的高樓聳立，覺得自己跟這個城市更加格格不入。

    舒家豪死了，縱使聞旬沒說，但是舒溫在跟他進家門的那刻，就看到了擺放在偏廳顯眼位置舒家豪的遺照，一簡單的相框，四周被打成結的黑紗包裹著。

    聞旬自覺的退到一側，取了一炷香過來，點燃，遞到舒溫麵前，“你入獄半個月後，許叔叔就去了，他臨走前給我打電話，求我回國！”

    舒溫木納的接過香，雙腿僵直的不像話，大半晌才顫顫巍巍的跪下。

    照片上的人，始終微笑著，但是舒溫，心頭卻被涼意籠罩。

    上完香，聞旬搭把手，把她扶起來，送到沙發前坐下，“你不必自責，我問過許叔叔的主治醫生，他說許叔叔本來就已經是胃癌晚期，就算沒有出那樣的事，也活不了多久……”

    “嗯！”舒溫應聲，抬抬眼，“聞旬，謝謝你！”

    聞旬跟舒溫當年的關係，就像是舒溫跟湛北晟，隻不過，追的那個人是聞旬，被追的那個人是舒溫，而且，聞旬愛的要比她理性，她拒絕，他便出國，遠走他鄉。

    麵對舒溫的感謝，聞旬不自然的抬手撓了撓頭，“感謝不應該有點實質性的表示嗎？比如以身相許之類的？”

    “我……”聞言，舒溫臉色一囧，沒了下文。

    就在兩人正覺尷尬時，房門被從外打開，一個保姆模樣的中年女人抱著一個呀呀囈語的孩子進門，在看到聞旬時，保姆懷裏的孩子奶聲奶氣出聲，“爸爸，爸爸……”

    聞旬起身，走到玄關處，從保姆懷裏接過孩子，轉身回到舒溫身邊，“溫兒，這是你兒子！”

    一句話，舒溫整個人震的說不出話來，良久，伸出手，在摸上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時，觸電般的收回，“當初不是讓你把他送走了嗎？”

    當年在監獄，湛北晟為了讓她真的聲名狼藉，不惜‘以身犯險’，給她拍了一段龍鳳顛倒的視頻影集，隻是，在視頻中，他未露臉，那段視頻後來被流出，成了各大雜誌報刊爭先報道的熱門，每一個標題，都賺足了世人的眼球。

    對於舒溫，麵前的這個小不大點懵懵懂懂的孩童，即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也是她前半生最大的恥辱。

    她沒有辦法忘記，那日，湛北晟把她抵在監獄的牆壁上，嘲弄的在她耳後開口，“就是幹、你，我都不想直視你那張讓我作嘔的臉！”

    倏地，坐在沙發上的舒溫臉色蒼白，把手收回，踉蹌起身，“聞旬，我，我出去走走！”

    “溫兒，孩子是無辜的，況且，他現在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聞旬歎息，伸手擒住舒溫的手腕。

    舒溫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這一刻瞬間崩盤，她掩麵蹲在地上，淚如雨下……

    其實，直到如今，她都無法接受當年的事，在她心裏，舒氏的衰落，舒家豪的死，都跟她脫不了幹係，一切的一切，就像夢寐，纏繞著她在這三年以來喘不過氣來！

    直到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撫上她臉上的淚，舒溫才嚐試的抬起頭來，站在她麵前的小人扁著嘴嘟囔著，“媽咪，媽咪……”

    從出獄到跟小家夥培養母子感情，舒溫用了一周時間，畢竟是血濃於水，小家夥到現在已經半步都不能離開她的視線，不論她走到哪兒，小家夥總是能在偌大的房間裏找到她。

    為了不成為聞旬的負擔，舒溫開始在求職APP上找工作，她本以為憑借著自己當初的學士文憑，至少，養活她們母子是沒有問題，沒想到，求職半個月，每份求職信都石沉大海。

    她試探著撥通最後一家應聘公司的電話詢問情況，對方在聽到她報出的名字時，漠然的回了句，“我們招聘的是財務，財務方麵，我們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有前科的人來做的！”

    一句話，讓舒溫如夢初醒！

    是啊，她怎麽忘了，如今的她，是有案底的人！

    把孩子交給保姆，舒溫借故想出去走走，門外的風吹得她直打寒顫，可是比起那種來自內心的絕望，這點寒意，真的不算什麽。

    繞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舒溫停留在一家酒吧門外，茶色的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招聘——招聘服務生，月薪五千加提成，招聘保潔，月薪三千五！

    走進酒吧，正值半下午，還沒開始營業，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倚在吧台前跟裏麵的調酒師正講著笑話，笑靨如花。

    “你好，請問你們在招聘嗎？”舒溫走到女人麵前，詢問。

    女人似乎不滿意自己的談話被人打擾，扭頭皺眉看著她，“你應聘什麽？服務生？”

    “我……”舒溫動動唇角，還沒回答，就聽到麵前的女人直接開口，“服務生的話，你的形象怕是不行，我們不要瘸子！”

    “我應聘的是保潔！”舒溫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緩緩開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