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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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氣不怎麽樣,有些陰沉沉的,看不見雲,沒有多久,天就開始下雨了。

    雨不大,也不冷,反而有些悶熱。

    北城的墓園離市區很遠,舒溫帶著舒一明,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中途還有些堵車。

    下了車,一把黑色的傘撐起,細雨落下,低落在傘麵,濺起水滴。

    白色的帆布鞋踩在地上,染上了點點泥水,濕噠噠的,有些凍腳。

    舒一明手裏拎著一個籃子,舒溫一手撐傘,懷裏捧著一束黃色的玫瑰花,裏麵插了幾隻勿忘我和馬蹄蓮。

    玫瑰是花店最新進的,含苞待放,露水還沾在上麵,傘沒有護住這麽大束的花朵,有一半已經被雨水淋濕,它們垂下了頭。

    “今天天氣不怎麽好,早點出來。”守墓園的老大爺交代她們,“別感冒了。”

    這是舒溫第一次來看舒家豪。

    舒家豪和她的母親葬在一起,照片是他們的結婚照,結婚照上麵的照片,兩個人都笑得很喜慶,穿著舊時代的格子襯衫,因為印的黑白的,所以舒溫不知道,這是什麽顏色的襯衫。

    她也忘記了,應該是什麽樣子的襯衫。

    四年,說久也就一千四百多天。

    說不久,卻又恍如隔世。

    她們姐妹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

    “爸,我來遲了,早該來看您的,先給您介紹吧,這是一明,也是您的女兒,希望您別介意我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擅作主張。”

    舒一明乖巧的叫了一聲爸媽。

    舒溫跟她開始燒紙。

    她什麽都沒說,眼裏的悲傷卻是實實在在的,讓人看了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喘不過氣來。

    一籃子的紙錢,燒完了。

    舒一明看舒溫。

    她以為,舒溫會很說很多話的。

    但是她什麽都沒說,她太平靜了。

    或許這就是長大吧,代價真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舒一明體會不到舒溫的經曆,所以她也隻能陪著她罷了。

    石板有些冷。

    舒溫坐在上麵,臉貼在墓碑上麵,閉上眼睛,久久不動。

    雨越來越大了,天空黑沉沉的,黑色的傘有些承受不住暴雨的襲擊,傘下的兩個身影都沒有言語。

    身體濕了,現在是夏天,倒也沒有大礙,舒溫心裏難受,她坐了許久。

    來之前,她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麽,可是真的到了這裏以後,她滿肚子的話,卻都說不出口了。

    說了又怎麽樣呢?

    隻能安慰安慰自己罷了。

    沒有任何意義。

    舒一明的腿站的有些麻木了,雨依舊很大,她全身都濕了,拿把傘已經支撐不住,所以她幹脆收了起來。

    兩個人都淋得狼狽不堪。

    舒溫的頭發黏在臉上,她用頭繩紮到後麵,問舒一明:“你冷嗎?”

    舒一明點頭:“冷。”

    “會感冒的,回家吧。”她感覺自己很冷,從腳底泛起的冷意。

    舒溫站了起來,她那一瞬間感到頭重腳輕,還來不及走一步,就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墓碑上麵!

    鮮血,順著她的後腦勺流了出來。

    迷迷糊糊之間,舒溫聽見舒一明的尖叫,她眼前都是黑的。

    鮮血順著雨水流淌,格外觸目驚心。

    舒一明趕緊找人,她找任燦燦,卻又想起來任燦燦已經出國了,所以隻能找蘇寶月。

    電話打通那一刻,舒一明哭了,她把事情說清楚,蘇寶月就趕緊趕過來了。

    她想了想,還是給湛北晟打了電話。

    蘇寶月和湛北晟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到現場,湛北晟當場紅了眼睛,舒溫身下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了眼墓碑,整顆心都揪心的疼。

    湛北晟抱起舒溫,就拚命的跑,舒一明和蘇寶月趕緊跟上,車子一路闖的紅燈,因為蘇寶月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有交警特意來開路。

    舒一明坐在蘇寶月車子裏,整個人都冰冷不已,她臉色慘白。

    她在發抖。

    隻是這個時候,大家都不會有時間去安慰她。

    手術室外麵,大家都焦急的等待著,湛北晟已經抽了好幾支煙了,他走到手術室的門口,著急的張望。

    得到消息的廖都駿趕緊到了現場,他問怎麽回事,湛北晟不說話。

    蘇寶月把事情告訴廖都駿,廖都駿也沉默了。

    這件事情……

    是個沉痛的話題。

    廖都駿也有責任,故而他心裏不安。

    舒溫磕到階梯了,後腦勺的傷口不嚴重,隻是破了皮,縫了好幾針。

    “高燒不退,病人之前就有點感冒的症狀,怎麽可以淋雨?這不是胡鬧嘛!”

    醫生臭罵一頓,也不點名,好像就是純粹發泄發泄,然後就離開了。

    舒溫高燒不退。

    她昏迷了一個晚上,湛北晟守了一個晚上,他坐在床邊,看著眉頭緊鎖的舒溫,她偶爾說幾句夢話,沒頭沒尾,湛北晟也聽不清楚。

    他隻是能聽見那句“爸爸”,還有“對不起”。

    湛北晟的心情倏然沉重起來。

    他抓緊了舒溫的手,她的手冰涼,手心的老繭還在,縱然這一年以來改變再大,也改變不了湛北晟曾經虐待過舒溫的事實。

    湛北晟還記著那個雨夜,林思琪打電話告訴他說,舒溫跪在湛家門口,跪昏過去了。

    當時她的臉,因為挨了他重重的幾巴掌,已經腫脹青紫,連五官都看不清,嘴角都已經裂開了。

    還有,舒溫的手……

    被他踩進玻璃渣子裏麵,他依稀記得她咬著牙不讓眼裏淚水流出來的樣子,至今湛北晟都搞不清楚,舒溫當時為什麽那麽在乎那幾萬塊錢。

    不惜殘了自己的手。

    說是包養什麽小白臉的鬼話,隻是湛北晟自己心裏的想法,他嫉妒,他害怕舒溫跟聞旬有一腿,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用傷害舒溫的方式去博取她的目光和注意。

    這是初中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也是沒有經曆過感情的男孩子們都會做的事情。

    可是湛北晟已經二十八了,他做出來,並且這樣過分,那就是十惡不赦的!

    湛北晟吻住了舒溫的手,懇求道:“醒過來,寶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