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瞞著管理員出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實際上三人組和管理人員之間是有默契的，他們都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但沒有人互相戳穿。

    管理員其實對於三人組的翹班不會有太大意見，甚至點名的時候也會故意不點他們三個人的名字，因為對他們來說，少管三個調皮搗蛋的家夥會省事很多。

    而且如果他們三個在外麵出了事，是怪不到福利院上麵的，因為確實是三個小孩子主動出去的。

    而且他們都無父無母，也不會有人鬧到媒體上，基本上就是一拖再拖，然後不再受理了。

    很多事情都是靠拖來解決的。

    所以林仃此時並不急著回去，他是唯一一個知道鍾默要離開的人，此刻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你真的不回來了嗎？那我和吳劫該怎麽聯係你？我們沒有錢買手機啊。”林仃慌張地開口。

    鍾默點點頭，笑了：“沒事，我們已經不需要聯係了。”

    “你要拋下我們兩個了？”

    “我們的羈絆已經斬不斷了，所以手機沒有什麽意義。”鍾默微笑著說，“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要走的是一條什麽樣的路。”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們說呢？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林仃想方設法詢問原因，不僅是詢問原因，更是想找個借口留下鍾默。

    可惜在這種突發的情況下，林仃的大腦轉的沒有吳劫快。

    那時候他就已經在想了，如果不是他發現鍾默要走，或者他起床的時候順便叫上吳劫，說不定就可以挽留鍾默。

    但很可惜，曆史從來就沒有如果。

    林仃不想打擾吳劫的睡眠，他一開始隻是認為鍾默是拎著行李準備去外地上高中的，誰能想到他其實是準備永遠離開這裏呢？

    而且走了一段路，林仃發現回頭去喊吳劫已經來不及了，回去反而會跟丟，倒還不如一直跟蹤到底。

    如果是吳劫在這裏就好了。

    “沒必要這麽想，林仃。”鍾默看著自己的行李箱，嘴上泛起笑容，“你也有屬於自己的閃光點，比如你的布局永遠是那麽周全，總是能把全局的各種意外都控製在計劃裏，你和吳劫都是獨一無二的天才，沒有必要自卑。”

    “當然了，吳劫那小子的學習成績要是能再提高點，說不定會很受女孩子喜歡，可惜那小子一天天上課就知道發呆，你以後要多監督他才行。”

    林仃回憶到這裏，突然心裏苦悶了起來。

    自己和鍾默告別時還答應了鍾默要監督吳劫的學習，然而吳劫自從鍾默離開了以後，成績已經從一塌糊塗升級為了墊底的存在。

    如果不是在高三的時候，林仃嚴格監督吳劫複習，恐怕吳劫連江南市最末流的大學都考不上。

    鍾默最後的對話，其實林仃也記得不多的，隻記得他為了挽留，說了一大堆不相幹的話，還把過去的種種回憶提出來。

    希望鍾默能夠多想想。

    可惜這種招數是對鍾默沒有用的，鍾默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楚，他似乎一直在背負著什麽東西。

    就像林仃不想讓吳劫接觸太多東西，鍾默也不想讓當時的兩人卷入什麽事件之中，所以他選擇了獨自去麵對。

    小鎮上的大巴車站不多，能通往的地方也不多，那時候交通還沒有那麽發達，一輛大巴的終點站已經算是夠遠的。

    而鍾默說他要去的地方至少要坐好幾天大巴。

    林仃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大巴的終點站在一個城市裏，可鍾默的目的地並不是那裏，他要去哪裏？

    他下了終點站也許還要轉車繼續坐大巴，那個年代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就是大巴。

    鍾默為了省錢還是選擇了大巴而不是綠皮火車。

    一開始林仃也疑惑，為什麽不選擇火車，直到鍾默拿出了自己的存折。

    “這個存折裏有幾萬，具體有多少我也忘了，隻記得我一直在攢錢……我以前的夢想就是想坐輪船去周遊世界，聽說飛機很厲害，可我們這裏還沒有那麽多飛機，周圍的城市也沒有飛機場，而且輪船總給我一種曆史感，幾個朝代以前，神州大地的輪船技術已經可以抵達其他大洲了……我想按照曆史的路程再走一次。”

    鍾默把存折遞給了林仃，“這個存折連院長都不知道，因為是我特地去參加英語競賽時委托老師幫我辦理的……我還在競賽裏拿了一等獎，老師說我其實可以去留學，可以審批留學經費，不過那樣就要更早離開了，我還不是那麽想早點離開你們，所以我留到了今天。”

    林仃接過存折，所有挽留的話語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那你的旅行呢？路費呢？”

    “沒事，夠了，這些錢你們隨意去花就好，買點零食，買點動畫碟片看，吳劫上次在西鎮路過一個人家，不是說裏麵的動畫片很好看嗎，給他買幾個碟片看吧。”鍾默說著，抬起手看了眼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跟你們度過的這幾年時光，我很快樂。”

    鍾默說著站了起來。

    一輛大巴在看不清道路的盡頭駛來，車頭的大燈像是黑夜裏露出雙眼的雄鷹。

    時隔多年後，林仃再次回想起那輛大巴的細節，還是會感到細思極恐。

    因為那個大巴……很詭異。

    首先是鍾默抬起手表的時候，林仃也剛好瞄到了，是四點半，而淩晨四點半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的時間點。

    大巴來的是否太巧合了點。

    不過當時林仃沒有注意太多。

    一個初二的學生，自己的兄長，像父親一樣照料他們的兄長，今天要走了，是你你也不會在意這麽多，所有的心情都拿去傷感了，哪裏注意得到這麽多事情。

    “再見。”鍾默輕輕擺手，拖著行李箱上了大巴。

    大巴司機帶著黑色的帽子，雲成鎮的路燈本來就少，司機的身子沒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隻是朝鍾默點點頭，隨後關閉了車門，轟鳴聲響起，柴油發動機的聲音在晚上響的可怕，留下一道濃煙，大巴開進了黑暗之中。

    林仃失落地拿著存折，上麵仿佛還留有鍾默的餘溫。

    當時他心裏想著的是，如果吳劫在就好了，沒準能讓鍾默留下來。

    他歎了口氣，像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當他回身的時候，卻看到站台的椅子下麵，掉落了一張紙。

    林仃清楚地記得，那張紙被他拿在了手上。

    上麵用很規整的字體寫了三個字——

    極淵城。

    林仃記住了這個地名，他疑惑是不是誰的紙掉落了，可當他再次眨眼的時候，那張紙在手上消失不見了。

    是的，消失不見了。

    不是被風吹走，不是掉在地上，是眨眼的瞬間，再次掙開眼睛時，紙條不見了。

    林仃一直覺得，那就是鍾默留給自己的最後的信息。

    所以高中時期，他用存折給自己買了台電腦，而吳劫則是拿了另一半的錢買了些好吃的和盜版光盤，上麵全是蹩腳的中文翻譯，全都是一些特攝作品，一會是奧特曼一會又變成了假麵騎士，不過吳劫看的很開心。

    此後，林仃一直在圍繞著“極淵城”尋找鍾默的下落。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哪怕是用電腦都搜不到這個奇怪的城市，這個城市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般，林仃甚至曾經有過疑問。

    極淵城到底存不存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