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劫看著泡在營養液中的大腦，陷入了沉思。

    不免的有些悲傷起來，一個孩子，象征著希望與未來，可竟然隻留下了一個大腦在這裏。

    這讓吳劫第一次有了不想再繼續看下去的退卻感，人總是難免有對悲傷事物憐憫的天分，不過這種早就過去了幾年的東西也無法逆流時間來改變一切。

    儲存室裏安靜無比，也許是他們也都感覺到了那藏在暗處的不可言述的巨大悲哀裏。

    人都是感情生物，如果說感情是上天賦予人類的禮物，可卻給了人類最弱小的身體，我們無法改變，隻能在悲傷之中沉溺然後帶著悔恨繼續前行。

    儲藏室的最深處，放著一個大型的“水缸”。

    是的，外形就跟水缸一模一樣，地上都是數不清的導管，仔細看並不難看出，這些導管都是在場的五百多個大腦，通過數據線從下麵的金屬板中穿梭過來的。

    哪怕是現在，水缸中的液體也在散發著一絲生命的氣息。

    為什麽說有生命的氣息呢？

    因為水在沸騰，沸騰產生的蒸汽變成凝水在水缸的蓋子上留下痕跡，又重新化為水滴落水缸。

    水循環。

    三人都看不出這到底是一個什麽裝置。

    “找不到，應該不是外麵的計算機，都是一些早就被刪幹淨的檔案資料，你們這裏麵還有沒有其他的計算機？”

    “如果外麵不是的話，那應該就沒有了。”墨白說道。

    林仃看到三人都聚在一個水缸旁邊，走過來查看。

    他看著水缸，突然感覺不對勁，水缸下麵連著數據線，林仃隨意抽出一根數據線。

    一個矗立在光線中營養液失去了光澤，燈光熄滅。

    他們回頭看，不遠處的一個供養裝置竟然熄燈了。

    營養液開始消失，大腦在沒有營養液的保護下，靜靜地安放在裝置內部，光澤暗淡了許多，與其說是光線熄滅的問題，倒不如說……那個大腦失去了活性。

    這是腦死亡。

    “你幹什麽？怎麽亂拔別人的線？都有一個大腦廢了！”葉錦有些生氣地說道。

    “這些大腦本來就是用來做實驗的，別吵。”林仃將自己的數據線連接進水缸之中。

    筆記本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儲藏室裏是最亮的光，光線投影在林仃的臉上，他難得的十分嚴肅。

    一行行代碼出現在他的屏幕上。

    “錯不了。”林仃說。

    “怎麽了？”

    “這些大腦，是用來做實驗的，這個實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意識數據化實驗。”林仃說道。

    “意識數據化？”

    “我並不知道具體的實驗項目，我在外麵的計算機裏找到沒有被刪完的一些名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葉錦父母他們，也就是這個研究機構，研究的主要目的，就是將意識變為一串數據，在計算機構築的世界裏重新轉化為人。”

    “你的意思是，黑客帝國？”

    “差不多，人的意識其實比這個世上所有的計算機都要複雜，每一個電信號的複雜程度並不是二進製的計算機能夠合理分析計算的，所以這種意識數據化的實驗需要龐大的計算量，同時還需要不同的大腦來作為實驗數據，這種數據必須保證基數夠大，如果是我要做這個研究，至少得犧牲一億個人的大腦，否則單靠計算機的解析算法，就算再來幾百年都不一定能夠分析完，這是一個樣品需求極其龐大的實驗。”

    “那這個水缸？”

    “是這五百個大腦一共計算的數據，從九十年代就一直算到今天，哪怕是計算機開始不斷更迭進化，可呈現在我麵前的數據，依舊不足以讓這個實驗看到一絲的希望，我個人是不讚同這種實驗的，並不是說難度係數太高，我隻是單純的不想活在虛擬世界裏。”林仃說道。

    “聽上去像是在剝奪人心。”

    “機器再怎麽樣，也是機器，如果把所有人的意識交給機器去管理，那我們人類的存在就成為了一個不解的哲學問題，其次，我討厭這種隨心所欲的世界。”

    “那我父母的數據呢？研究人員裏有沒有我父母的名字？”葉錦慌張地問道。

    “有，你父母是腦神經科學的專家，早就從很久以前開始你父母就在投身這個研究項目了，不過數據上被刪的差不多，我推測你父母應該是利用計算機的單元算力和人體大腦的相連接必須進行的複雜研究。墨白，這在醫學上可行嗎？”

    “我不清楚，我對計算機不是很懂，可如果按照科學的方法來說，我們人每次想到的任何一個念頭，其實都是大腦腦電波放出的電信號，肚子餓了，腸胃反饋給大腦，大腦再傳輸出電信號，告訴你，你餓了，這種模式一直都是生物的奇跡，科學都有些人認為這樣的大腦確實複雜程度遠比計算機強大。如果真的要把大腦的所有數據錄入計算機……內存恐怕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林仃點點頭，“換句話說，其實我們的大腦能記住的東西比電腦更多，可大腦並不想負載，於是把不需要記憶的東西都掃到了垃圾桶裏，但垃圾桶可不會直接消失，所有的垃圾記憶一直都在大腦的記憶存儲區裏，你想想，監控二十四個小時隻盯著一個地方，都會產生巨大的容量，那我們每天都要看不同的東西，任何一個細小的東西可能每天都在變化，你路過一片樹林，你的大腦裏就會記得你眼睛看到的每一片葉子，這在電腦上估計要放出幾百個G的容量。”

    “想要把這些記憶寫入計算機裏，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於情於理，我並不覺得他們研究的這個東西有什麽用處。”

    墨白點點頭，“原來如此，當年葉麟他們就是來到了這個研究機構啊，聽說福利不錯，工資挺多的。”

    “然後呢？”

    “白宇為了追葉錦她媽，也來到了這裏，回去以後就開始創辦中心醫院。”墨白說道，“如果說，白宇是知道這個研究機構到底在研究什麽，那他為什麽又會離開去創立醫院呢？”

    “說不定是鬧掰了，白宇沒想到還是一個正義使者，覺得這個研究項目沒有任何前途，於是趕緊撤離，還不如創辦醫院救死扶傷來的重要。”

    吳劫搖頭，“不一定，也有可能白宇是讚同這個計劃的，所以才回去創辦醫院。”

    “既然都讚同了，那為什麽還要特意離開呢？白宇不也是一個醫學巨頭，如果潛心研究，就算專業有些偏題，也還是能起到巨大作用。”

    “我也不清楚。”吳劫說道。

    一切的一切似乎繞回了原點，吳劫莫名想到，這一切都跟一個人有關聯。

    那個人就是洛櫻。

    她跟白宇院長是認識的，白宇如果是跟研究機構對立的話，那為什麽研究機構又建造在洛櫻家的地皮下麵呢？

    不過他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說出口，他現在並不想透露太多，等出去之後會去跟洛櫻對峙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