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工作日，工廠依舊發出砸鐵燃燒的轟鳴聲，所以此時聚在卜思頓街區的工人大多都是失業者或者流浪漢，也許他們身上有些積蓄，可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的他們也隻能在酒吧裏喝點酒，然後繼續找找有沒有低價入職的工廠。

    這已經算是比較好的情況，如果是年紀大一點的，那就真的沒有什麽出路，工廠可不會要這種隨時會累死的老人，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光隻能在借著酒意吹噓過往的風光中消散。

    裸露在小巷口的水管上滴落著冷凝水，是酒館裏的加熱器燒著咖啡流出來的，同時也是因為第二區的天空已經被烏雲籠罩，空氣濕度實在太高，才剛下車，吳劫就感覺皮膚有些濕潤。

    他穿過熱熱鬧鬧的酒館街，在一家咖啡廳門前停了下來。

    賽德咖啡廳，是一家在酒館街的另類，大部分的工人可沒有閑錢喝那種對他們來說高高在上的咖啡，他們需要的也不是什麽提神醒腦的咖啡因，醉生夢死才是他們所追求的。

    所以這家店鋪門可羅雀，當然沒有真的羅雀，因為第二區的環境已經糟糕到了一定程度，鳥類基本也隻能在第一區和其他的貴族區域能夠看到。

    “歡迎光臨，友情提醒，本店隻有咖啡因，沒有酒精。”唯一的店員站在吧台後麵，手上正拿著消毒餐紙擦拭著玻璃杯。

    “我知道，我需要一杯黑咖啡。”

    “哦？好久不見，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小記者吳劫先生。”

    “好久不見，查爾斯醫生。”吳劫走進咖啡廳，在塗蠟的吧台前拉過椅子坐下。

    查爾斯放下手裏的清潔用具，轉而去後廚洗手，開始製作咖啡，咖啡豆放進磨具之中研磨。

    “怎麽來第二區了？又想挖什麽黑料嗎？很抱歉，最近世態不太平，工人們沒有搞出太多的事。”

    “我，好像得了一些心理疾病。”

    熱騰的黑咖啡遞到身前，吳劫抬起眼看去，查爾斯伸出手表示請用。

    熟悉的滾燙感刺痛了舌尖，吳劫能感覺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了一些。

    “我早就不是心理醫生了，現在充其量隻是一個即將倒閉的咖啡店店長而已。”

    查爾斯眉角挑起，似乎有些疲倦。

    “我老早就說了，第二區這幫工人，他們需要的不是什麽能夠讓他們認清現實的東西，他們需要的是逃避現實的酒精，咖啡因隻能讓他們知道現實是多麽操蛋的一件事。”吳劫又抿了口咖啡。

    “我會吸取教訓的，下一次我打算開一家按摩店。”

    “他們需要的不是按摩，你倒不如找幾個好看的姑娘來當服務員，開一家標新立異的酒吧，兔女郎酒吧，聽上去很不錯。”

    似乎聽到這些話有些奇怪，查爾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還能正常開玩笑，也能分析局勢，更能為我將來要開的店給點建議，你真的有心理疾病？”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病，我好像，獲得到了一些記憶，可那些記憶，很奇怪。”

    “怎麽奇怪？”查爾斯也來了興趣，拉過椅子和吳劫麵對麵。

    “我夢到了一個人，他所經曆的一生。”

    “這倒是很稀奇。”

    “我其實不太懂夢，我先求證一點，應該沒有人做過那種，夢到十幾年的經曆的那種夢吧？甚至有些夢境的片段就跟真實發生過的一樣，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每一個物，我都能說出具體的名字。”

    “夢隻是大腦皮層在夜間休息發出的一些調整的信號罷了，既然是休息，那麽你能夠夢到的內容也應該是一些意義不明的記憶碎片才對，你真的，夢到一個人，而且還看到了他的一生？”

    查爾斯的表情終於開始嚴重起來，他並不覺得吳劫是為了開一個玩笑特意從第一區來到第二區。

    吳劫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表述更加清晰，為此，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很燙，他需要痛感讓自己冷靜一下。

    “也許你會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可我夢中夢見的那個人，也是叫吳劫。”

    “你夢到了，你自己？”查爾斯很認真地說。

    “是的，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我們共用一個名字，可他似乎並不是一個和我完全不同的人，我能感覺到，我的性格和他有很多相像的地方，甚至，有可能，他就是我。”

    “你的這段話，如果單獨拆解出來，我想我也會覺得你應該是精神分裂了，可似乎又有些不同，精神分裂最容易判斷的一點，就是分裂出來的人格是和你完全不一樣的。比如我曾經見過的真正的精神分裂的患者，本來是一個很內向靦腆的孩子，卻突然跑到街上去大喊大叫脫衣服，精神分裂會分裂出和之前的自己完全極端且相反的性格。”

    “所以你說你夢到的人，甚至連性格都跟你很像，那大概就不是精神分裂。”

    得到了一些答複，吳劫也算是有些平靜，他的手環繞上杯子，感受著熱咖啡的溫度，“總之，很怪，這是我最清晰的一個夢，我甚至都能夢到那裏的先進科技。”

    “先進科技？”

    “那裏，已經沒有多少電話亭了，因為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個小小的盒子，被稱之為手機，裏麵能做的東西很多，想坐車，劃一下手機就會有車來接你，想吃飯，劃一下，就會有人開著一個小型的載具送來，想跟別人溝通，根本不需要出門，用那個手機就能實現遠距離的溝通。”

    “很神奇，哪怕是我醒了過來，我都感覺，那個世界，也許是什麽未來的科幻世界，那太過於異想天開！”吳劫的聲音有些激動。

    “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外麵街道上的工人，他們最多知道的就是把煤炭鏟入熔爐之中，隨後造鐵廠開始生產各種機器零件，他們可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手機，是怎麽使用的。”

    吳劫知道自己的話聽上去很像是某種科幻小說的產物，而且他還隻列舉了一個手機，如果他要搬出更加強大的科技，能夠毀滅世界的炸彈，能夠送人上天的飛船，估計查爾斯應該會把他當成真正的神經病吧。

    被心理醫生確認為精神病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你無法自證清白，說出的所有話，都會被精神病這個頭銜給籠罩著。

    “這會不會是你看到的某本小說書籍？隻不過內容比較勁爆，讓你的大腦印象深刻，以至於連在夢中都開始了重複？”查爾斯試著解釋。

    一種失落的情緒出現在腦海裏，吳劫覺得查爾斯應該是能理解他的，但現在看來，也許祈求別人的理解終究是一種單方麵的奢望罷了。

    “也許是吧。”吳劫點點頭，將溫度剛好的咖啡一飲而盡，“感謝你陪我聊聊，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吳劫拿出紙幣放在桌子上：“祝你生意興隆，我還是覺得，兔女郎酒吧會是一個不錯的營業方法。”

    看著桌子上的錢，查爾斯陷入了沉默。

    認識吳劫這麽久了，雖然他是黑眸人，是極淵城裏最受鄙視的那一類人，選擇的工作也隻夠勉強溫飽，但還不至於為了聊天而過來點杯咖啡。

    難不成，他說的，是真的？

    真的有一個和吳劫同名同姓甚至是同樣性格的人，經曆了一段現在的他完全沒有經曆過的人生？

    這聽上去確實很匪夷所思。

    可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吳劫，等一下。”查爾斯突然喊著。

    “怎麽了？”門才推到一半的吳劫疑惑地回頭，“是咖啡漲價了？”

    “不是，最近第二區有些猛料，你想聽聽嗎？”

    “樂意奉陪。”吳劫挑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