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劫這還是第一次把正裝穿在身上。

    最內的是貼身的襯衣，極淵的天氣已經即將入冬，依靠襯衣的保暖是不可能的，但好在湯米的單雙排扣的寬翻領羊毛西裝還算保暖，最後再披上吳劫自己的單深色大衣，保暖措施極好。

    褲子沒有什麽好說的，西褲有些冷，可吳劫不想行動受限，所以還是隻穿了一條。

    工業區汙染的並不隻是第二區這種偏集中的產業區域，極淵的環境也在慢慢變得惡劣，經常會下雨，為了積水和雨水不深入鞋子中，吳劫穿的是中筒係帶皮靴。

    至於領帶到底要不要打，吳劫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這次混入賽馬場的身份是湯米的跟班，類似打下手的一個跑腿小子，打領帶總給人一種莊正的氣息。

    而吳劫的黑眼瞳可扮演不了那認真的氣質，黑眸人，極淵的大部分人都是這麽稱呼他這種人，因為黑眸人普遍集中於第零區，蔑視議會，同時也對各種傳教士宣揚的教會完全不感冒，黑眸人成為了鄙視鏈的底層。

    如果不是吳劫有些手段，估計還當不上記者。

    湯米一開始也不打算找一個從第零區出身的黑眸人，可到目前為止，這個家夥做的也十分出色。

    人們對有才能的人總是能逐步擴大包容心，即便吳劫是黑眸人，社會地位低下，可最終還是憑借著自己的實力獲得了這個職位。

    帶上神父留給自己的懷表，塞入大衣的內包裏，吳劫也準備好了。

    他想步行到報社，因為昨天湯米走的太早，很多事情都沒有商量完，而吳劫家裏也沒有錢安置一個有線電話，所以隻能自己去附著他人。

    這樣的生存法則，早就在第零區的時候，吳劫就已經悟透。

    能讓對方怎麽高看自己一眼，不把自己想的那麽糟糕，這些都是吳劫作為被歧視的一方需要考慮的。

    他推門而出，門口的過道上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

    “你這輩子沒有見過汽車是嗎？還是說你覺得我的汽車是最廉價的那一批，我買來隻是打腫臉充胖子？”湯米坐在駕駛座上，摁響了汽笛。

    “我可從來沒有這麽覺得，有汽車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吳劫拉開車門坐上去。

    心裏忽然覺得有股暖流，他以為湯米可從來不會關心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死的記者，更不用說還專門去他家接他。

    “偶然知道的你家地址而已，這裏環境好像還不錯。”湯米生硬地岔開話題。

    深諳世事的吳劫也接上了話：“這裏已經很靠近第零區，沒有工廠的煙囪，天空還算幹淨。地價也便宜，就算是房東也不經常來，他更希望我們一次性支付半年的房租，這樣就可以半年來一次，他挺怕第零區的家夥。”

    “第二區的工廠建的也太多了，搞的極淵烏煙瘴氣的。”湯米發動車子。

    車子一發動，吳劫就感受到了異樣。

    似乎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坐上的車可比這種落後的車要穩的多，而且減震做的也很好，坐在車上還能聽唱片。

    可他並不知道，為什麽極淵的汽車還停留在使用內燃機的階段，吳劫看向天空，似乎因為濃煙的擴散，心裏的陰霾又加深了幾分。

    越往工業區裏開，吳劫也愈發覺得，這些燒煤的工廠是落後的，生產力極其低下，容易激起社會矛盾不說，還會汙染環境。

    不少工人大半輩子待的地方就是工廠和酒吧，下班了就去酒吧喝一杯，喝完迷迷糊糊地回家，第二天如果睡過頭就被扣工錢，如此反複，大部分工人的一生都是這麽度過去的。

    忽然感到有些悲哀，這些臉上全是煤印的家夥，竟然讓極淵的貴族過的十分滋潤，而他們沉浸在上班和酒精之中，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

    吳劫忽然想了起來，自己想當記者的初衷，不就是想揭露這些可憐的工人的生活，然後通過報紙讓他們覺醒的嗎？

    不過慢慢的，吳劫已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報紙還在印刷的時候，自己的腦袋估計就要落地了。

    永遠不要懷疑議會為了維持穩定而寧可錯殺的手段。

    “你說的那個猛料，應該是要在第零區的海靈港交易的吧。”

    開著車的湯米有些漫不經心，因為道路還算寬敞，而買得起汽車的人，在下城區是很罕見的，極少數也是因為湯米自己屯了一筆可觀的資金，才買的起。

    “是的，怎麽了？”

    “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應該是想進博德賽馬場，然後趁機接觸一下港口管理大臣，然後套出具體的交易地點？”

    “是的，不然港口的碼頭太多，我不知道要去蹲哪一個。”

    “可不管怎麽樣，交易的地點一定是在第零區，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湯米快速地掃了吳劫一眼。

    “我知道，我就是從那個鬼地方裏出來的。”

    “那裏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我沒去過幾次，可那裏的臭名已經傳遍整個極淵。”

    吳劫的目光對焦的有些渙散，他忽然又想起，自己記事時生活的地方，那裏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各種走私的生意，毒品，以及亂到不行的治安。

    “沒走幾步路，就能在小巷子裏看到蒼蠅和老鼠，並不是那裏環境多髒，而是死人太多了，屍體發出的臭味吸引各種蛆蟲前往，死人甚至到不到一處可以安葬的地方，大多數都是守序廳的人已經對那些臭味忍無可忍，才把點煙用的火機丟在屍體上，屍體會發出輕微的爆炸聲，因為長時間的蛆蟲腐蝕化學反應出了很多易燃易爆的氣體。”

    “聽上去就很惡心。”湯米認真地說，“為什麽那裏會變成那樣？連守序廳都管不了那裏麽。”

    “與其說是管不了，倒不如說沒有必要管，讓那幫人集中在第零區就好，如果給第零區來一次大清洗，那麽那些存活下來的家夥，不就有可能去到第一區、第二區、第三區，最後延伸到上城區裏去，那些貴族可不願意冒這個險，反正第零區離上城區遠，任他們鬧也鬧不大。”

    吳劫把手搭在車門上，汽車此時還沒有加裝擋風玻璃，他可以看到已經準備好去工廠當齒輪的滿臉疲倦的工人。

    即便他們是這幅麵孔，吳劫也覺得要比第零區那幫隻會違法亂紀的家夥要好的多，那裏可才是真正的陰暗麵。

    博德賽馬場就在第二區，汽車沒有再多開多久，就來到了博德賽馬場。

    會場外麵已經排起了長隊，排隊的人大多穿著端正，戴著高禮帽，儼然一副上流社會的裝扮。

    湯米和吳劫把車開進了停車場，這裏停放的車也並不少，要知道這裏是第二區，買的起汽車的人本就少，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其他區域的貴族也來參加了這一次的賽馬。

    “嘿！湯米老兄！”

    才剛下車，就有人前來歡迎湯米。

    這並不是什麽秘密，湯米一直都是博德賽馬場的核心會員，同時也是證券所的老投資人。

    賽馬場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下來迎接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位是？”

    工作人員看到吳劫的相貌，眼裏流露著一絲的鄙夷。

    吳劫則是很禮貌地彎腰鞠躬：“湯米·謝爾的部下，吳劫。”

    “原來是這樣，一起請進，一起請進。”

    吳劫也終於如願以償地進入了賽馬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