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清晨8：30。

    庭上的觀眾十分嘈雜，眾多自媒體開始主動挖出在庭上的那個女人的情報。

    座位上坐滿了地方行政官員，看向徐燁涵的目光充滿憤懣，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法官在半小時後到達現場，臉上不威自怒，銀白的假發一絲不苟。

    “咚！”的一聲，法官敲下法槌，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開庭！”

    陪審團在他的另一側一排而坐，他們的意見會決定麵前這個殺人犯將受到什麽懲罰，但最主要的決策者還是在這個嚴肅的主審法官上。

    “你有辯證律師嗎？”法官開口了，直勾勾的看著徐燁涵。

    徐燁涵雙手帶著手銬搖了搖頭，旁邊兩個民警站著。

    但就氣勢而言，法官的威嚴絲毫蓋不過徐燁涵。

    在觀眾席的吳劫看著徐燁涵的背影，知道了她身上背負的名為“母愛”的神聖情感，那本就是該勝過任何力量的精神。

    “徐燁涵，34歲，祖籍江西，後隨前任省長趙天移戶到雲滇，現任夫成中學高三2班曆史科任老師，往年班級的曆史高考常年穩坐第一，這屆高三的一模考是全省第一。”

    法官大聲的念著徐燁涵的資料，卻感到了一絲不對勁，明明是那麽顯赫的功績，照規定，教育局要給她授予“資深教師”的稱號，這個稱號可以說是教師界的至高榮譽，但為什麽他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徐燁涵的資料。

    他突然看到趙天這個名字，但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媒體已經把他的話擴散到了整個省，省長的死是大事，這次開庭也在全省內開著直播。

    晚了。

    他突然意識到了，徐燁涵這麽做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就是，媒體。

    他知道龍神閣的目的，就是激化死靈圈和人界的矛盾，就他最新得到的消息是這場戰爭將會在雲滇開始爆發。

    他一開始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楊顛和楊峰肯定是在謀劃著什麽，很可能離計劃很近，徐燁涵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她在把楊顛等人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擔，這個任務並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但徐燁涵之所以可以做到，就是因為她的丈夫是趙天。

    前任省長的妻子，殺掉現任省長，雖然聽著難聽，但在私下來說，是合情合理的。

    有人把徐燁涵推了出來，要犧牲掉她來換取死靈圈和人界的和平，這件事很快就會擴散到全國，龍神閣的醜態也將被有心人知道，那麽龍神閣的計劃就將泡湯。

    好算盤。

    法官冷哼一聲，法槌重重的敲打托盤，“安靜！再影響法庭秩序依法處置！”

    還在吵鬧的人立馬安靜下來，法官輪流掃視觀眾，那些記者都感受到了他那恐怖的視線，紛紛老實起來。

    權衡利弊之後，法官最終還是宣布了她的處罰。

    “徐燁涵，身為人民教師，本是育人之人，但犯下如此惡毒之行，經決議，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話音未落，後台的助手趕忙跑上法庭，將手裏的手機展示給法官看，法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但念在徐燁涵育人的成功，可以將功抵過，免除死刑，改為無期徒刑。”

    最後，隨著重重的法槌聲，這個驚動整個雲滇的案件最終落下帷幕。

    徐燁涵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但目光從來就沒有渙散過。

    她被旁邊的兩個民警扣押下去，走過長長的紅地毯，兩旁的攝影機不斷拍攝著。

    她低垂著頭，仿佛與這世間的喧鬧毫無關聯。

    但她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看到了人群中的葉浮生和吳劫。

    “神明並不是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不是嗎？”徐燁涵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仿佛一生都待在監獄裏並不是什麽處罰，“至少，神明這一次，沒有保佑我的女兒。”

    “所以神明才創造了母親，不是嗎？”吳劫輕輕的回答。

    僅僅是那麽輕微的一句話，徐燁涵臉上再也無法支撐她的淡漠，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釋放著她一直以來的痛苦。

    “謝謝你……吳劫，你是我最滿意的學生……”徐燁涵抽咽著說，兩名民警沒有再催促，隻是在旁邊靜靜的看著。

    “趙雨涵，一定從你身上學了很多東西吧。”徐燁涵淒涼一笑，“謝謝你，能讓她遇到你。”

    吳劫別過頭去，再也沒有和她的目光對接上，“我隻是個負能量的集合體……我教不了她任何東西。”

    說完，他在徐燁涵之前，離開了法庭。

    他手裏攥著一張紙，那是讓趙雨涵放下所有矜持也要守護的東西，但卻被楊卓凡手裏的火機焚燒殆盡。

    趙雨涵不知道的是，徐燁涵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的東西，在她殺了楊顛之後就找到了，並且複印了一份。

    趙雨涵第一次感受到母愛，卻也是最後一次才了解徐燁涵的深情。

    兩母女最後在回家的路上和好了。

    吳劫順著紙上的地址，來到了他已經熟悉的一個地點，“語晗公園”，他再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才知道了真正的含義。

    紙上是一份地契，麵積有百畝，持有人是趙雨涵。

    吳劫來到公園的西南麵，正是他上次來公園見到的私人財產的大棚，但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是屬於趙雨涵的。

    他掀開棚子進去，裏麵是寬闊的水田，外麵是由溪水引進來的小溪流。

    水田種滿了一排排整齊的水稻，在小溪流的旁邊，有一頭蠟黃的牛雕塑。

    吳劫坐在田埂上，看著種好的水稻，慢慢的發起了呆。

    這一家充滿了心酸，趙天為了不讓龍神閣找上妻女，甘心當一輩子的植物人，徐燁涵為了守護女兒的回憶，甘心當一輩子的囚犯，趙雨涵為了守護她的回憶和她的家，背負了更多，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自己的家。

    趙雨涵死後的兩小時，一直綁著醫療卡的銀行卡上多出了五百萬，那裏麵凝聚著趙雨涵多少個心碎的淚。

    但可惜，這個可憐的家庭已經破碎了，他們拚命要守護的東西，到頭來，隻是一場夢而已，現在，夢醒了。

    吳劫回過神來，發現旁邊有一個小牌子，上麵有趙雨涵的落款，寫的是：“我已經學會了。”後麵還跟著一個笑臉。

    你到底學會了什麽？我又教了你什麽？

    他不知道，他一直都不懂女生的心思，以後也不會懂了。

    莫名的想起，那天初中的黃昏，明明一副末日的場景，但趙雨涵卻笑的異常的開心。

    天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毛毛細雨落在棚子上，奏起無聲的旋律。

    吳劫看著水稻田，他好像能看到趙雨涵一早就來這裏插秧，卷起小裙子，潔白的大腿卻沾滿了汙垢的泥土。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6點了，已經是冬天，太陽快落山了，隻是這個氤氳的小雨擋住了本該絢爛的夕陽。

    吳劫打開簾子，從棚子裏走了出來，葉浮生在門口一直等著他。

    他沒有看向葉浮生，徑直往公園外走去，身後的背影與那天超度雪神的背影再度重合。

    這一次，葉浮生二話沒說，跟了上去。

    “喂，你知道後果的吧。”吳劫的麵前被一個人擋住了，他身著青灰色道袍，普通的相貌，但眼睛卻異常明亮。

    “我知道。”吳劫回了一聲，從他身邊經過。

    “他去也就算了，你為什麽也要摻和進來？”吳劫沒有去看身後的吳劫，而是又攔住了葉浮生，“你以為這是兒戲嗎？你以為跟著錯誤的人做著錯誤的事很酷嗎？”

    葉浮生沒有停下腳步，“你知道麽，我是個醫生。”

    “可是，我親眼目睹了有人在我麵前死去，我卻無能為力。”葉浮生說著，也和吳劫擦肩而過。

    吳劫沒有再說話，任由細雨打濕他的頭發。

    ……

    “怎麽下雨了，真他媽的晦氣！”旁邊的一個狗腿子啐了一聲。

    楊卓凡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的天氣有些過於壓抑了，明明隻是小雨，卻給了他極大的壓迫感。

    得趕緊回家才行。

    回家？他忘了，他爸和他叔叔已經死了，他的兩個哥哥還在外地。

    放學的鈴聲響了第二遍，提醒學生們盡快離校。

    這種小雨肯定是不足為懼的，但楊卓凡一直邁不開腳步，旁邊的人見楊卓凡沒出去，也在原地待著。

    終於楊卓凡受不了那股奇怪的壓迫，往校門口走了。

    隻是……當他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了終將讓他後悔的一幕。

    三個人站在校門口，明明空隙很大，但楊卓凡知道，他的活路已經被堵死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們，我可不是省長的兒子那麽簡單，老子可是雲幫的三少爺！”楊卓凡猙獰著臉吼出來，“你們今天就算能跑，以後也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的！哈哈哈！”

    他以為這種低劣的爽文情節能震住他們，但他們不為所動。

    “你們知道的吧，殺了我，死靈圈會出亂子的……所以，你們是不可能動我的。”楊卓凡看出了這三個人的不尋常，那好辦多了，聰明的人一定會有所顧忌，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殺了他百害無一利。

    “怎麽樣？很生氣是吧？”楊卓凡獰笑著，“想殺我？那你來……”

    吳劫往前走了一步，手裏的煉魂匕發著幽綠的光芒，楊卓凡身子無法動彈，僅僅是被吳劫看了一眼，那無盡的恐懼壓住了他的靈魂。

    “嗤”的一聲，煉魂匕毫不費力的刺入他的心髒，永生之火瞬間升騰而起，灼燒著他的靈魂。

    與陸侯成、雪神、趙雨涵不同，永生之火燒著的楊卓凡痛苦不已，汙穢的靈魂在這一刻暴露無遺，在他撕心裂肺般的吼叫聲中，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教學樓裏的混混呆呆的看著，他們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但吳劫可不會因為你沒反應過來放棄。

    “接下來，該你們了。”吳劫拿著煉魂匕，指著他們。

    ……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吳劫回到了大棚裏。

    他身上全是血液，臉色出奇的平靜。

    他閉上了眼，開始側換，這一次，成功了。

    周圍的景色開始變換，他能感受到周圍的建築在被拆除，開始露出平緩的土地。

    果然嘛，這個公園，就是以前那片田地，後來被收購了，歸屬到了楊顛的名下。

    趙雨涵接近楊卓凡，就是為了一份地契而已。

    天邊絢爛的夕陽橫跨天空，不管記憶有多深刻，但再見一次，吳劫還是被那道光所驚豔。

    他又回到了那片水田，看到了初中時候的自己，徐燁涵，還有趙雨涵。

    趙雨涵和徐燁涵坐在田埂上，嬉笑著看著在田裏打理水稻的吳劫，旁邊的老黃牛吃著雜草嗷嗷叫。

    前邊的紙盒裏時不時傳來貓和狗的笑聲。

    趙雨涵從他旁邊走了出來，一塵不染的白長裙，光著小腳丫，輕輕的走到了這幅定格的畫麵裏。

    她和過去的自己坐在了一起。

    隻是，過去她那可愛的小洋裙在田埂上沾染了很多的汙垢，這一次，素白的長裙沒有再被汙染。

    她光著腳放進了水裏，裏麵盡是淤泥，但絲毫沾染不上她的身軀。

    “這樣就夠了吧。”

    趙雨涵點點頭，轉頭看向了吳劫，“嗯，這就夠了。”

    她把手放在了過去的自己頭上，卻碰到了另一隻手，她看過去，是一臉笑容的徐燁涵。

    小雨涵乖巧的笑著，徐燁涵和趙雨涵的手撫摸著她的頭，兩隻手的溫度都融匯進了小雨涵的心裏。

    吳劫把時間分火放在了地上。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用永生之火超度趙雨涵，而是用了時間分火保留了她的靈魂，現在，也是如此。

    也許每天都會有夕陽，但隻有這一刻的夕陽，是隻屬於二人的。

    “謝謝你，我學會了。”

    “我說了我會幫你的。”

    吳劫離開了側換的場景，時間分火，這個bug級別的分火，被吳劫留在了側換的回憶裏。

    趙雨涵和熒光烏賊一樣，可以永遠活在回憶裏了。

    “你現在，不用羨慕熒光烏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