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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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鳥被放飛出去了很久,趙毅卻遲遲沒有出現。
    對此,李追遠並不覺得意外。
    人家不可能在那裏閑著沒事幹,靜等你的召喚,就算要過來,也得收尾好手頭上的事,甚至,在接到自己傳訊後,會默認自個兒將得到碎玉,先提前去做一些布置。
    機關單位的旅遊團白天就坐大巴離開了,民宿又安靜下來。
    天黑前,李追遠就早早回了屋,著手於今天的封印。
    雖然他很討厭這個活兒,但不得不繼續幹,理論上這塊碎玉越晚爆發對自己越有利。
    精致小巧的羅盤被李追遠放在手旁,李追遠一邊忙著手頭事情一邊也會時不時看看羅盤測算結果。
    代表第三塊碎玉的屍氣位置入夜後出現了更為高頻的移動,而且方向上毫無規律。
    這意味著,它正在被反複爭奪,每一次易主,都伴隨著一場殺戮。
    翌日清晨,李追遠推開門,迎接陽光。
    退房很多,昨日沒能打掃完,胖金哥父母早早地就又忙活起來。
    他對象因父親生病,昨日就回家了,胖金哥打算過兩天,忙完手頭這一陣,就買點禮品去探望一下自己的未來老丈人。
    “是要住店麽,裏麵請,裏麵請。”
    胖金哥看見前屋門口站著的四個人,馬上走出來迎接。
    他這民宿位置有些偏僻,不在市區不在古城也不在古鎮,平日裏除了自己主動去找旅行社接單拉客外,能自己找到門口的,都是老顧客介紹的朋友親戚,這種客人,需要更熱情地接待,做的是口碑。
    隻是,任他如何熱情邀請,那四個人就站在門口地磚與土路間隔的那條線外,一步都不往裏走。
    胖金哥有些疑惑,就算要查看一下內部環境和房間布置,不也得進來瞧瞧麽?
    他倒退著出去,看了看自己的招牌,以為是這裏出了什麽問題。
    門外的四個人,不是不想進,而是不敢進。
    因為隻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會受到陣法鉗製。
    而且,這陣法品級非常高,內部構成很複雜,包含多種鎮壓效果。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做遮掩與隱藏,擺得堂而皇之。
    當然,這可能也是故意為之,就是不想有愣頭青莫名其妙闖進來。
    “少爺,就是這裏。”孫燕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盤旋的鳥,做了確定。
    徐明自抱雙臂,肌肉一鼓一鼓的,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壓迫,他開口道:“少爺,這是請君入甕麽?”
    趙毅身後,還站著一人,一身黑袍,麵部蒙紗,從身段上來看,應是一體態豐腴的女子。
    她開口道:“你不要進去,危險。”
    能布置出這種陣法的人,絕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有幾隻老鼠,從旁邊的田地裏竄出,來到孫燕腳下,發出“吱吱”聲音。
    胖金哥馬上拿出掃帚出來進行驅趕,忙解釋道:“你們放心,我們民宿裏沒有老鼠,我們一直滅鼠,而且每天都查找清掃!”
    老鼠被胖金哥給驅趕走了,但讓胖金哥驚訝的是,那少女居然一點都不怕竄到自己腳麵前的老鼠,反而很平靜地扭頭,把嘴湊到那麵部帶疤的男子耳邊說起了悄悄話。
    孫燕說的是:這裏剛死過人,死了好多個,屍骨無存,是鼠鼠告訴我的。
    趙毅打了個嗬欠,又抬頭看了看身前的陣法,然後把自己的包裹隨手丟向身後,被徐明接住。
    “你們留在這裏,我一個人進去看看。”
    孫燕、徐明以及山女,全部身子前傾,想要阻止他這一衝動之舉。
    趙毅聲音一沉:“聽話。”
    下一刻,三人全部穩住了身形,不再說話。
    趙毅走入民宿,胖金哥跟過來打算介紹房型。
    “我朋友住這裏,你去忙吧,要入住的話,我再找你來辦手續。”
    “朋友?”胖金哥看見坐在房間門口的李追遠對著這邊招了招手,這才明白,“行,那你們聊,我去給你們準備點水果。”
    “謝謝。”
    “不客氣。”
    趙毅走到李追遠麵前,對著少年笑了笑。
    能瞧出來,少年的狀態不錯,不似上次在貴州見麵時那般病怏怏的,還得自己親自喂藥。
    李追遠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趙毅臉上的那道疤痕,問道:“又給自己開了條更大的生死門縫?”
    當初趙毅的生死門縫在額間,後來被他親手挖去了,如今隻留下一道小小的疤痕印記,幾乎看不出來。
    可現如今,趙毅的左臉位置,自鼻下延伸過嘴唇,多了一道很深很粗的疤痕。
    趙毅把自己身前衣服紐扣扯開,露出胸膛。
    那傷疤,可不僅僅是在臉上,更是繼續綿延向下,至脖子再至胸膛,最後,落歸於心髒位置,那裏裹著一層黑布。
    他將黑布揭開,裏麵有一塊血淋淋的凹陷,凹陷深處,趴著一隻巴掌大的蜘蛛,伴隨著心跳頻率,蜘蛛的尾部也在不停地一鼓一縮。
    李追遠低頭,喝了一口胖金哥送的花茶,說道:“原來,你快死了。”
    趙毅的心髒要麽被挖去了要麽幾乎廢了,眼下,是靠著這隻命蠱代替心髒作用,但這,不可能長久。
    “是啊,我快死了,這還得謝謝你。”
    身後傳來胖金哥的腳步聲,趙毅將衣服扣回去。
    胖金哥把一盤水果放下,笑道:“你們吃。”
    李追遠問趙毅:“你開房了麽?”
    趙毅對胖金哥道:“開四間房,最好都在底樓。”
    胖金哥忙擺手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點招待朋友的水果。”
    “開房,再叫外頭的三個人進來,就說我說的。”
    “那好,我幫你們開。”
    胖金哥小跑回了前屋。
    趙毅剝著橘子,送入口中,邊咀嚼邊道:“貴州那次沒能趕上,我臨時撞上了一處苗疆屍蠱派古葬,幾乎身死,靠走狗屎運,撿了一條命回來。”
    李追遠不以為意道:“和我有什麽關係。”
    其實,是有關係的,老變婆那一浪原本應該是自己和趙毅聯手去解決的,但自己提前處理了個幹幹淨淨。
    等於迫使趙毅那一浪落空了,然後新一浪出現得必然又迅又猛,危險係數和難度自然也會大幅度提升。
    趙毅搖搖頭:“理解,反正你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李追遠問道:“所以,你本不該來麗江的,對吧?”
    “對,沒錯,麗江這一浪本沒有我,我是自己尋到音訊,主動湊過來,強行加入,接的這一浪。”趙毅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胸膛位置,“我急著靠這一浪的功德,給自己續命。”
    走江的功德,有時候難以具體計算,有些虛無縹緲,可又真實存在。
    譚文彬每次動用禦鬼術後,都得靠每一浪的功德來填補陽壽,這是“肉眼可見”的。
    其次還有些不可見的,就比如上一浪在貴州:
    潤生吞了蠱童,陰萌得到了蠱蟲,譚文彬那倆幹兒子吃了壁畫上的怨念,自己得到了銅錢劍。
    就連林書友,他每次和白鶴童子的深入合作禦敵,其實也能得到增益,畢竟身為官將首,他現在的實力主要提升方式,還是在與陰神的磨合與承接上。
    趙毅等不及了,他這個命蠱心髒,天知道什麽時候給自己來個心髒驟停,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卷入下一浪中,以期獲得續命的方式。
    一旦他成功了,很大概率,自己這命蠱就會因某種機緣巧合而發生變化,從不穩定狀態,變得較長時間裏的相對穩定。
    李追遠看著趙毅,攤開手:“你看,你確實得謝謝我,因為是我給了你續命的機會。”
    沒有碎玉,上不了席,都不算真真切切進入這一浪,又哪裏來的功德。
    趙毅將手搭在椅背上,翹起腿,一副玩世不恭公子哥的模樣,腳尖輕輕晃動,說道:
    “你哪裏是要送我,你是想禍水東引。”
    “不識好人心。”
    “嗬,你手頭上,是不是有兩塊碎玉?”
    李追遠不語,隻是默默喝茶。
    趙毅繼續說道:“肯定有兩塊,以你的性格,你不可能讓自己沒有入場資格。我再猜猜,其中有一塊,你能一直封印,另一塊,你壓製不住了,想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我?”
    李追遠仍然不語。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藏了兩塊,外麵唯一的那一塊,引發了多麽慘烈的爭奪?”
    李追遠把茶杯放下。
    趙毅先一步提起地上的熱水瓶,給他把茶杯蓄上。
    外麵對隻有一塊碎玉爆發出屍氣、另外兩塊碎玉依舊下落不明這件事,本就有著很多猜測。
    最主流的猜測就是,另外兩塊碎玉的持有者,還在繼續鎮壓著裏頭的屍氣。
    這很不合符常理,因為被爭奪的那塊碎玉,每個暫時獲得它的人,第一時間做的就是去對其進行封印,可卻都失敗了。
    但這又是最符合常理的推論,因為在江水的推動下,三塊碎玉此時必然都在麗江地界,江湖又出人傑,你覺得很難做得到的事,說不定別人就有這個能力。
    在趙毅接到李追遠傳訊的瞬間,他就知道,少年手頭有兩塊碎玉!
    不可思議的事,要是搭配上不可思議的人,就一下子變得正常了。
    他不會天真地認為,李追遠是故意想幫他,所以才決定送他一塊。
    至少在見麵之前,李追遠並不知道自己快死了,急需功德來續命。
    所以,這塊碎玉少年本就是要給出去的,給他趙毅是給,給條狗也是給。
    新倒的茶水很燙,入不了嘴,李追遠輕輕轉動著手中茶杯,問道:
    “你要不要?”
    “要。”
    “配合演戲。”
    “等它屍氣爆發後,眾目睽睽之下被我逼迫地交給我?”
    “嗯。”
    “我昨晚和另外兩夥人達成了合作,要去獵殺碎玉持有者,先殺了那持有者,我們再內部爭奪。
    我收到你的消息後,就馬上背叛了他們,不僅作壁上觀沒出手,還故意借個小意外把我負責布置好的陣法破開,讓他們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
    那碎玉持有者還很詫異。
    不過,他們手裏的那塊碎玉,也沒掌控到天亮。
    那兩個原本要合作的隊伍,和我這支隊伍一樣,算是比較難得的可以說得上話,能達成合作共識的。
    所以,他們倆隊伍,得先出局,要不然會合作起來針對我。”
    趙毅確實如李追遠所想,提前布置去了,甚至已經想好了拿到碎玉後,可能會合作針對自己的團隊。
    “給你的那塊碎玉,不算今天,我還能再加一次封印,多維係一天。這是我贈予你的布置時間。”
    “好,我可以幫你去吸引火力,去當這個出頭鳥。”
    “你怎麽老是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我手頭另一塊確實還能封印很久,但沒有我,它也會馬上爆發,你就算搶到手,也沒意義。
    一塊暴露的碎玉會引發腥風血雨,兩塊暴露壓力就小很多了,追求三塊暴露以減輕的壓力,就沒那麽重要了。
    再者,你還得考慮最終入席時,能不能多出一個合作對象。”
    趙毅有些玩味地問道:“那麽,你是一個合格的合作對象麽?”
    李追遠:“這個不能問我,得問你自己。”
    趙毅點點頭:“當然,你是。”
    一個優秀合作對象的最重要一點是什麽……有底線!
    趙毅昨晚就背叛了自己的倆合作對象,把他們坑得死死的,他不覺得自己是個有傳統道德底線的人。
    但他相信眼前的少年有,前提是,自己不去對其進行算計,不先觸犯禁忌。
    有這種感覺,不是因為自家先祖賜予過少年法器,也不是因為上次自己沒對這少年出手。
    而是因為少年在被他照顧時,曾表情痛苦地說自己犯了蠢。
    在對付老變婆時,其本可以不用付出如此巨大代價,卻為了不讓老變婆對周遭進行殺戮血祭,提前去了湖底,增加了自身這一浪的難度。
    怎麽說呢,你可以自己不是個幹淨的人,但你隻要腦子沒問題,還是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是個偉光正。
    草莽中固然不乏真英雄真豪傑,但需要花費大力氣去分辨,可李追遠在趙毅眼裏,雖然想不通為什麽會這樣,可少年的確是在走秦、柳兩家龍王的正統之路。
    退一萬步說,就算最後迫不得已,必須得互相算計著來,那自己就算輸給了他,心裏也沒那麽憋屈,反倒更能接受。
    李追遠微微側了側頭,看著趙毅,問道:
    “思慮好了?”
    “合作!”
    李追遠點點頭。
    趙毅問道:“那碎玉呢?”
    李追遠:“不用我再給你多封印一天?”
    “要。”
    “那就明天給你。”
    趙毅眨了眨眼。
    李追遠:“趙毅,你也是我眼裏,合格的合作對象。”
    趙毅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子,理所當然道:“好歹我也受我家祖上那位龍王的熏陶,家風……”
    李追遠:“因為你好拿捏。”
    趙毅:“……”
    “哆哆哆!”
    趙毅用手指敲著茶幾,警告道:“我覺得為了增進我們的合作友誼,至少應該說點場麵話,你說對吧。”
    李追遠端起茶杯,吹了吹,搖搖頭:
    “你能放心與我合作的一個原因就是,你覺得你沒信心來拿捏我,反而會因此變得乖巧,省很多事。”
    “啪啪啪!”
    趙毅用手掌拍打著茶幾,問道:
    “你最近到底吃了多少鮮花餅,小嘴跟抹了蜜一樣。”
    這時,胖金哥拿著四把鑰匙小跑了過來,把鑰匙遞給趙毅。
    趙毅:“嗯?”
    胖金哥有些尷尬道:“我喊了好幾次,可外麵三個還是不進來。”
    李追遠嘴角故意出現一抹弧度。
    趙毅覺得自己丟人了。
    因為胖金哥去喊他們,他們不知道胖金哥是不是“假傳聖旨”,所以不敢進來。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算趙毅身陷其中,他的手下也應該毫不猶豫衝進來營救……或者一起落入陷阱一起死的。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手下狀態”。
    很顯然,趙毅的團隊,並不理想。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一旦主心骨出現大問題,餘下人自然會考慮分了行李回高老莊。
    趙毅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他用力瞪著李追遠,反問道:“這有什麽不對麽?”
    李追遠淡淡道:“我的人,會進來的。”
    無論自己事先如何進行理性叮囑,哪怕希望渺茫,可潤生和譚文彬肯定會下來陪自己一起死的。
    林書友……也會。
    陰萌會倒是會,但也得分出一部分原因在潤生已經下去的基礎上。
    這很有趣,沒有情感的自己,卻擁有一個願意同生共死的團隊。
    不過,那個老頭呢,他怎麽會沒進來?
    李追遠問道:“田老頭呢?”
    趙毅神色一暗:“為了救我,徹底殘廢了,被我安置在老家外宅,我每一浪結束,都會回去看望他。”
    “哦,節哀。”
    “隻是殘廢了,又不是死了,這個結果,對他也好,能像尋常老人那樣,去安享晚年了。
    老東西知道自己廢了後,膽子也大了,居然敢催促我這個少爺早點結婚生個孩子給他幫忙帶帶。”
    李追遠麵露痛苦之色地說道:“老人家,都這樣。”
    “你怎麽……”
    看著少年臉上剛剛閃過的痛苦神情,趙毅抿了抿嘴唇,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而對胖金哥道:“幫我告訴他們,要是不願意進來,就給我現在就滾!”
    胖金哥:“額……”
    說完,不等胖金哥去傳話,趙毅就自己起身,出去喊人了。
    萬一真有哪個腦子進水的意動了,就算自己再喊回來,那隊伍就離心,不好帶了。
    趙毅親自出去,把人喊了進來。
    徐明和孫燕,李追遠見過。一個煉體,一個控獸。
    那個蒙麵女人,李追遠多打量了兩眼,應該是位蠱師。
    趙毅介紹道:“苗疆聖女,山女。”
    山女對李追遠行禮,行禮結束後,等待李追遠對自己回禮。
    李追遠舉著茶杯,對她虛敬了一下,低頭,小抿了一口。
    山女身上的氣息變了,她感受到了不尊重。
    趙毅嗬斥道:“退下!”
    山女退下了,可仍有情緒。
    趙毅對李追遠歉然道:“新人,還不太懂規矩,你別介意,沒她下的命蠱,我現在也不能活著。”
    隨即,趙毅對他們道:“把房錢付了,然後去選各自房間,我們在這裏住下了。”
    三人退下了。
    趙毅是接觸過李追遠身邊的人的,他能感受到,少年團隊的氛圍與自己手下,有著很大的不同。
    原本自己有田爺爺跟著,倒是沒什麽落差,現在,那個一直被自己嫌棄老了不中用會拖後腿的家夥回家養老了,他開始想他了。
    “對了,你的人呢,都派出去做事了?你倒是信任我,敢一個人留在這裏,迎接我一整個團隊。”
    說是這麽說,但趙毅還是覺得,少年的人,應該就在附近,可能藏在某處。
    因為少年在這裏布置了陣法,所以他進入這裏後,感知也被壓縮屏蔽了。
    李追遠:“既然說到這裏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你上次留給我的那些藥,手頭還有沒有,按照同等比例,再給我一份吧。”
    趙毅的眼睛逐漸瞪大,試探性地問道:
    “所以,你的人……”
    李追遠指了指這一側的三個房間,坦然道:
    “全部重傷倒下了。”
    趙毅的臉,開始泛紅,他的腦袋上,升騰起了白煙。
    然後,他猛地起身,一拳拍在茶幾上,把茶幾拍了個碎裂,聲嘶力竭地罵道:
    “你他媽還來!”
    ……
    茶幾錢,趙毅賠給胖金哥了。
    雖然胖金哥一開始不願意收,還說是自家茶幾質量不好的問題。
    藥,趙毅給了。
    還是由趙毅親自給潤生他們服下。
    趙毅手裏的藥,也不是無限量的,畢竟這是走量的易消耗品。
    就像是陰萌每次走江間隙,都會花費很長時間和精力去重新從自然界裏提取毒素一樣,趙毅的藥,也需要去製作。
    以前,是田老頭做的,現在田老頭在家裏下不了床,但也能繼續舂藥。
    和上次一樣,對陰萌所中的毒,趙毅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取了些清熱解毒的藥丸,湊合著吃一吃。
    對此,李追遠毫不意外,就算陰萌親自給陰萌解毒,她也沒什麽好辦法。
    不過,趙毅提議讓山女來給陰萌看一看,蠱師,也擅長解毒。
    但這一提議被李追遠給拒絕了。
    他能接受趙毅給自己藥丸,卻不願意那個山女來接觸自己的同伴。
    在少年眼裏,那位苗疆蠱女,處於不可控狀態,她心思很重。
    趙毅也知道這一點,他還知道,山女喜歡自己。
    雖然不是愛得死去活來那種,但山女確實對自己有意思。
    他也正是利用這一點,才讓其離開山寨,跟隨自己走江。
    二人站在樓頂露台上,背靠著欄杆,欣賞著四周的風景。
    趙毅其實知道,上一次在貴州時,少年應該是真出了狀況,這一次的狀況,也是真的。
    但相較於上一次,這次自己反而沒什麽好糾結的。
    殺了他們,奪了少年手中的第二塊碎玉麽?
    他要兩塊碎玉幹嘛?
    黑夜裏,頂著兩個探照燈去招蜂引蝶,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到頭來,還是得送出去一塊,送誰……好像被自己殺死的少年,最適合去送。
    說白了,現在碎玉在手,他就該考慮下一階段的入席了。
    李追遠聽著趙毅講述了外頭這些天發生的事。
    比如誰把誰殺了,誰又被誰陰了,誰和誰合作後又內訌了……
    這些日子,李追遠是一直住在民宿裏,享受著麗江獨有的歲月靜好。
    但外頭,是真的腥風血雨不斷。
    大部分人,李追遠都是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家族,他們的門派,還沒來得及去接觸和認識,他們就已經死了。
    聊完天後,李追遠下樓回房間去給瓷娃娃布置封印。
    在這段時間裏,趙毅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民宿。
    他們得去布置自己拿到碎玉後的逃亡路線。
    省去了爭奪這一過程,逃亡路線設計起來時,可以更從容。
    等李追遠把今日的封印完成時,已過了淩晨。
    推開房間門,看見坐在門口手拿飯盒的趙毅。
    “吃一點?”
    上麵飯盒裏是雞豆涼粉,下麵是麗江粑粑。
    連他送的藥李追遠都讓自己同伴吃了,這些吃食,自然也不會介意。
    兩個人坐在廊下,吃了起來。
    “封印要這麽久?”
    “一開始的兩任主人,布置的封印太次,沒足夠的漸序性。”
    “辛苦。”
    “最後一次了,終於不用再麵對它了。”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讓我幫你在逃亡路線上,布置幾個陣法?”
    “沒錯。”
    這時,譚文彬醒了,他扶著牆,出了門。
    看見趙毅後,譚文彬笑道:“你好,我們的編外隊長。”
    李追遠開口道:“你家地黃丸效果真好。”
    趙毅:“那是當然,我們家男人,成年後都會開始吃這個。”
    譚文彬:“你們家男人,這麽不自信麽?”
    “彬彬哥,正好你醒了,你在這裏照顧一下他們,我去幫他們布置一下陣法,回來後再與你說話。”
    “放心吧小遠哥,這裏交給我了。”
    譚文彬剛蘇醒,還很虛弱,走路都走不動,但虛的是他,他肩膀上倆娃娃,可還活蹦亂跳著。
    李追遠站起身,準備離開時,耳朵輕輕一動,說道:“阿友好像也快醒了,他呼吸節奏變了。”
    譚文彬:“我去看看他。”
    “嗯。”
    李追遠跟著趙毅走出民宿,去往他們自己設計的沿途逃亡點。
    趙家龍王趙無恙那個時期,趙家人陣法水平很粗糙,但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與學習,至少趙毅所呈現出的陣法造詣,已不容小覷。
    而且,趙毅布置的,不是用來延緩、阻滯與遮掩的陣法,全是殺陣。
    一根根陣法樁深埋於地下,陣法激發後,效果往往就一瞬,全部效應都在攻擊上。
    這種陣法,不用考慮穩定性和持續性,所以布置起來速度很快,用料也簡單。
    具體陣法細節上,李追遠其實沒什麽好調整的,他隻是站在陣法前,手持趙毅交給他的陣眼,然後開始對著四周揮手,將周圍風水氣象與這陣法進行綁定。
    趙毅看到這一幕後,直接睜大了雙眼。
    他布置的陣法充斥著匠氣,而少年隻是隨手添了一筆,就賦予了某種神韻。
    “這就是……龍王家的傳承底蘊麽。”
    李追遠沒反駁。
    這其實是自己在夢裏與魏正道學的,但至於是怎麽學的,他不記得了。
    那個被遺忘的夢,還真是奇怪,明明什麽記憶痕跡都沒有,但又好似該學的東西與有用的訊息,一個不落。
    “你民宿裏的那個陣法,為什麽沒有這種感覺……啊,你隱藏了?”
    “嗯。”
    “你可真狠。”
    “是你笨,沒能看出來。”
    趙毅抬頭,看著頭頂的星星,幹笑出聲:“嗬,嗬嗬。”
    他習慣了。
    但他還是再次好奇地問道:“你既然姓李,你說,要是你不是拜入秦柳兩家,而是拜入我趙家,那豈不是我趙家就可以……”
    “那就沒你趙毅什麽事了。”
    趙毅嘴角抽了抽。
    “但,那其實也不錯。”
    “天快亮了,就別做夢了。”
    李追遠幫趙毅布置的陣法,一個個進行了升級,相當於把陣法殺傷力,提升了兩成。
    並不是一個很誇張的提升,但卻有妙用。
    因為追擊的人,也不是沒見識的,在發現自己落入殺陣後,會根據經驗與學識,進行相對應的防禦,這提升的兩成攻擊力,就極大可能讓他們犯經驗主義錯誤。
    畢竟,在當下對碎玉的大爭奪環境下,大家都會有意識地節約自己的氣力。
    趙毅更清楚,單純地抱頭鼠竄是沒用的,以殺才能止殺。
    隻要因追擊自己而死的人足夠多,那其餘人,就會下意識地去爭奪另一塊碎玉。
    回到民宿門口時,趙毅開口道:
    “那個,我要是最後在外麵逃亡一圈後,最後實在躲不下去了,能不能再回到這裏……求你庇護?”
    李追遠沒說話。
    趙毅繼續道:“畢竟,我們是合作夥伴,對吧?”
    李追遠:“我不讓你來,你就不會來麽?”
    趙毅:“真撐不下去了,我肯定會來投奔你的。”
    李追遠從背包裏取出一遝稿紙,遞給趙毅。
    趙毅接過來翻看,目光今夜第二次睜大,問道:“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原本高端的陣法術理,被少年分解成了一個個刻板呆愣的細小方格。
    對於也是精通陣法的趙毅來說,這簡直就是在有辱斯文。
    可同時,他又不得不佩服,因為他是做不到這種咀嚼下放,將複雜問題如此簡單化的。
    “那塊碎玉爆發還有段時間,你們抓緊時間,按照我的圖紙,幫我的陣法添磚加瓦吧。”
    新添置的陣法部分裏,還包括趙毅四人各自的特殊能力融入。
    趙毅把這些稿紙分類,交給自己手下,認真吩咐道:“快去做布置!”
    “明白!”
    “知道!”
    “好!”
    剛蘇醒,拄著拐艱難來到院子裏坐著透透風的林書友,聽到外頭這雜亂的回應,嘴角不斷上揚,越揚越高。
    嗬,低級!
    譚文彬經過林書友身邊,伸手輕拍了幾下他的臉,詫異道:“這次受傷透支還給你弄麵癱了?”
    “啊,不,沒有,我很好,彬哥。”
    “來,把藥喝下去。”
    “哦,好。”
    趙毅他們連夜在忙活,李追遠則抓緊時間去睡覺了。
    這次,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得知消息,潤生醒了。
    而陰萌的那隻蠱蟲,也開始在陰萌身上到處跑來跑去,意味著陰萌也將要蘇醒。
    趙家的藥丸,確實效果顯著。
    李追遠決定,等這一浪過後,有必要找趙毅單獨進一批藥了。
    可以拿萌萌的毒藥去交換。
    唉,他的團隊本來也有醫師的,但醫師把路線給走歪了。
    趙毅忙到了現在,終於忙完了,他來交差。
    “搞定。”
    李追遠閉上眼,感受了一下這座陣法,少年很滿意。
    他原本沒想過趙毅能完成全部的,能完成五成就已經很好了,但趙毅超額完成了任務。
    如果自己走江團隊裏,有趙毅在,確實會很有幫助,但這是不可能的事,趙毅可以對自己暫時低頭,卻絕不會甘於屈居人下。
    “你去休息吧,今晚碎玉才會破印爆發,你們還有逃亡前最後的一段喘息時間。”
    “我說,你就不怕我在你的陣法裏,留一些破綻方便我回來?”
    “你可以留,賭我能不能發現,以及,賭你回來時,敢不敢啟用和相信這些破綻。”
    “別和我提‘賭’字,聽到這個我就心慌。”
    “正常,賭不起的人,都這樣。”
    “嗬,嗬嗬。”
    趙毅轉身準備回房間睡覺時,李追遠拿出一麵精巧的小陣旗,丟向趙毅。
    對方頭也沒回,直接伸手攥住。
    這是可以操控這處陣法的副旗,上麵的紋理與陣法本身紋理相呼應。
    趙毅:“別這樣,你這冷不丁地,弄得我還有點感動。”
    李追遠:“別誤會,這個給你,是方便晚上你來破陣,好營造出效果,今晚過後,我會修改陣法,你手裏那麵旗,就沒用了。”
    趙毅:“我說,用得著這麽小心謹慎?”
    “我是怕你逃亡失敗,被殺了,陣旗也被奪了,對我造成安全隱患。”
    “嗬。”
    趙毅舉著小陣旗,對著自己胸口連戳了好幾下。
    “嘶……哦哦哦!”
    似是戳到心髒處的那隻大蜘蛛,讓他痛得彎下腰開始喘息,搖搖晃晃地回了自己房間。
    時間,一點點流逝。
    黃昏時,陰萌醒了。
    李追遠去查看了一下她的狀況,和上次中毒後一樣,人先醒,眼睛先睜開,但腦子還沒回過神來,正麻木地盯著天花板。
    更早一點醒來的潤生,虛弱地坐在床邊,對她進行鼓勵:
    “沒事,人醒了就好,腦子丟了就丟了,反正也不怎麽用得上。”
    在潤生的一句句溫言暖語下,陰萌不斷眨著眼,頻率越來越快。
    伴隨著大家重傷的次數越來越多,大家對如何進行傷後恢複,都有了一套自己的合適經驗。
    胖金哥過來跟李追遠商量,他未來丈人的病情似乎有惡化的趨勢,所以他得帶自己爸媽一起去醫院看望,今晚民宿裏就沒人留守了。
    李追遠安撫他安心去,民宿這裏有他幫忙看著。
    胖金哥就帶著自己爸媽,開車離開了這裏。
    李追遠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巧合,但大概率,冥冥中會有特殊的安排。
    這裏,自己還得繼續住下去。
    這種單純坐著等線索落下來的感覺,還真不錯。
    夜漸漸深了。
    自己這邊所有人,都被自己安排到了露台上。
    潤生、譚文彬以及林書友雖然醒了,但身體還未恢複,全都手撐著欄杆來維持平衡。
    然後在譚文彬的調整下,讓大家都露出了“雲淡風輕”的氣勢。
    但這個氣勢接下來需要一個轉變的過程,得“驚慌失措害怕畏懼”。
    這個好弄,隻要鬆開攙扶著欄杆的手,往後退幾步,以他們現如今的身體狀態,一個個都會變得踉踉蹌蹌,麵色蒼白。
    陰萌還沒徹底恢複意識,她被安排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睜著眼,麵前桌子上擺著瓶瓶罐罐。
    譚文彬打量觀察了一番,說道:“別說,萌萌這個樣子,看起來還真挺嚇人。”
    潤生:“確實。”
    陰萌快速眨眼。
    趙毅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民宿,離開時,他抬起頭,想要和樓頂的少年來一記默契的對視。
    可少年卻遲遲沒有把身子探出露台,他就這麽一直抬著頭,走出了民宿大門。
    一切,準備就緒。
    李追遠把陶瓷娃娃,拿在手中。
    終於要和你說再見了,你這個愚蠢的東西。
    “哢嚓……哢嚓……哢嚓……”
    陶瓷娃娃開始碎裂,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徹底崩碎,緊接著,一股無形的氣浪自碎玉裏傳出。
    要是走陰的話,能看見這裏像是升騰了一道黑色狼煙。
    沒多久,李追遠就感知到了一道道探查的目光,開始向這裏匯聚。
    繼續等待,借助陣法中的探查部分,李追遠能捕捉到一道道或疏離或緊密的身影,正在向這裏快速靠近。
    第二塊碎玉,等待了這麽久,終於出現了!
    然而,人是越聚越多了,可李追遠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第一波來衝陣的。
    因為沒人是傻的,大家都清楚,一個能將碎玉內屍氣鎮壓這麽久的人,其所布置的陣法,到底有多可怕。
    不過,這種躊躇與等待注定不會持續太久,等人再多聚集一點,他們很快就會極為默契地集體衝陣。
    率先帶頭的,就是趙毅,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諸位,我等一起先破了此陣,將碎玉從其手中奪下,然後我等再行爭奪!
    我九江趙毅,
    在此先為諸位打樣!”
    趙毅帶著自己的人,開始衝陣。
    他手持副旗,衝陣時,可以自打自消,實際效果趨近於無,但以此掀起的動靜以及光影效果,那可真的是相當駭人。
    再加上在其鼓動下,周圍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衝陣,趙毅和他們是一方的,卻故意以自己的視角,調動陣法力量去對抗他們。
    在那些衝陣者眼裏看來,這陣法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對他們進行著針對性還擊。
    就是在這種自導自演之下,李追遠布置的這個陣法,在眾人心中的等級,比實際中,又高了一大截。
    少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要確保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自己留在這兒時,沒有小股的人敢過來打擾。
    但很快,李追遠也發現了,這群人中,有高人存在,數目還不少。
    這江湖,到底是人才輩出,不是隻有自己頭腦聰明,也不是隻有自己有機遇。
    就像埋在那裏的徐藝瑾。
    哪怕是自己,哪天冷不丁地在自我感覺良好中被人給削去腦袋,也毫不奇怪。
    總之,雙拳難敵四手,自己要是單純坐在這裏挨打的話,這陣法,還真沒辦法支撐太久。
    當然,李追遠這裏在擔心這個,外頭的人,其實比他更心驚。
    這裏可是一間民宿,又不是誰家祖宅,臨時布置的陣法能有如此強韌,這布陣者,實在是恐怖!
    “你以為就你懂陣法麽,我九江趙,也是有陣法傳承的!”
    趙毅的聲音,在外頭繼續放大。
    他這種,才是正常的走江揚名方式。
    但李追遠還是不喜歡這種風格。
    如果眼下他能揮一揮陣旗,把這裏直接變成像豐都內部那種陣法環境,可以將這裏所有人都成功困殺的話,那他不介意喊出自己秦柳兩家傳人的名號。
    喊出名號,你們又死不了,就……挺沒意思的。
    趙毅操控副旗,引得陣法出現劇烈顫動,一時間,竟有搖搖欲墜之勢。
    譚文彬小聲道:“後退。”
    潤生、譚文彬和林書友全部鬆開扶著欄杆的手,後退,然後一個個步履踉蹌,麵色蒼白。
    李追遠也往後退了兩步,看著空中,神情凝重。
    趙毅:“哈哈哈哈!你陣法布置得再好,也就隻有你這一小幫人,哪可能阻擋住我等江湖群傑!
    識相的,勸你早點交出碎玉,可免你被分屍慘死!
    畢竟,屍氣,邪祟,當誅!”
    李追遠將手中已變成黑色的碎玉,向前一丟。
    外圍正在破陣的眾人頓時目光集體匯聚。
    李追遠是故意朝著趙毅丟的,趙毅自己也在操控陣法對其牽引,毫無意外的,碎玉落入了趙毅手中。
    趙毅:這碎玉,終於到我手了!
    李追遠:自求多福吧,祝好運。
    “諸位請放心,此等邪物,我九江趙負責鎮壓了,絕不會讓其危害人間!”
    說完,趙毅帶著自己的人,直接開溜。
    李追遠轉而操控陣法,對那些正在破陣的人,進行反震,幫趙毅拖延了一下時間。
    “該死!”
    “畜生!”
    “混賬!”
    一道道怒罵聲自四周傳來。
    但大部分人,連罵都懶得罵,直接追了上去。
    當陣法裏麵的人丟出碎玉後,也就沒人再想著繼續啃這堅固的大陣了。
    大家很清楚,先前是大家一擁而上,所以陣法隻能被迫防禦,大家也都能相對安全,可要是小股人去衝擊,那陣法就能從容地進行反擊。
    民宿四周,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不過,李追遠隱隱能感覺到,這附近,應該有不止一雙眼睛仍隱藏在黑暗中,留了下來。
    顯然,這一招想騙過所有人是不可能的,總有人會生出懷疑,甚至可能會有精通陣法者,瞧出一點點貓膩。
    對此,李追遠倒是不怕,因為僅僅是懷疑的話,無法衍生出足夠的動機。
    李追遠喉嚨一甜,又將其強行咽了回去,再將頭抬起,以防止自己鼻血流出。
    先前對陣法的操控,已對他造成極大的負擔,但他現在不能表現出來。
    他可以被看作是受群壓之下,迫不得已將碎玉交出,但絕對不能讓外人看見自己團隊現如今的虛弱。
    少年望著頭頂星空,聲音借助陣法之力擴散出去,開口邀請道:
    “餘下諸位,若有興致,可入內品茗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