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厄斯計劃 第一百八十六章 誰是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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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大喜,施琅狗賊與哈善將軍為爭奪修來館相互惡鬥,已經死傷了好些人,哈善將軍嚷嚷要親自領兵血洗提督府,為死傷旗兵報仇雪恨。”
總督行轅深處的簽押房,門窗緊閉空氣燥熱,姚啟聖衣冠整齊站在寬大桌案後麵,提著湖筆一絲不苟寫著百忍成鋼的行書條幅,聽到須發皆白的貼身老仆姚平用幸災樂禍語氣稟告修來館招賢巷惡狼爭食場景,抿嘴不出聲笑了笑,眸光閃爍現出得意神情。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施琅哈善不約而同瞧中了修來館,兩虎爭食必有一傷,不曉得哪個能夠笑到最後。
凝神屏氣寫完最後一筆,姚啟聖忍住得意放下湖筆,取過白巾擦拭手指墨汁,緩聲問道:“到底死了多少旗兵?修來館最終落到哪個手裏?”
說到最後語音顫抖,顯然心情遠不如外表古井不波。
姚啟聖躲在總督府裝起縮頭烏龜,不代表對一切不聞不問,暗地派遣從小服侍的心腹老仆姚平潛出行轅打探,偵伺各方動靜。
姚啟聖為官多年,深知官場風氣欺上瞞下弄虛作假,對黃性震姚國泰全都不太放心,私下常派親信老仆姚平暗地出府刺探,掌握真實情報信息。
姚平每次都是不負期望,探聽到的情報精準翔實,與黃性震呈報的情報資料兩相對照,更有利姚啟聖做出決策。
聽到倔驢施琅居然有膽量與驕橫跋扈的旗兵老爺動手對仗,姚啟聖既感覺詫異又極為歡暢,隨即悟到這是東山再起反殺施琅的絕妙良機,不由滿心喜悅,端起茶杯呷了口參湯,問起最關心的兩個問題。
姚平聞言滯了滯,猶豫道:“招賢巷打鬥得太過激烈,老奴派出的人不敢近前觀看,隻曉得雙方都有死傷,街上鮮血淌得遍地都是。修來館——最終還是落到施琅手中。”
見姚啟聖麵色有些陰沉,姚平鼓足勇氣輕聲道:“國泰領人配合提督府行動,一起動手把旗兵打得落花流水。”
姚啟聖冷哼一聲,平靜麵孔微僵了僵,姚國泰有奶就是娘,背棄自己投靠施琅並不奇怪,隻料不到如此短視,居然膽敢率人與旗兵大爺動手,難道不曉得當今天下是滿清江山,旗人親貴對掌握兵權的漢官都極為忌憚,施琅膽肥出昏招挑戰旗人權威,姚國泰竟然昏了頭衝鋒在前,萬一皇上震怒豈不是現成的替罪羊。
漳州表麵距離京師萬裏之遙,皇上深沉目光無時不刻高度關注,打狗還要瞧主人臉色,聖明天子豈能容忍懦弱漢人膽肥欺侮高貴旗人。
姚啟聖眯起雙目仰靠椅背,指節無意識敲打桌案,思索如何巧妙利用哈善施琅爭奪修來館事件,最大化為自己謀取現實利益。
黃性震是眾所周知的鐵杆姚派,暗中勾結天地會亂黨陰謀刺殺施琅鐵證如山,處理稍有不妥就會引火燒身,是姚啟聖當前的最大軟肋。
姚啟聖雖然有心與黃性震果斷切割,可又害怕黃性震狗急跳牆強拉自己下水,到時吃不著羊肉反惹一身腥,對這隻已無退路的過河卒軟不得硬不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措手洗刷罪名。
老天開眼黃性震居然在都統府門口命喪刺客毒鏢,一了百了大可把勾結亂黨刺殺重臣罪名全都推到死鬼身上,自己趁勢脫身不留因果。
如今的漳州局勢錯綜複雜宛若玲瓏棋局,黃性震一死必然引發棋局變化,哈善施琅迫不及待爭相出手想把修來館硬搶到手,昔日盟友已反目成仇,自己該如何布局落子謀取利益最大化,是再在幹柴上麵再添一把火,還是冷眼旁觀當好螳螂背後的黃雀?
眯目沉思良久,姚啟聖嗬嗬一笑,睜開眼睛向垂手恭立的姚平道:“吩咐馬上備轎,老夫立即前往黃家花園拜訪欽差大臣,充當施姚爭鬥的和事佬。”
姚平吃了一驚,囁嚅道:“老爺,這——”
姚啟聖沒有向下屬解釋的習慣,此刻得意非凡脾氣甚好,破例向姚平耐心解釋道:“老夫不管怎樣都是堂堂欽命福建總督,受皇上旨令管轄地方軍政,怎能任由施琅把漳州攪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當然要敦請欽差大臣一起出麵,前往都統府懲治凶犯慰問受害者,文武和諧保持安定團結。”
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勒保奉旨前來漳州賜匾賀壽,日後返回京師自然要麵聖對奏,借欽差之口把施琅飛揚跋扈欺侮旗兵諸多罪狀稟明康熙,自然更易引發皇上疑忌,對自己扳回不利局麵掌控征台戰局有百利而無一害。
眼下康熙對派遣何人專征台灣還是舉棋不定,如若皇上對施琅起了疑忌心思,暗中懇請康親王設法添些眼藥,自己就可取而代之專征台灣,封公封侯名垂青史自然水到渠成。
想到姚氏寒門憑借自己成為世家巨族,日後子子孫孫都要感念祖先厚恩,姚啟聖禁不住嗬笑出聲,狹長眼睛微微眯縫,眸光射出淩厲銳芒,把想象中的施琅千刀萬剮大塊分屍。
疲倦身軀忽地充滿無窮精力,姚啟聖對日後仕途重新充滿信心,忍不住扯著嗓子輕哼了句紹興道情。
見姚平呆立不動,姚啟聖皺眉發怒道:“沒聽到老夫吩咐麽,還不快些下去安排官轎出行。”
“老爺——”施平麵色愁苦,吃吃道:“老奴得到稟報,欽差大臣已經乘轎前往都統府,與哈善將軍商討善後對策。”
姚啟聖聞言大吃一驚,撚著朝珠的左手猛一用力,瑪瑙朝珠嘩啦被扯段散落滾地,亮晶晶遍地都是,映衫姚啟聖瘦削麵孔冰雪般慘白。
到底誰是最終得利的黃雀,棋局變幻莫測眼下還是言之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