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將功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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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馮德貴麵色陰沉望向自己,服侍多年深知主子習性的劉三身子不停抖顫,膝蓋一軟撲通跪倒在重金進口的波斯地毯上,朝馮德貴用力磕頭道:“小的辦事不力,請都事大人責罰。”
    劉三跪在波斯地毯上麵垂頭喪氣,渾身抖顫猶如一隻挨了打找主人的賴皮惡狗,馮德貴隱忍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揚杯把葡萄酒潑在劉三臉上,冷聲問道:“劉廷雲呢?”
    劉三滿頭都是淋漓酒水,不敢伸手擦拭,低著腦袋顫聲道:“劉統領受傷昏迷不醒,郎中正在緊急救護。”
    劉廷雲中的是自己射出的獨門毒鏢,隻要及時服用解藥,休養一段時間自可無恙,然而他深曉馮德貴最喜遷怒於人,當即假裝受傷昏迷,讓劉三獨自前往杜康軒承受馮德貴的潑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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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廷雲綽號冰屠夫,除了殺人放火一無所長,投到馮錫範手下充當親信侍衛,馮錫範專橫跋扈仇敵極多,因此平常護衛嚴密,見馮德貴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生怕遭人暗算刺殺,便把手下功夫最高的冰屠夫劉廷雲撥給馮德貴充當侍衛統領,原意想讓劉廷雲護衛馮德貴安全,哪料馮德貴秉承明末重文輕武習氣,骨子裏從來瞧不起粗魯武夫,隻把劉廷雲當成尋常侍衛看待,呼三喝四視若奴才,從不當成心腹蓄意籠絡。
    劉廷雲昔年在吳三桂帳下何等看重,如今落毛鳳凰不如雞等同奴才,隻是看在馮錫範臉麵勉強忍耐,自然也不會忠心耿耿盡力辦事。
    聽到劉廷雲昏迷不醒,馮德貴絲毫不在意,冷聲道:“沒用奴才死了活該!”
    瞪了眼渾身抖顫的劉三,馮德貴忽地又是春風和諧,笑問道:“劉廷雲雖然無用,畢竟還敢與人動手,算得上稱職侍衛,你跟隨本官多年,居然連出手都不敢就被嚇退,如此窩囊本官要你何用?”
    青衫侍衛聞言左右一分,手按刀柄把劉三圍在中央,靜候馮德貴吩咐。
    劉三侍衛馮德貴多年,熟知主子剛愎自用自高自大,若是開口辯解更會惹起怒火,不敢說話隻是連連磕頭,鮮紅酒液淋淋瀝瀝淌滿麵頰,恍若濕臉關公瞧上去甚是駭人。
    滿桌嘉賓見此模樣都是麵色古怪,相互對視不發一語。
    見劉三跪著一動不動甚是可憐,白胖嘉賓轉了轉眼珠,笑嗬嗬打圓場道:“元緒兄,劉廷雲可是侍衛中的第一高手,馮總製老人家特地派來貼身保護,如此高明武功都不是攪局少年敵手,劉侍衛上去隻能自取其辱。莫若讓劉侍衛將功贖罪,想法子把黃驃馬弄到手,由元緒兄親手獻給馮總製才是正經。”
    白胖嘉賓是明鄭走私巨商劉福祿,表字吉元,專做茶葉絲綢轉口倒賣生意,在東寧府開有十多家店鋪,日進鬥金財源滾滾,逢年過節都要向馮德貴送上大筆金銀珠寶,端的揮金如土出手豪闊,與馮德貴交往多年向稱莫逆,眾嘉賓之中也隻有他才敢出言勸上幾句。
    馮德貴不好當眾駁了劉福祿臉麵,冷哼一聲沒有言語。抬眼偷瞥彌勒佛似笑容滿麵和藹可親的劉福祿,劉三眸中現出感激,趕忙應道:“寶馬小的本已詐到手,哪料突然跳出少年莫名攪局,小的一時不察才失了手,請大人再給小的機會,定要把寶馬弄到獻上。”
    窺視馮德貴陰沉麵色,劉三忽地想起一事,遲疑片刻輕聲道:“那少年好象出身土蕃蠻子,我聽小妞叫他索薩。”
    聽到行俠少年竟然出身土蕃蠻子,杜康軒立時一片寂靜,人人都是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眾嘉賓都是富紳巨室消息靈通,早就獲悉土番部族養足元氣蠢蠢欲動,時刻想要出山作亂殺盡漢人,土蕃蠻子微妙時刻化裝成漢家少年來到東寧府莫非別有所圖?
    劉福聞言眸光微現異芒,隨即驚覺掩飾,與其他嘉賓一樣大眼瞪小眼,腦裏卻是急急打著算盤。
    吳斌坐在對麵,剛好把劉福的表情變化全都瞧在眼裏,不動聲色視若無睹。
    聽聞攪局少年竟然出身土蕃蠻子,馮德貴也頗覺意外,撚須沉吟道:“土蕃蠻子日子過得太是舒服,近些時日不太安穩,總想著趕走漢人獨霸台灣,瞧模樣沒有吃足沙漉社慘敗的苦頭——”
    環視有些惴惴不安的嘉賓,馮德貴微笑道:“諸位莫要擔憂,區區土蕃蠻子無知無識,絕對成不了氣候,馮總製已下令洪侯爺率領重兵駐紮武定裏,一旦時機成熟就要發兵征剿,給那些深山野猴永生難忘的教訓,免得時不時跳出來搗亂,壞了馮總製的大事——這辰光怎會有土蕃蠻子偷偷越過封鎖線暗地來到東寧府?”
    馮德貴口中的洪侯爺官名洪德,爵封忠振侯,也是馮錫範帳下能打硬戰的心腹將領,本來出兵對付土蕃部族以威名卓著的劉國軒最為合適,然而馮錫範對掌控明鄭水師的劉國軒大為忌憚,恨不得劉國軒能夠致仕歸隱,哪肯讓他重掌陸師對付土蕃部族。
    況且洪德率領重兵駐紮武定裏不單為了震懾土蕃部族,馮錫範另有密謀,非親信將領不能成事。
    王福祿聞言心中不由別的一跳,轉動眼珠猜測道:“莫非受命潛入東寧府偵緝刺探,想要了解朝廷動靜?”
    馮德貴搖頭道:“朝廷動靜關防嚴密,區區土蕃蠻子在東寧府人生地不熟,恐怕連漢語都說不利索,哪有可靠途徑可以探聽朝廷動靜,應是另有目的。”
    沉思半晌隱隱覺得必有想不明白的關竅,見劉三依舊垂頭喪氣跪在麵前,心頭火起用力踢了一腳道:“莫要在本官麵前故意擺出可憐兮兮模樣,黃驃馬你不用再管,本官自有安排,既然願意將功補過,本官就再給次機會,帶足得力特工把那不開眼的土蕃蠻子抓來,本官要親自好生審訊,讓他曉得胡亂攪局得罪本官的後果。”
    仰脖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麵目猙獰神情陰狠,仿佛吞下的是土蕃少年的鮮血。
    聽要領人前去抓捕索薩,劉三麵有苦色,知道土蕃少年武功高強,連凶名昭著的冰屠夫都折在手中,自己哪有能力前去抓捕,隻是在馮德貴麵前不敢置辯,喏喏連聲倒退出去。
    青衫侍衛把門輕輕帶上,門神般守在門外。
    馮德貴麵色轉柔,向眾嘉賓舉杯微笑道:“莫被沒用奴才攪了喝酒興致。吳僉事,你說與黃驃馬主人認識,究竟是哪方神聖?”
    吳斌瞧了半天戲,肚裏暗自好笑,聽馮德貴問話,恭謹回道:“啟稟都事大人,下官識得騎黃驃馬的姑娘,她是軍務處徐僉事的妹子徐淑媛。”
    聽到徐僉事三字馮德貴麵色微變,眸子寒光四射,陰森森道:“徐國難,就是盧澤派往漳洲執行秘密任務的那個鐵杆親信?”
    聲音冰冷猶如地獄寒風,聽得見慣血腥的吳閻羅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馮德貴曾經任職戶官貪汙受賄,被頂頭上司盧澤察覺依法懲治,托了馮錫範出麵方才僥幸無事,因此素有嫌隙。
    馮錫範恨盧澤不聽指揮,又想把察言司牢牢控製圖謀大事,借口盧澤年老多病強逼致仕,任命馮德貴為察言司都事。
    馮德貴都事察言司的第一把火就是掃除前任都事盧澤的親信心腹,把不肯賣身投靠的有骨氣特工以各種名目投散閑置,攪得察言司上下人心惶惶,士氣全無。
    徐國難身為盧澤鐵杆親信當然列入清除黑名單,若不是奉令潛赴漳州執行厄斯計劃,早就被馮德貴想方設法打入冷宮不得翻身。
    想不到黃驃寶馬居然是徐國難之物,這讓馮德貴更加欲除之而甘心。
    聽到徐國難前往漳州執行秘密任務,王福心頭砰的又是一跳,腦裏急急轉著念頭,隻是不好當眾開口詢問。
    瞧著馮德貴的陰沉麵色,吳斌布滿橫肉的糙臉現出狡獪,輕聲道:“大人說的是,徐僉事確是盧澤栽培多年的鐵杆親信,掌管軍務處頗有幾分才幹。如果願意獻馬投靠,肯說出盧澤的陰私不法,大人不妨收錄門下,日後必是助力。”
    馮德貴撫須沉吟,他都事察言司施展霹靂手段排除異已,投靠過來的大多是趨炎附勢的無能之輩,有本領能辦事的幹才沒見著幾個。
    吳斌是條羅織罪名酷刑逼供的忠犬,然而偵緝刺探卻頗不在行,難以對付日益猖獗的韃子老鼠。
    徐國難主持軍務處多年功勞卓著,想必偵緝刺探很有一手,若肯忠心投靠,不妨讓他牽頭搜集劉國軒陰謀造反證據,事成之後再卸磨殺驢——
    想到這裏馮德貴不再遲疑,點頭微笑道:“仁毅說的極是,既然如此就等徐國難從漳洲執行任務回台,就讓他來見本官,本官要與他好生談心,若肯忠心幹事自然委以重任。”
    察言司特工雖然耳目眾多消息靈通,馮德貴接任都事未久還沒有收服人心,徐國難返回東寧府又算不了大事,因此直到現在馮德貴還不曾得知。
    吳斌高聲答應,伸出筷子去挾閩南名菜福壽全,低垂眼皮悄然閃過一絲詭譎,旋即被蒸騰熱氣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