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有仔細問。”穆卿說道。“我隻知道，姨母發現太子陷害你的意圖，所以才現身告訴我這個消息，幫我救你。”

    “就這麽簡單？”胡心兒半信半疑，“可是她之前一直躲著我們，現在怎麽又回到家裏來了？”

    穆卿凝眉：“或許是想念母親？”

    胡心兒搖搖頭，這個理由說不通。

    而且她和江瑤其實並沒有交情，江瑤似乎也不是很喜歡她，為什麽要冒著被暗害的風險親自出現呢？

    還是說，江瑤有別的打算沒有告訴他們？

    次日早飯之後，穆卿便入宮當差去了。

    胡心兒找到了江瑤的房間，開門見山地問：“姨母，你為何要冒險救我？”

    江瑤似乎有些錯愕，隨後便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穆卿愛的人。”

    胡心兒又問起其他的疑惑。

    江瑤卻蹙起眉頭有些不耐煩：“答案就是這麽簡單，你愛信不信。”

    胡心兒都懵了。

    她忽然又想起春風醉的事情，若春風醉真是江瑤一手創辦，那麽她必定不是什麽善茬。

    就算對她這個陸少夫人有一絲親情，也應該很淡薄才對。

    而且，風戈、穆卿以前中的蠱蟲……這些都是疑點。

    胡心兒想知道真相，便問：“那……姨母，春風醉是你一手建立的嗎？”

    江瑤不耐煩地道：“是，也不是。趕緊滾吧，看見你就心煩。”

    胡心兒正要追問，門卻被推開。

    竟然是陸母！她經過這幾日的調養，加上和妹妹團聚，氣色顯然好了許多。

    “娘。”胡心兒喚了一聲。

    陸母見她也在有些驚訝，旋即說道：“正好你們兩個都在，不如陪我一起禮佛？”

    “好啊。”胡心兒自然一口答應，盡管還有滿肚子的疑惑，但她不想在陸母麵前糾結剛剛說的那些話題。

    之前他們討論江瑤的下落的時候，陸母便說不清楚江瑤做的具體營生。

    想來是江瑤也擔心姐姐接受不了，所以沒有把春風醉的事情告訴她。

    畢竟那個地方……真的是個害人的魔窟。

    而疑似創辦春風醉，又性情大變的江瑤，真的還是陸母記憶裏那個值得信任的好妹妹嗎？

    江瑤沒有應聲，但也沒有反對。

    隻是在兩人出門的時候，靜靜地跟了上來。

    陸夫人的屋中設了小佛堂，裏頭有座佛像，那是她多年前從寺廟裏請回來的。

    這些年來，她一直擔心陸父造下的殺孽會禍及子女，又因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深深懺悔。

    所以小佛堂青煙嫋嫋，從未斷過，她拜佛的時候也極為虔誠。

    胡心兒跟著上香、拜佛，學著陸母的樣子閉上眼睛。

    但她並不信佛，所以隻是裝裝樣子，沒有真的許什麽願。

    江瑤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在青煙繚繞的佛堂中愈發像個妖鬼，好像陽光一照就要消散。

    等拜完了佛之後，陸母沉重地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說完之後，她悵然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江瑤：“瑤瑤，陸家複仇之事，是否勢在必行？”

    江瑤看也沒有看她：“姐姐，事到如今，你怎麽還是那麽天真？”

    她的聲線又輕又薄，帶著絲絲的冷意。

    陸母閉了閉眼：“冤冤相報何時了？太子似乎已經打算息事寧人了。”

    江瑤嗤了一聲：“善良的人想要苟活，就隻能依靠惡人網開一麵？”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姐姐，我們不是沒有機會複仇的！現在放棄就相當於把自己放在砧板上任人魚肉，太子想殺就殺，想罷休就罷休，你就甘心做他的玩物嗎？”

    陸母苦口婆心地說道：“可是若真要扳倒他，甚至像你說的那樣劍指聖上，朝局必定動蕩，那時候波譎雲詭，又要害死多少無辜人？”

    江瑤猛地抬眼：“你現在倒真是正統官太太的樣子，你居然還心憂天下朝局、無辜百姓？他們在上麵撥弄風雲的時候，想過我們有多無辜嗎？我為什麽不能恨？為什麽不能殺！”

    胡心兒在旁邊根本說不上話，隻能眼看著香灰落下來，吐出裏麵通紅的火星子。

    陸母手裏撚著佛珠，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她繼續勸道：“瑤瑤，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苦，可是往後不會這麽苦了，我們一家人團聚，好好的過日子，不行嗎？”

    陸母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自己現在的阻礙隻有親妹妹江瑤。

    至於穆卿和胡心兒，隻要她想做，他們都會盡力滿足。

    所以，她的言語中甚至帶著一絲可憐的懇求意味。

    因為隻要搞定了江瑤，那他們一家人就可以平靜幸福地過日子了。

    可是這樣的話語，卻反而激起了江瑤心中積藏已久的怨憤。

    她眸中浮現出點點怒氣：“姐姐，你究竟在說什麽胡話？我難道是為了陸宰相那個老匹夫在拚命嗎？你難道當真以為我和穆卿都是為了陸家？”

    陸母再次痛苦地閉上了眼，腦海中浮現出了未出閣時的時光……那些最親近信任的人的身影如同走馬燈一般的閃過。

    她澀聲道：“當然不是，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江家，還有你和你被燒死的愛人……”

    江瑤咬著唇，控製自己不對姐姐發火。

    她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陸母了。

    “為什麽你變得這麽軟弱？”她最終還是忍不住質問道，“你被害得痛失一子，難道真的連恨都不敢嗎？”

    陸母看了一眼佛像，歎氣道：“瑤瑤，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常常夢到兒子，有時是訣兒的樣子，有時是穆兒的樣子，隻是他們每每都是哭泣著的。”

    江瑤聽著她的敘述，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怒氣。

    陸母慢慢地說：“我想靠近他們，卻怎麽也摸不到，那種半夜裏驚醒絕望的痛苦，你是不是也體會過？”

    江瑤有些動容：“姐姐……”

    “瑤瑤，我已經是個半截入土的人了，本來都已經是個瘋子，萬幸能夠清醒過來，才不至於親人在眼前卻認不出……”

    說到這裏，陸母語帶哽咽：“我真的，不想要活著的人再出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