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老太爺走後，胡心兒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看著仍然滿臉平靜的柳瑟，脫口而出。

    柳瑟捂了一下耳朵，輕蹙眉頭，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她眼中明顯的流露出了不耐煩。

    胡心兒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愣在原地。

    這真的是胡心兒的親生母親嗎？為什麽她在看見自己的時候會是這種反應？

    冷淡可以解釋為外冷內熱，但這種明顯的不耐煩，甚至發自內心地帶著一絲嫌棄的表情，真的是一個母親對於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會表現出來的嗎？

    胡心兒不懂，為什麽柳瑟在這種母女相認的場合，表現得會比她這個理論上的外來者還要漠然。

    殷離見此情狀，有些不忍，事實上當他探入地道，發現柳瑟居然是這樣的性情之時，也一度無法接受。

    柳瑟此人，貌美絕倫，昔年才名動京城，被用來跟謝道韞作比，受追捧的程度儼然比陸雲訣還要高。

    她雖與胡心兒有七分相似，可儀態與氣度都是仕女圖裏才能走出的大家閨秀，骨子裏似乎浸潤了柳家世代書墨香。

    如今的她眉目間盡是薄涼，更是清塵絕俗，不似凡間人物。

    幾人都沒有說話，房間裏恢複了寂靜，這時柳瑟才放下了捂著耳朵的雙手，有些冷淡地將自己被鎖住的手腕展示出來。

    那上麵的鐵鎖極其沉重，看著就不像是平常人能夠解開的。

    胡心兒看向殷離：“這鎖……”

    殷離搖搖頭：“這鎖我也解不開。”

    “他上次來的時候已經試過了。”柳瑟淡淡解釋道。

    胡心兒看著她，確信並沒有在她的眼裏看到任何愛意。

    即使有那麽淺淺的一層關心，也是帶著疑惑、奇怪和嫌棄的。

    可是在傳聞之中，柳瑟與自己的夫君極為相愛，那麽也應該很愛自己生出來的女兒才對。

    按道理來說，這種母女相逢的場景，不應該是母親萬分激動地落淚，而女兒則不敢置信加不適應嗎？

    就像之前穆卿和陸母相認那樣。

    可是現在房間中的的氛圍卻平靜得幾乎有些詭異。

    柳瑟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胡心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哈哈哈哈！”不料，柳瑟聽見這個話題，像是觸發了體內的某個開關一般，原本清明冷淡的神色中帶了些癲狂。

    她高聲地笑著，直到臉頰泛起淡淡的紅色才停下。

    她微微地喘著氣，念叨道：“女兒？那個孽種？不，她是我和五郎生命的延續，我愛她，不對，我要丟掉這個孽種……”

    這神神叨叨的反應嚇了胡心兒一跳，她下意識的看向殷離。

    殷離的反應倒是頗為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情景。

    他輕聲對胡心兒說道：“別害怕，等過一陣子她就會恢複正常的。”

    果然，柳瑟時而麵目慈愛柔和，時而咬牙切齒地念叨了大約半刻鍾之後，便又端起了手邊已經涼掉的茶。

    而她的表情也恢複成那副淡漠如霜雪的模樣。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紫裙委地，在燭光的照映下，閃爍著一層夢幻般的微光。

    如一尊玉像，又如同一幅美人圖。

    她手腕的鐐銬之上，連接著胳膊粗的鐵鏈，如同一條黑色的巨蟒，隨著動作的叮叮當當地響，從桌邊一直蜿蜒到牆壁之內。

    她似乎是有剛剛的記憶的，啜了一口茶之後就淡淡地瞥著胡心兒，有些陰沉地說道：“你剛剛不是全都聽到了嗎？我就是你的生母——柳瑟。”

    胡心兒現在滿肚子的謎團，如果不是剛剛柳老太爺曾經來過，她根本就無法相信眼前的人會是她的母親。

    “可你如果真的是我的母親的話，為什麽會被鎖在這裏呢？”她皺著眉問，為了避免柳瑟發生剛剛那種神神叨叨的情況，她的語氣和措辭都很謹慎小心。

    柳瑟卻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若有若無地笑了笑：“我猜，那個老不死的找到你的時候，應該對你很是熱情吧。”

    胡心兒莫名的覺得身上有些寒意，點點頭。

    “你是不是還覺得，這個老家夥雖然沒什麽本事，可卻對你很好？”柳瑟言罷，也不等胡心兒回話，便又低低地笑起來，她的身軀不斷抖動，連燭光中扭動的影子都透著些陰森的意味。

    等笑夠了，她才充滿惡意地笑了笑：“很失望吧？胡心兒，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是被我的親爹，也就是你比較喜歡的柳老太爺，親手像畜生一樣鎖在地下的。”

    她以為，流落在外多年，剛認回柳家的胡心兒，會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而崩潰。

    可胡心兒的反應，也超乎了她的想象。

    胡心兒並沒有像正常人那樣糾結憂鬱“啊，我的外祖父是個變態，我娘被鎖住了怎麽辦……”

    因為她本來就是個穿越的，人家正主居然自己都一副不怎麽正常的樣子，她又何必去賣力表演呢？

    更何況，她的演技本來就不好。

    而且，看柳瑟現在這樣的表現，她非常懷疑當年是這個女人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拋棄，那麽她也就沒有替原主去報答柳瑟的動機。

    不報複都算好的了。

    所以，她的表情很平靜，隻是有些不解地問：“你不是失蹤多年嗎？據說你剛失蹤的時候，二老太太天天以淚洗麵，更是動用了全部的力量去找你，難道她會不知道你被困？”

    作為一名腦洞很大的創作者，她合理懷疑，這個柳瑟可能是個替身！

    人家霸總可以有替身情人，皇帝可以有替身妃子，柳老太爺為什麽不能有個替身女兒呢？

    這麽一想，囚禁的行為就順理成章了呀。

    柳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便宜女兒腦子裏麵到底在想什麽。

    當然，她也不想知道。

    此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帶著些嘲弄又悲哀地說道：“我爹既然下決心把我囚禁起來，自然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這個丟人現眼的女人根本就沒有失蹤，而是被他親手鎖在了這暗無天日的地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