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國公認為，一個合格的下屬不應該妄自揣測聖意，更不能夠自作主張。

    何況是陸宰相乃國之宰輔，豈是一個小小暗衛能夠隨意害死的？

    可柳瑟卻冷笑道：“自作主張？你是不知道你的好陛下在背地裏是如何將陸宰相罵得狗血淋頭的吧？他早已忌憚陸宰相多年，那一日隻不過是想借著我的手，將陸宰相除去罷了！”

    胡心兒聽著他們對質，有些茫然。

    柳瑟不是柳家的庶出大小姐嗎？怎麽又成了皇家的暗衛？

    女子習武本就不易，柳瑟該是擁有多麽高超的武藝，才能夠成為皇帝的暗衛，而且還替他做探陸相這種事務？

    想到柳瑟之前能夠輕易地瓦解殷離的鬼火，胡心兒不覺心中微寒。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放出柳瑟的舉動，或許是闖了禍。

    若非柳瑟無意對他們下手，他們想要從地牢之中出來，恐怕不會那麽輕易。

    聽起來，柳瑟跟皇帝之間，還有著一層不清不白的曖昧關係，所以才會甘願為皇帝驅使，甚至替皇帝除掉陸宰相這個“心腹大患”。

    可她不是親自招了一個上門夫婿嗎？而且據傳聞而言，與那夫婿極為恩愛，還生下了胡心兒……

    她身上的謎團太多，胡心兒想著想著便有些頭痛。

    穆卿安撫地握握她的手。

    軒轅國公聽了柳瑟的話後，一時沉默，他確實不太清楚當年的真相，隻是出於忠心本能的維護皇帝罷了。

    若是平日，他必定狠狠斥責柳瑟，因為陛下如此溫和，怎麽可能會想要除掉陸相這個肱骨之臣？

    可是，太子的雙麵性格被揭露，軒轅國公在震驚之餘，也不免暗自擔憂。

    太子如此，那皇帝呢？皇帝是不是也有兩副麵孔？

    皇帝聽著他們的爭吵，神色變得有些悵惘：“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麽會那麽衝動……可人終究是被殺了，朕派你過去之時，絕無害人之心！”

    柳瑟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激動地控訴道：“我掏出一片真心對你，為你掃除所有的絆腳石，可你呢？你是怎麽對我的！”

    劍尖在發抖，但她握劍的手卻很穩，眼底更是流露出幾分瘋狂之色。

    她慘笑道：“你說，柳家勢大，老太爺不會答應我們在一起。所以讓我這個堂堂柳家大小姐，做了你的暗衛，也做了你見不得光的情人！這些我都可以忍，因為我愛你啊，我相信你會對我好的。”

    皇帝有些動容：“瑟兒……”

    他當年，確實是與柳瑟情投意合，所以才會許諾她，讓她進宮為妃。

    讓柳瑟去試探陸宰相，隻不過是需要一個讓她入宮的理由。

    他喜歡柳瑟這樣既有書香氣，又明豔如火的女子，那種矛盾和反差將出身宮廷的他深深吸引。

    可柳瑟那過分的熾烈，卻讓她一時衝動，犯下大錯。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柳瑟留得一條命在，又何嚐不是因為心中對她尚存情意呢？

    “不許這樣稱呼我！”柳瑟大叫道，“你說，因為我殺了陸宰相，所以要處罰我，我能夠理解你，因為你要做一個明君！你的名聲不能有任何瑕疵！”

    她說到最後，語調已然顫抖：“可是我們的孩子，她有什麽錯？”

    當年，她發現自己已有身孕，滿心期待皇帝能夠兌現的諾言接她入宮，可等到的卻是背棄！

    她以為，就算自己犯了天大的錯，皇帝也隻會象征性的處罰一下她，卻沒有想到皇帝在憤怒之下，竟會想要賜死她！

    什麽？孩子？胡心兒緩緩地睜大了眼睛，柳瑟不是隻有她這一個女兒嗎？

    穆卿眸中亦是掠過異色，連殷離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眾人思考著柳瑟究竟是什麽意思，神色各異。

    柳瑟卻目光一厲，滿眼恨毒：“你既然如此狠心，就也給我去死吧！”

    她竟然直接將劍尖往前送出，要殺了皇帝！

    太子找到機會，暴喝出聲：“護駕！還不快射殺柳瑟這賊子！”

    弓箭手忽然出現在牆頭，弓弦緊繃。

    柳瑟與皇帝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就算她被射殺，也一定會在死前拉皇帝下水。

    太子打的，赫然是一石二鳥的好主意。

    隻要殺了皇帝，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隻要趁亂逃走，他就能夠東山再起！

    胡心兒見箭頭直指柳瑟，連心跳都漏了一拍，率先出聲阻止道：“不可！”

    她下意識的往前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就算是她受傷了，也絕對不可以讓柳瑟受傷。

    否則，柳瑟不但不會死，傷口還會全部轉移到在地牢之中等待的陸雲訣身上。

    他受了這麽多的苦，還沒有親眼見到自己的娘和哥哥，不能再死一次了！

    穆卿見她如此激動嚇了一大跳，緊緊地拉住她：“心兒，你冷靜點！”

    胡心兒沒辦法明說出陸雲訣的事情，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穆卿，你快阻止他們，絕對不可以讓我娘死。”

    柳瑟聞言一怔，劍尖偏移幾分。

    雖然知道胡心兒是為了陸雲訣的性命才如此，但這卻是她這麽多年以來，聽到的唯一一句關心。

    皇帝則怒視太子，喝道：“不準放箭！”

    話音剛落，便被柳瑟刺中肩膀。

    “陛下！”軒轅國公想要衝上來護駕，卻被皇帝用眼神製止。

    柳瑟見自己真的刺中了，又驚又氣：“你為什麽不躲？”

    皇帝緩緩露出一抹苦笑：“當年，全因我的一念之差，才導致了陸家慘案，也害得你被囚於地牢，你說的不錯，這一切的罪責都應該在我。”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陸家抱有愧疚心理，明知太子與陸雲訣不和，卻還是想要提拔陸雲訣。

    他望著柳瑟，滄桑的眼神裏有著不易察覺的深情：“瑟兒，若是你恨我，就殺了我吧，權當是我對你的補償。”

    他說話時，柳瑟便眼眶發紅，這麽多年了，她終於等來了皇帝承認自己的錯誤。

    可是，她已經不再信任皇帝的花言巧語了。

    “你要補償我？”她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嘲弄地笑道，“好啊，那就立心兒為公主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