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請講！”夫妻二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自認識江瑤以來，她永遠都是陰冷而孤傲的，隻在陸母的麵前表現出幾分小女兒的情狀。

    可如今，她卻鄭重其事地向著他們請求道：“我要你們回到京城之後，立刻摧毀陸家，自立門戶，不管是公主也好、穆家也好，我通通不在乎，隻要你們讓陸家在整個京城之中都徹底消失！”

    “還有，我要親自去陸家祖墳，挖棺、鞭屍，也讓他的罪行大白於天下！”

    她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狠得令人心驚。

    若是不將陸家之中的汙糟事情剖白，穆卿等人還能夠體麵的在京城之中生活下去，維持著書香世家貴公子的尊嚴。

    但一旦將這件事情完全爆出，他們便會淪為整個京城茶餘飯後的閑談。

    堂堂宰相，卻因為自己生的兒子有不祥之兆，而對兒子趕盡殺絕，甚至禍及妻子的母家，這是何等的毒辣？

    “不行。”胡心兒第一個反對，“姨母，若是將這件事情說出去，那豈不是將穆卿的容貌也暴露出去了？這樣別人會如何看待穆卿？我絕不同意。”

    江瑤嗬嗬冷笑：“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副反應，在你的心裏，我姐姐、我們整個江家的遭遇、所有的血海深仇，難道都比不上穆卿的臉和聲譽嗎？！”

    “姨母！”胡心兒覺得她完全是鑽了牛角尖。“不論江家從前是如何覆滅，我們都可以選擇用別的方式還江家清白，陸相已死、太子與柳瑟都被追殺，血海深仇遲早有報的一天，何必牽連生者呢？”

    若是因為死去的人，而故意害得生者日夜難安，就連出門也要被人指指點點，胡心兒相信，陸母也是不會同意的。

    江瑤卻一意孤行：“無論你們擔不擔心被牽連，我都要還姐姐一個公道，也為江家討一個公道！”

    “既然皇帝選擇逼我們回到京城之中，那就要準備好讓我們回京的代價。”江瑤的神色變得冷厲。“當初，陸相查抄江家之時，用的乃是江家以武犯禁，勾結外邦蠻夷的由頭，這其中也少不了老皇帝的默認與推動。”

    江瑤覺得，就算皇帝當時是被蒙蔽，可他還是選擇了成為陸相這一邊的人。

    若是沒有官府的兵馬，江家何至於全盤覆滅，起碼也能夠留下幾個活口！

    在她看來，從前逃離京城，沒有跟皇帝拚個魚死網破，已經算是出於為陸母身體考慮，所行的無奈退讓之舉。

    而如今，她心底的怨恨終於因為陸母的死去，瘋狂生長。

    “我希望你們能幫忙翻案，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做過的蠢事，但如果你們為了自己的身份榮譽而不願意幫忙，我也可以自己行事。”她似乎已經認定了胡心兒等人回京是因為貪圖浮華，吐出的話語越是激動就越是倨傲。

    “可是……”胡心兒還想要再次解釋，如今他們是要待在京城，還不知道要待多久，此刻鬧得眾人難堪，隻會讓他們在京城的日子過得越發艱難。

    穆卿拍拍她的手，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便如姨母所言吧，你們，以及江家這幾年以來的冤屈不能夠白受！”

    “你想要怎麽做？”胡心兒皺眉問道，“皇帝就算是老糊塗，又怎麽可能輕易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何況還是害得江家滅門！”

    “而且，陸相從前似乎與皇帝甚為要好，皇帝真的會把自己故友的名譽徹底毀壞嗎？”

    “就算這些都不提，穆卿呢？你好歹養育了他十幾年，難道就沒有半分感情嗎？這些事情如果暴露出來，會引來多少人的非議？”

    她說到最後，也意識到自己語氣的強硬，便帶了些懇求似的說的：“姨母，母親去世了，我們都很痛心，但就算她還留在這個世上，也絕對不會想要自己的兒子受到世人的刁難的。”

    黑色的紋路乃是不祥與屈辱之兆，在尋常的地方可能隻是會被嘲諷，可是在京城之中卻如同活靶子一般。

    京城之中的人個個都有水晶玲瓏的心眼，其中還不乏太子的人，若是以此作為由頭發起事端，胡心兒等人又如何能夠招架得住？

    但是，陸母的死去已經帶走了江瑤心中最後一絲溫情，她現在隻想複仇，不想其他。

    這些留著陸家血脈的人於她而言，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親人。

    她看著胡心兒，眼中滿是失望和決然：“我說過，如果你們不願意，我就自己去做。”

    這就更可怕了，胡心兒與穆卿好歹一個是公主身份，一個是前宰相之子還曾在朝堂之上效力，若真的想為江家翻案，也比她在暗中使手段要光明正大也有效的多。

    穆卿溫聲道：“姨母、娘子你們放心，我已經不再在意容貌之時。”

    他伸出手摘下自己臉上的麵具，坦然的讓眾人看他那布滿黑色紋路的半張臉。

    小團子也看到了這幅情景，忍不住咧開嘴直笑，似乎看見了什麽新奇好玩的玩具一般。

    他那天使般的笑容讓馬車之內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要平緩了一些。

    他握住胡心兒的手說道：“心兒，如今京城之中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長公主，你在回京之後便進入長公主的府中，隻說是與公主姐妹情深。”

    “而我，則設法將兩件案子公之於眾，然後抹除掉陸家所有存在的痕跡。”

    胡心兒欲言又止。

    穆卿又看向江瑤，十分鄭重地說道：“過去勞煩姨母照顧，我如今已經不再需要萬象丹，等到處理完這件事情以後，姨母便可與道長一起遊山玩水，安養天年。”

    他頓了頓，聲音很輕地說道：“您養育了我十幾年，我依然心懷感激。”

    聽到最後一句話之後，江瑤的表情略有鬆動，不過還是那麽的冰冷，她十分疏離的道了聲謝，剛要再說什麽，卻眼前一黑，暈倒在了馬車之中。

    “姨母！”眾人皆是一驚。

    一清道長及時接住她，然後吐出一口濁氣：“自得到消息之後，她便沒有休息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