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淵聞言喝水的動作一頓，他一挑眉，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地隔著半杯水看向虞鴻振。

    同時室內寂靜無聲，就像虞鴻振撞破了什麽不可說的秘密。

    孔淵這個笑容非常玩味，像在警告，又像在試探虞鴻振的勇氣。

    虞鴻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拿不住孔淵這是告誡他及時止住話題，還是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孔淵聽到虞鴻振提出的這個話題，確實有些意外。

    建立監管組織的事情他在當初梁宅和新資本們會麵的時候簡單提過一下，當時給眾人畫了個餅。

    但這個餅隻是看著美味，卻沒有後續實際的注資和扶持來得飽腹。

    而孔淵最初也沒打算把這個監管組織的事情放到那麽早來進行。

    能監管的前提是階層的屏障已經被徹底打破，市場健康發展，監管組織用來維係市場在有限度的自由下自行運轉——無限度的自由會讓地頭蛇的舊資本重新複辟。

    現在不說階層屏障打破了沒有，就是新資本們也還沒有在市場上取得穩固的一席之地。

    林氏手裏頭的大量產業也還沒釋放出去，這個階段談監管組織有點為時過早。

    更重要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孔淵隻給新資本們透露過的計劃，虞鴻振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本地的新資本跟帝京圈有交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孔淵就有點不太想承認自己“識人不清”。

    林氏的扶持項目雖然是交給歐克絲來執行，但名單是孔淵挑的，如果確實是當中有人泄密，那證明孔淵的眼神有些不太好使。

    另外四人雖然不知道孔淵為什麽態度突然變了，不過既然不出聲，他們也不會插嘴，就這樣靜靜看著虞鴻振與孔淵博弈。

    虞鴻振僵持了很久，心中演算過各種方案，最後決定以換取孔淵的信任為上。

    “上雲是個比較奇怪的地方，有些牆密不透風，有些牆四處漏風。

    跟孔總相關的謠言確實不少，很多都是空穴來風，但有些是從密不透風的牆外砸出了洞，硬透出來的隻言片語。

    所以我原先也不在意，但看孔總剛才的反應，這個謠言多半是有真正說法的？”

    虞鴻振打著啞謎給孔淵暴露了自己的情報來源。

    他含含糊糊說了一堆，中心思想很明確：上雲情報時長上，關於林氏和孔淵相關的消息基本是孔淵自己放出來迷惑人心的。

    剩下的那些消息要不就是純粹的造謠，要不就是有人通過比較邊緣的手段拿到了真情報。

    他在說砸洞的時候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孔淵懷疑他這個形容詞可能是不完全隻是形容。

    新資本畢竟不是老派家族勢力，底蘊不足，物質條件也不如大富商那麽窮講究，或許就是字麵意義上的牆體漏風、隔牆有耳。

    這事在上雲不稀奇，就算是小富商也多得是競爭對手想挖出黑料的，沒準就是那個新資本一時大意被人偷聽了去，竊聽者拚拚湊湊得出了監管組織這麽個情報來，穿到了虞鴻振耳中。

    甚至按照虞鴻振的說法，這個情報來源還不太可靠，以至於他剛開始並不相信真有這麽回事，直到昨晚孔淵提醒他帝京圈層的實力架構以及他虞家在帝京圈中的話事權。

    虞鴻振因此從如何約束好同區域勢力的資本，聯想到這個監管組織上來。

    孔淵聽完虞鴻振的解釋，“唔”了一聲，沒說是真還是假。

    他手裏的檸檬水被他喝出了名牌紅酒的範兒，在杯中一晃一晃的。

    “那虞總說的監管組織，具體是什麽樣子的？”

    孔淵繼續糾纏細節問題。

    “沒有太多詳情，隻隱約知道是想引官方牽頭，做一個有管束力的民間監管組織。謠言中這件事情將會由孔總提出。

    所以我想趁著這裏現在沒有外人，認真跟孔總確定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虞鴻振坦坦蕩蕩地與孔淵對視，表明自己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虞總希望得到什麽樣的答複？是這件事確實隻是謠言，抑或是這件事確實是我打算做的？”

    孔淵並沒有因此被虞鴻振所取信，進一步逼他把話說完整。

    民間監管組織是管小人，不是管君子的。到時候組織一旦建立起來就沒有勢力之分，全部一視同仁，管你是帝京的勢力圈還是南鵬或者花粵，在上雲做生意就要受到監管。

    孔淵現在看不準虞鴻振是什麽態度。他對林氏的友好是建立在林氏擁有上雲市場大份額的前提下，帝京避其鋒芒友好相處的前提之上，但論到受監管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在上雲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的富豪們沒幾個手裏的生意是完全幹淨的，長久以來圈層封閉也給灰色地帶提供了庇護。

    六大家族製定的“遊戲規則”必定會能讓富豪們賺得比單純的明麵收入更多。

    而受到有官方介入的監管組織，哪怕名頭是用民間的名義，新的遊戲規則也必定比六大家族的舊規則嚴苛不少。

    這裏頭少了一部分收益，虞鴻振又大小是個商人，孔淵不能賭他會心無芥蒂地接受。

    萬一他確認了孔淵的打算之後就翻臉不認人呢？難道孔淵還能把他扔在海中心不給他上岸不成？

    虞鴻振被孔淵一再試探，再好的脾氣跟涵養都有露出了一絲裂痕。

    虞鴻振在上雲和帝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多少年沒試過被人一步步當做嫌疑人物一樣試探。

    孔淵的問法可以說是非常莫阿帆了，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努力壓住自己的怒意，不讓情緒壞事。

    “孔總，我對監管組織隻有一個看法，如果真的這麽個組織，帝京能不能成為組織者之一。”

    “如果沒有這個組織，林氏有沒有意願跟虞家一起推進，尋求官方的支持？”

    虞鴻振不自覺放輕了聲音道，生怕自己說的話也被“隔牆有耳”。

    孔淵晃著水杯的動作停下了，那個讓人感到冒犯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他整個肢體動作放鬆下來，將水杯啪嗒一下放在輕薄的玻璃桌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