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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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對每一個趕路人都一視同仁的不友好。
    販夫走卒為了生計,隻能忍受著。實在受不了了,就咒罵一聲老天爺,躲到偶爾遇見的陰涼處小憩一會兒,就繼續趕路。
    沒辦法,生活所迫啊!
    咱們這些窮苦人什麽時候才能像那些官老爺們一樣,輕輕搖著扇子、喝著冰涼的井水呢?
    其實,官老爺們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比如也快熱成熱狗的宋之問等人。
    “這該死的賊老天!”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涼水的宋之問,恨恨地罵了一聲。
    沈佺期搖搖頭,並不陪著一起罵。
    禍從口出啊!
    如果不是多嘴附和宋之問,說不定就不用走這一遭了吧?
    閻朝隱精神頭最好,走到仍然屹立在一旁看管他們的士卒身邊,摸摸他們身上的鐵甲,拍拍他們的佩刀,還很貼心地說道:“你們穿的那麽整齊,不熱嗎?”
    “熱。但現在已經進了河東道,常有響馬、流寇出沒,末將等不敢懈怠!”
    帶隊的校尉統一回複,滴水不漏。
    “喲嗬!有響馬?”
    一聽說有嘯聚山林的響馬,幾個弱雞文人都來了精神。
    想當年,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煙塵,煌煌大隋頃刻間分崩離析,這才有了大唐江山。
    而為大唐那些功勳卓著的開國元老裏,就有不少響馬出身的。秦瓊、程知節、牛俊達,這可都是從瓦崗寨出來的好漢啊!
    “你們說的那種好漢,末將沒見過。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剪徑蟊賊,倒是見過不少。有機會,帶你們去看看吧!”
    旁邊有軍卒說道:“程校尉,要不咱們像以前一樣,幹他幾票?”
    那校尉豹眼一瞪:“胡老三,你他娘的還真沒姓錯!咱們那叫除暴安良、為民除害,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黑吃黑了。你這麽說,豈不讓幾位參謀笑話嗎?”
    宋之問等人的差事下來了,參謀軍事,簡稱參謀。
    職權不明,品級不明,也就沒人真把他們當回事兒,他們自己也沒把自己當根蔥。
    但那個狗屁的程校尉,不過一個軍頭而已,就敢這麽嘲諷他們,還是讓他們的心裏不舒服。可再不舒服也得忍著,因為自己這群人就特麽的跟被押解的犯人無異。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山賊也是。
    既然打定主意要黑……除暴安良了,這支隊伍的行走路線就開始詭異起來。
    通衢大道不走,人煙稠密處不去,專挑荒山野嶺、幽澗密林。挑的時機也很好,都是日暮時分最適合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好時間。
    夜路走多了不一定會遇上鬼,倒是有很大機會遇見強盜。
    終於,在一個花好月圓的日子裏,一聲呼嘯,跳出來一群穿的破破爛爛的強盜。
    為首者手持一把樸刀,對著這群肥羊大笑不止:“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閻朝隱笑吟吟地打斷了他的出場白:“規矩我們懂,不就是要錢嗎?那個誰,把咱們的財物交出來,免得這位大王害了我等性命。”
    這麽配合嗎?
    你這麽配合,我都不好意思不搶你了啊!
    就這樣,這位山大王遭遇了生平最詭異的一次搶劫。
    對方不僅很主動地卸下箱籠,還一一的拿出來展示。
    這一件是太後和監國的旨意,不能給你;這一堆是我們幾個的官憑印信,給你你也用不上;您別急呀,這一件好,軍中製式弩箭,五十步之內可貫穿鐵甲,絕對適合大王使用;這一堆就更厲害了,八牛弩聽說過嗎,兩百步之內無可爭鋒,大王將來要是想攻打個城池、謀害個太後啥的,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還沒等閻朝隱把裝備展示完,大王和小王們就都跪下了。
    我的個老天爺喲,這特麽都是些什麽人呐?
    我們不過是為了養家糊口才做了這沒本錢的買賣,平時掙個仨瓜倆棗對付一頓就行了,可沒敢想造反啊!
    就這一堆東西,但凡動了任何一樣,那就是殺官造反!
    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還攻打城池、謀害太後?
    前兩天抓住一個趕路的書生,我都沒敢殺,生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貴人,你還讓我去造反?
    其實,這位大王也不是那麽脆弱,閻朝隱也沒有什麽王八之氣讓人一見就納頭便拜,實在是那些假裝是護衛的家夥們,已經扯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裏麵的鐵甲。
    瞎子都看得出來,這是搶到軍隊頭上了啊!
    天下讀書人是一家,起碼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是,那就勞煩這位“善良”的山大王帶路,請那位書生出來一敘吧。
    “這天下真特麽小!”
    人帶出來了,宋之問等人立刻想到了這句話。
    原因無他,那書生居然是個熟人,楊炯,楊令明。
    而且,看樣子這位大王確實沒撒謊,楊炯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除了神情有些憔悴,一根毛都沒少。
    宋之問笑道:“聽說令明兄認了監國為師,如何也到了這荒野之地?這是,失寵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沈佺期搖搖頭:“延清兄切勿戲言,令明兄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今日到此,大概是來遊玩的罷。”
    荒山野嶺的,耶耶來遊玩個你妹啊!
    楊炯翻翻白眼,耐著性子解釋道:“監國心胸廣闊、高瞻遠矚,選派各位高才到河東遊宦,楊某不才,願附驥尾而不可得。故此,私自跑了出來,不想深陷賊窟而不能逃脫。幸賴各位相救,楊某感激不盡,請受楊某一拜。”
    說完,楊炯對著那校尉和兵卒們施了一禮,執禮甚恭。
    能得到名滿天下的大才子的禮遇,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囫圇的士兵們很是有點受寵若驚了,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那程姓校尉說的更徹底了:“除暴安民、抵禦外敵,是我等的職責所在,當不得先生的謝。先生大才,還是不要輕易涉險的好。”
    楊炯大笑:“若無將士們浴血奮戰,何來國內的歌舞升平?又何來我這隻會舞文弄墨的所謂大才?都似我這般,一兩個賊子就可以生擒,我大唐隻怕也興盛不起來啊!”
    宋之問等人匝吧了一下嘴,竟然覺得楊炯說的好像有那麽一點道理。
    跟強盜們談聖人經義、詩詞歌賦,確實沒有擺明了刀槍來得痛快。所以,大唐如今的繁榮昌盛,他們大概是有一些功勞的。
    但想讓我們感謝這些粗鄙的武夫,是萬萬不能的。
    大不了,以後不給他們臉色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