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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確想離開了,這座浮華又吃人的城市,即使在這住了九年,我也從未有一刻覺得它屬於過我。

    丁浩昌是個很謹慎的人,似乎很怕我私底下動什麽手腳,搞出個孩子來謀劃分他的家產。

    我心裏覺得可笑,但麵上還是裝出一副受傷的樣子。

    那天我穿著條乳白色的吊帶裙,眼眶被我擦得通紅,幽怨地打他肩膀。

    “既然這麽不放心我,以後就都別碰我了!你以為我真的是為了錢跟你在一起的嗎!”

    說著,我就發瘋一般去翻他送我的包、表,狠狠砸在他身上。

    這麽多年下來,該說不說,我覺得我的演技能趕上百分之八十的女演員。

    我知道每句話的尾音要有多少顫抖才最恰到好處,也知道什麽樣的眼神最能引起男人的同情心。

    果不其然,丁浩昌心疼了,把我抱在懷裏道歉,說都是他不好。

    丁太太給我的時間是三個月,現在已經過去大半,我卻還一無所獲。

    我必須拿出殺手鐧。

    於是我痛哭流涕,揪著他的衣服求他。

    我說,“不然你放過我吧,如果我知道你結了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每次想到你從我這裏離開,要回到跟別的女人的家,我就好痛苦……你放過我吧,好不好?”

    丁浩昌笑了,“別說傻話,別的女人怎麽能和你比?”

    我抬頭,跟他對視,發現他眼裏似乎有幾分真意。

    說真的,我最怕這個了。

    我隻想騙錢,不想騙感情。

    那東西太重了,我欠不起。

    說起來,我的第一個男人陳茂,就動過這種心思。

    我沒想到他和陳太太離婚後竟然還會來找我。

    陳太太夠意思,隻說那張令他敗訴的床照,是她提前找人去裝的偷拍攝像頭。

    陳茂還真就沒懷疑到我頭上,或許他對我也動了真感情。

    他竟然跟我說,“我離婚了,以後隻要工作少,我都能來陪你。”

    我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說不定我乖一點,他會娶我。

    我差一點就動搖了,但其實我知道,我根本不夠格跟他組成一個正常又健康的家庭。

    因為我沒有子宮。

    我無法孕育下一代。

    這就是我被父母丟掉的原因。

    現在的男人,又有幾個是不想要孩子的呢?

    而這,也是我能有恃無恐成為職業小三的底氣——我永遠都不會懷孕。

    所以丁浩昌的擔憂在我看來多麽諷刺。

    卻能成為我最無往不利的殺手鐧。

    第二天,我花了點錢,弄了個假的“上環”手術報告單遞給丁浩昌。

    我告訴他,為了免他後顧之憂,我絕育了。

    丁浩昌真的挺感動,甚至還像偶像劇裏那樣把我抱起來轉了好幾圈。

    你們說男人是不是傻。

    總以為女人的一切,從心理到身體都能受他們的掌控。

    實際上,他連我到底是什麽人都不清楚。

    從那開始,丁浩昌徹底放下了對我的防備。

    我也如願拍到了跟他同床共枕的照片。

    自陳太太一事後,我早就學聰明了。

    無論我搬到哪裏,都會在臥室正對麵的那棟樓,重新租下一間房子。

    搞個高倍鏡頭裝好,正對我的臥室。

    隻要窗簾不拉,什麽都可以拍到。

    這樣第三方視角的照片,自然也不會讓那些蠢男人懷疑到我身上。

    所以當我跟丁浩昌提了分手,在家美美數錢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找上門來。

    當時丁浩昌在我門外鬧,我怕鬧出大動靜引起鄰居的注意,就故作鎮定地開了門。

    我是真沒想到,他進來第一件事,竟然是掐住我的脖子。

    我一口氣兒還沒倒上來就被他扼斷在氣管裏,那一刻,我是真慌了。

    我瘋了一樣踢他、踹他,丁浩昌表情紋絲不動,但是淬滿了陰狠。

    他勾嘴角,我就想起死神的奪命鐮刀。

    丁浩昌攥著我的脖子往牆上撞,“婊子,算計我是吧?都他媽是婊子!敢他媽這麽玩我,下去見閻王去吧!”

    我並不知道丁太太從他手裏撬走了多少錢,但看他這氣急的樣子,我隻能說丁太太屬實有點手腕。

    但彼時我嚇瘋了,隻能一邊拚命掙紮,一邊不成調地辯解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丁浩昌也沒力氣了,最後還是鬆開了我。

    我慌不擇路跳起來就往門外跑,而他盯著我的那種惡毒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第二天中午,我裹得嚴嚴實實,還是回去了一趟。

    剛從電梯出來,我就聽到隔壁阿姨大呼小叫的聲音。

    “哎呦!這是造的什麽孽!這血紅的大字兒,是想嚇死誰啊!”

    她老公似乎也覺得驚奇,“這家住的是個小姑娘吧?這是惹上事了?”

    我連忙躡手躡腳往樓梯間裏退,但阿姨的大嗓門還是在整個16層回響。

    “看她平時那妖裏妖氣的樣子,誰不知道她是做什麽的啊!活該!趕緊走,別沾上晦氣!”

    我躲在樓梯間裏,大氣都不敢喘。

    等到他倆走了,我還是在原地站到雙腿發麻才走出去。

    我家的大門,連帶著旁邊的白牆上,都潑著紅色的油漆,上麵寫著一個大字。

    就是他昨晚罵我的那句,“婊”。

    不愧是個暴發戶,這手法真夠簡單粗暴。

    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於是我苦中作樂地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紅油漆是挺惡心的,我不想碰。

    一直到走出小區坐上車,點煙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的手在抖。

    那天的陽光很好,幾隻不怕人的圓滾滾的小麻雀在地上蹦來蹦去。

    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在笑。

    我卻連家都不敢回。

    我閉上眼睛,想,我累了,是時候該離開了。

    房子裏那些衣服首飾什麽我都不要了。

    至少卡裏還有那麽多錢,夠我好好活下半輩子了。

    這件事,也算一個契機,讓我下定決心的契機。

    我再也、再也不想繼續跟男人周旋了。

    這些年,他們在我身體上、在我內心裏留下的印記,並不亞於剛剛我看到的那個鮮紅的大字。

    本質上是一樣的惡心,一樣的晦氣。

    就如我的人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