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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福利院出來,我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心髒像是變成了一隻氫氣球,止不住地想往天上飛。

    我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劫富濟貧了吧?

    我才發現,原來花錢的快樂有千百種,之前那種暴發戶式的買買買,是最蒼白的一種。

    晚上,我找了個生意最好的酒吧。

    開心嘛,總要有酒精助興才行。

    或許是太得意忘形了,我竟然又見到了疑似丁浩昌的手下。

    小地方嘛,其實大部分人的氣質都是相同的。

    有些人一出現,你就知道他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那是個寸頭男人,一臉戾氣,一進酒吧就開始四處張望。

    我坐在吧台,正對麵是一片玻璃牆,剛好反光,讓我注意到他。

    我上一秒還醉醺醺的,下一秒意識立刻拉起了警報。

    我裝醉,倒在旁邊一個小姑娘的身上,讓她幫忙扶我去趟衛生間。

    鎖在隔間中,我把假睫毛拆了,頭發紮成一個高馬尾,雪紡半袖也脫了,就剩裏麵一個吊帶背心。

    然後,我就像少女漫畫裏麵那樣,從女廁所的窗子翻了出去。

    我喝得不算少,腳步多少有點遲緩,落地的時候腿軟了一下,腦門咣當一聲撞在牆上。

    然後我就看到,右前方的黑暗中,有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被我嚇得哆嗦了一下。

    他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來,小半張臉被燈光照亮,是個挺帥的男人,穿著運動服,長的很稚嫩,在酒吧門口東張西望的。

    我沒忍住嗤笑出聲。

    鬼鬼祟祟躲在酒吧後門,該不會是他喜歡的小女生就在裏麵,他不好意思進去吧?

    不過我也沒空多看,拍了拍屁股扭頭就要走。

    那小子卻竟然叫住我。

    “那個……你的頭,流血了。”

    他聲音低低的,卻有著介於少年與青年之中的清亮。

    我怔了一下,回頭看他,但可能是我現在太衣冠不整,吊帶的胸開得低,他都不知道眼睛該往哪放。

    我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抬手碰了碰腦門,果然有血。

    那小子又慢吞吞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

    我低頭一看,上麵竟然還是玉桂狗的圖案。

    他察覺到我的眼神,握著紙巾的手指緊了緊,但還是問我,“要麽?”

    那一刻,我的壞心思突然冒了出來。

    這麽純情的男生,該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

    “要啊,謝謝。”

    我伸手去接,指尖剛好擦過他手背。

    我看到他的動作瞬間僵住,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後邊有個男的喊,“誰在那裏?!”

    我立刻頭皮都炸了,哪裏還有什麽調戲人的心思,連忙掉頭就跑。

    沒想到,那男生也跟在我身後一起跑了起來。

    我隻慶幸自己今天沒穿高跟鞋。

    後麵的人緊追不舍,我嚇得要死,但體力漸漸不支。

    倒是我剛剛還想調戲的人救了我。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帶我朝右一拐。

    那裏是個大門洞,有一扇關著的鐵門。

    但其中的欄杆斷了兩根,剛好夠人鑽進去。

    他氣喘籲籲,“過來,別出聲。”

    我乖乖聽話,跟在他後麵鑽了進去,然後蹲進了草叢。

    沒過幾秒,就聽到後麵人從鐵門外麵呼嘯而過的聲音。

    我鬆了一口氣,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人,道謝:“謝了啊兄弟。”

    但沒成想,我也沒使勁,他卻被我撞摔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愣了兩秒,笑起來。

    他見我笑,有些囧地揉了揉頭,索性兩腿一支,從容地在地上換了個姿勢。

    他問我,“前男友?”

    我繼續笑,“不是,債主。”

    他似是有些狐疑,回頭看了我一眼,又匆匆移走視線。

    我也再沒什麽話好說,便想走。

    站起身,我問,“你叫什麽?今天幫了我的忙,改天姐姐請你吃好的。”

    “程嘉予。”

    名兒還挺好聽,我點頭,“我叫蘇洛……”不等我再說點啥。

    他整個人震了一下,忙亂地抬起頭,“蘇洛?蘇州的蘇,洛陽的洛?”

    我也一時哽住了,不是因為他的問題,是因為他這張臉——

    真好看啊,在月光下,讓我想起我童年的初戀,《魔卡少女櫻》裏的雪兔哥哥。

    我為剛剛自己的失神有些羞恥,在外麵這麽多年,小明星都見過幾個,竟然還能看呆……

    我點點頭,“對,洛陽的洛。說要請你吃飯的,三天後的中午,這裏見?”

    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不開空頭支票。

    不過又想起什麽,我玩笑道,“但我要是沒來,就說明我被債主抓走了,你也不用等。”

    我擺擺手,朝他道別。

    程嘉予卻蹭地一下站起來,神色有種我看不明白的無措。

    他問,“你住哪?”

    我有些不解,沒回答。

    程嘉予抓了抓耳垂,上前一步,“你、你不是說是債主麽?如果債主知道你住哪,找上門,怎麽辦?不安全吧。”

    “唔……”他說得倒是有道理。

    如果真是丁浩昌的手下,八成會開始搜尋城內所有不需要實名登記的小旅館,找到我也是早晚的事。

    我有些煩躁,好不容易回到這,我不想走了。

    更何況我還剛給福利院捐了錢呢,整整一年,我怎麽也得監督監督他們有沒有把錢花到地方吧?

    想到這,我怔了一下,原來,我竟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已經準備在這長住了麽?

    於是我模棱兩可道,“我這幾天住酒店,如果被找到,再搬就好了。”

    程嘉予有些急,“搬去哪?你是剛回來吧,這就又要走?”

    這下我是真覺得這人有點問題了。

    不過是一麵之緣的陌生人,頂多算我欠了他一頓飯,這麽在意我的去處,實在很沒道理。

    我能感受到,他現在的眼神不似剛剛的閃躲,一瞬不瞬地正盯著我。

    這到令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了。

    我往後退了退,跟他保持一個令我舒適的社交距離,又不自覺地雙手抱胸,這是個防範的姿勢。

    “這跟你,沒什麽關係吧?”

    我職業假笑,看不清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程嘉予沉默半晌,然後歎了口氣。

    我看到他緊繃的肩膀鬆了下來,眼神也變得有點可憐。

    隻一瞬間,這人的攻擊性就消散了,我甚至懷疑是我小人之心度他之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