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為搏美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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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建新帶著“老叟”聞震祖,出了“西洛”酒店,隻轉過了一條街道,就來到一家琴行。
這家琴行,麵積不小。
前麵三間是臨街的門麵房,後麵是後擴大的不規則的幾間房舍。
這裏主要賣的是西洋樂器,順應了這個時代華夏的國情。樂器與其他西洋的物什,隨著西方先進的科技也湧入華夏,擠占華夏原有的樂器市場。
華夏古典的、經典的樂器……勢必衰微。
若不是這樣,前世,範建新隻花300元,還買不到那架他送給姚娜娜的古琴呢。
一進店,範建新直接越過擺放西洋樂器的貨架、櫃台,直奔後麵房間擺著的華夏樂器貨架。
那架塵封在他心坎上的古琴,此時,正靜靜的躺在一處貨架的角落,任憑著時光的消磨和灰塵的附著。
店家似乎對這類無人問津的老樂器,已失去了打理的興致,任由塵埃滋擾。
這架古琴,是範建新無意中從這家琴行發現的……僅從琴的外表包漿看,他就知道這架古琴有年頭了。
琴的標價是360元,範建新不知來過這裏多少次,跟商家還了三個月的價,才被他磨到300元,商家就再也不願意降價了。
為了這把古琴,範建新拚命的掙錢。
他去給這條街上的一家字畫裝潢店,裝裱字畫、臨摹或說模仿字畫……他記得很清楚,那家店的字畫裝潢的活兒很少,他幹的比較多的事,就是臨摹字畫。
臨摹一幅近代名家的堂聯,店家會給他1角錢的報酬;臨摹一幅幾尺見方的山水畫,最多有5元錢的收入——這要花費他一個星期的時間(除了必要的上課)。
他的勞動是多麽的不值錢!
即便是這樣,臨摹字畫的活也不多,有時店家幾個月也不找他。這時候的人們,最關注的是吃飽飯的問題,而不是精神領域的事。他臨摹的字畫,雖然惟妙惟肖,但銷售的情況也不好。
店家給不了他幾個錢。
這時候,臨城還沒有大學生當家教一說,他雖為臨河師大外語係的學生,卻找不到做家教的活的。
此時的教育氛圍就是這樣,多數家庭不會在孩子的教育上,投入多少精力和財力。
因為大學太難考了,誰願意將錢花在無望的事上?
去酒吧唱歌,也是一種無奈。
他在“西洛”酒吧做過駐唱,因演唱的技能平平,也沒有貴人捧場,一晚上也掙不到幾角錢。
跑場賺錢多,但他又沒有那個時間。每晚下了晚自習,他就到“西洛”酒吧,唱歌——主要是從事樂器的伴奏和調試電子音響。
而酒吧經理,對他這樣水平的學生歌者、樂器的演奏者,隻是為了增加人氣,有時為了調節氣氛,才讓他上台唱一首歌,給來酒吧消費的顧客,換換口味。
他被轟下台去,可不是一次兩次……
他真正的長項,是彈奏古箏和古琴,但卻沒有人懂得欣賞。這時候的人們,以懂點西洋樂器為榮。
他不得已或說為了愛,學彈吉他、鋼琴、電子琴,甚至學吹單簧管、雙簧管……即便架子鼓(爵士鼓)他也能敲的像模像樣。以至於後來,他在米國修複字畫,業餘時間跟人玩音樂時,他隻彈古箏或是其他的華夏樂器,絕不碰西洋樂器。
因為,他之前為之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了東流……
想到這裏,即便已隔了一世,仍讓範建新心寒、心酸!
是啊……他為了買這架古琴,送給心愛的姑娘,他付出了多少辛酸和屈辱!
今世再看這架古琴,不禁唏噓!
這架古琴,無論從琴的本身,還是這架琴的收藏價值,確實值這個錢……
他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往昔的點點滴滴,猶如有記憶的磁性質點或說像素,漸漸地匯成了過去的生活畫麵。
當時,他是多麽的愛姚娜娜啊!
……
“同誌,這琴300賣嗎?”
“不賣,你搞搞清楚?!我們是公家的商店,隸屬文化局,所賣的商品哪有還價的道理?……”
範建新問了一句,店員有十句等著呢。
這時候的買賣,還不興還價。因為許多商品還是憑票供應,價格是由物價局統一定價,哪有還價的事?
範建新來這家琴行的時間節點,整整提前了兩年。他不知道這家店,現在是不是還沒被人承包。若是由公家經營的,還真沒有還價的餘地。
範建新從雙肩包裏,拿出一疊“大團結”,隨手點了360元,遞給店員……
這個動作,並沒有觸動店員。
樂器就是一種奇怪的商品,再貴都會有人買,買的就是一個喜好、樂意。不喜歡的人,你就是白送給他,他也不稀罕。
但,卻驚呆了聞震祖!
這真是一個有錢的主啊!……
走出琴行,憋了半天有一肚子話要問的“老叟”開口了,卻問了另外的一個問題:“範建新,你顯然來過這家琴行……你不是今天才到臨城的嗎?”
“哦……誰說的?我來這裏幾天了,隻是今天才去學校報到而已。”
“哦,怪不得你沒有行李呢……”聞震祖很想問問範建新的家庭情況,想問問範建新哪來的那麽多錢。
一架360元的琴,可是普通職工大半年的工資收入啊,他說掏就掏了,難道不心疼嗎?!
聞震祖想問,卻沒有問,他覺得跟範建新還沒有熟到這種程度。然而,範建新卻把倆人的關係,當成親密無間。
“唉,你是知道的,我欠姚娜娜的太多……”範建新的思緒有些遊走,眼神迷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跟聞震祖說:“今天,隻為搏她一笑!她想要的,今生我給不了了……我也隻能在金錢上、事業上幫助她嘍。”
這句話,聽的聞震祖更加的莫名其妙。
姚娜娜——,他是知道的,範建新寫給音樂係女生那張便條的收信人姓名。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生?!……
竟能讓範建新為了承諾便條上的一句話,或說為搏美人一笑,毫不猶豫的擲重金買一架古琴,就為彈奏一曲給她聽?!
這樣做的女生……他也想見識一下。雖然,他已是結過婚的人,他的妻子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但長相卻是很美的。
當“老叟”聞震祖,在“西洛”酒店真的見到姚娜娜時,驚為天人,疑為仙女!
想到了自己妻子的容貌和身材……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當範建新和聞震祖回到“西洛”酒店時,姚娜娜一行四人,已來到了範建新請客的包間。
這幾個女孩,很會捯飭和打扮,在這物質貧瘠的時代,女人們還整天為著雞毛蒜皮傷腦筋呢,她們卻個個收拾的漂亮、洋氣;她們更是不嫌事大,每人都帶了一樣自己喜愛的樂器。
你還以為,她們來酒店是準備開音樂會的呢。
潁瑩,帶來的是一把造型獨特的吉他,箱體碩大,遠比普通的吉他要寬、要厚。箱型的造型特異,做成了極好看又誇張的弧度……
範建新有印象,這把吉他,是潁瑩的男友送給她的。
她上高中時,就戀愛了。
不過,大三的時候,潁瑩卻發現自己的男友,跟別人好了。
為這……
誒,範建新不想再回憶了。
焦芬,帶來的是一把上低音薩克斯,這小妞的嗓音也很低沉,還有點沙啞,近似於男音。
她是姚娜娜的死黨、最貼心的閨蜜。
最初,她是最反對姚娜娜跟範建新在一起的,後來卻是最支持範建新跟姚娜娜戀愛的人。大學畢業後,有關姚娜娜的情況,範建新都是從焦芬的嘴裏得知的。
不過,她後來旅居了米國。
讓範建新沒料到的是,史婧琳也來了。她並不是姚娜娜同寢室的同學,她住的寢室,離姚娜娜的寢室隔有好幾個房間呢。
就是她,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為一個流氓頭子物色容貌姣好的女大學生,騙姚娜娜入火坑的人……
她的結局,令人大快人心!
大三時,她被一個假港商玩大了肚子……被學校開除,最後不知所終。
她帶來的樂器是一把挺袖珍的小提琴。
範建新算是服了姚娜娜,她竟背著她的那架碩大的古箏……來了。
“姚娜娜,你腿好了嗎?……我也就是隨便請你吃頓飯,給你壓壓驚、洗洗塵,你怎麽還把這架笨重的古箏,給帶來了?……”
“你都準備展露古琴的奇妙彈法,我總得給你和弦吧?……”
範建新心想,就你那架24弦古箏一彈,聲音震天響,壓的古琴還有聲音麽?
他從姚娜娜的狀態看,她的腿應該沒有了大礙。上午自己,早有準備的一扶,看來她的腿崴的並不重。
“你就是範建新?……哼,老實交代,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潁瑩是性情中人,她盯著範建新看了一會,眸子放著侵略性的目光,問道。
“你們音樂係的女生,我幾乎都能叫出名字……”
範建新看了一眼焦芬和史婧琳,對潁瑩說:“這位帶降e調上低音薩克斯來的女生,芳名焦芬,南宋名將焦讚的‘焦’,芬芳的‘芬’。是臨城的本地人,母親是小學音樂教師,父親是市工會的幹部……她的薩克斯吹奏,就是跟她父親學的。”
史婧琳跟焦芬坐在包間裏的一張沙發上,從範建新一進房間,她就在觀察範建新……見範建新這麽說,急忙站起身,笑靨如花,迎著範建新,說:“帥哥,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範建新點點頭,張口說道“史婧琳……”,心中卻冷哼一聲,名字是好名字,心腸卻似毒蠍……一定要警告姚娜娜等人,遠離這樣的人。
“你是克格勃啊?!什麽都知道啊!……”
“克格勃弄得都是一些小兒科的玩意……我比他們能耐大了去嘍。比如說,你嗎,原來是拉中提琴的,為了高考才改的小提琴,對不?……”
範建新說的這事,可以算是史婧琳的了,這人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這事並不打緊,也不是需要隱瞞的事。但,如此私密的事,這人都知道,這也太讓人膽寒了!
“你,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嗬嗬……我看你一眼,就猜的出來了。”
史婧琳當然知道這句話範建新是胡說的。
但卻讓她細思極恐!
她的臉色變幻莫定,最後竟定格在驚恐之中……而反觀範建新,卻是一臉的喜形於色,甚至在故意誇張自己的表情。
他清楚,心裏黑暗的人,是最怕被別人看透心思的。這樣很好,也許她今後行事,會收斂一些,少害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