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南？”

    簡飛揚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狠狠掐自己一把。

    很痛，不是在做夢。

    席煜南笑起來，使勁兒擁住她，抱著她，輕柔撫摸她的發。

    他又黑又瘦，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圈胡子渣，神情疲憊，白眼球裏布滿血絲。然而眼神依然如舊，剛毅深邃，直抵人心。

    簡飛揚一把抱住他失聲痛哭，像是在做夢，可她擁著真真切切的他，感受他的體溫，他的胡子紮在她臉上有些刺痛，他身上像是有股許久沒洗澡的難聞味道……

    她失去的全世界，又回來了。

    簡飛揚哭的連話都不會說，隻是喃喃叫他的名字：“煜南，煜南！”

    席煜南低低的在她耳邊嗬氣：“我在這。”

    “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來了。”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出了點意外，”他輕描淡寫，“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席煜南細細打量她，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絲毫都不肯放過。

    他笑的有些勉強。

    “聽說你非要去找我？”他笑笑，“傻子！那又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你去了不是自討苦吃嗎？”

    簡飛揚沒說話，摸著他瘦削的臉龐。

    不管怎樣，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她想問他，這半年多在南非到底是怎麽過的，礦廠爆炸，礦工暴亂這些事是不是都處理好了？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變成這樣……

    還有，她明白了一件事，在生死麵前，她對他的恨似乎已經減輕很多了。

    至於要不要把小寶的存在告訴他，她還在猶豫。畢竟那張遺囑一直是他倆的心結。

    “煜南……”簡飛揚剛要說話，忽然發現他臉色不對。

    席煜南站起身，刻意用西裝擋著腹部。

    他坐過的地方，驚現一片血跡……

    “煜南！”簡飛揚驚叫，渾身顫抖。

    席煜南回頭，勉強牽動嘴角，笑容蒼白無力。

    “沒事。我現在有點累，你扶我上樓歇會兒。”

    他抬起手，她看到他手上也有血漬，另一隻手死死攥住衣角，用力拉扯一下，遮住小腹的位置。

    “你身上有傷？”簡飛揚急忙跑過去，“快給我看！”

    “沒有。我休息一下就好……”

    “席煜南！”

    簡飛揚硬要看，卻被他反手一推，“我說我想休息一下，你聽不懂嗎？扶我回房間！”

    席煜南瞪她一眼，邁開步子徑自向樓上走，可沒走幾步就佝僂著身子，整個人失去平衡一樣倒向一邊。

    簡飛揚忙去扶他，他身子是軟的，喘粗氣，手緊捂著小腹，鮮血從指縫間汩汩冒出來，黑色西褲被染的濕透。

    “煜南……席煜南！”

    “飛揚……”他氣息微弱，眼皮隨時要閉上。

    簡飛揚用盡全身力氣支撐他，讓他平躺在沙發上，然後迅速找到醫藥箱。她取出紗布簡單為他包紮，可身上的血好像怎麽都止不住，藥棉剛覆上就被血染紅，不一會兒她也滿手都是血。

    “煜南，你的傷很重。”她大著膽子掀開他衣服看，裏麵的紗布已經被血漚爛了，“我現在必須要把你送去醫院！”

    “不用，叫唐駿來。”

    “唐駿又不是醫生！”

    “你聽我的……”席煜南有氣無力，“把唐駿叫來，他會有辦法的。”

    簡飛揚沉思片刻，撥出唐駿的號碼。

    她的手冰冷到幾乎麻木，自己卻不知道。

    席煜南的頭歪向一邊，慢慢合上眼睛，他在微笑，失去意識之前低聲喚著簡飛揚的名字。

    整整三天，席煜南家裏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都是唐駿找來的醫生。這些人神情嚴肅凝重，經常後半夜還在書房小聲討論。

    簡飛揚就待在客廳，不言不語，不說不笑。有時醫生忙不過來，她就幫忙打下手做護士的工作，有時也會親自進廚房給他們做宵夜。久而久之醫生很自然的使喚起她來：“簡小姐，紗布不夠用，請按這個地址去藥店買。”或者，“簡小姐，席先生的傷口一天要換三次消炎藥，請照顧一下。”

    簡飛揚什麽都做，任勞任怨。

    唐駿親眼目睹，隻覺得匪夷所思。在他印象中，簡飛揚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這次給席煜南治傷，如果她驚恐慌亂，手足無措，甚至大哭大鬧毫無理智，他倒是能理解。

    可她表現出來的沉著冷靜，不慌不忙，實在讓他刮目相看。

    那段時間席煜南多虧了有她照顧，才恢複的神速。

    簡飛揚又一次衣不解帶的照顧他整晚，清晨時分才走出房間。同她一起的還有幾個醫生，他們神情疲倦卻麵帶笑蓉，長長舒出一口氣說：“席先生終於脫離危險了。”

    簡飛揚怔了怔，一瞬間全身力氣像被人抽走，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

    唐駿連忙扶她起來。

    她輕笑著說沒關係，腳步踉蹌的往客房走。進去之後洗澡換衣服，溫熱的水流打在身上時，那一刻她像一根緊繃的皮筋，啪的一聲斷了，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

    把自己收拾好了之後她去席煜南房間，席煜南躺在床上，臉色依然蒼白，但精神頭好了很多，見到她輕輕勾起嘴角。

    簡飛揚也回給他一個微笑，坐到他身旁。

    席煜南啞著嗓子問：“現在還恨我嗎？”

    她一愣，這該怎麽說呢？說恨或者說不恨，都對不起自己的心。

    “沒事，你可以繼續恨我。”他看著她，“這一次我差點回不來……不過死裏逃生，以後恐怕還少不了惹你心煩。”

    “說這些幹什麽？”簡飛揚低垂著眼皮，“你好好養傷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這段時間都是你在這照顧我？”

    “我隻是不想你死太早，到時候我去恨誰？”

    他動動嘴唇，心裏在喊：你是不想孩子失去父親吧。

    席煜南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嘴角上翹，是一種她幾乎沒見過的歡快。

    “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你別自我感覺太良好。”

    “飛揚，聽說你跟陸錚做交易，讓他幫你買飛機票去南非？”

    簡飛揚深吸一口氣。

    席煜南緊盯著她：“你和他怎麽約定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