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機緣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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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鐵麵佛與尤萬金在做什麽,那都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情,宋翊反倒成了無關緊要之人。
此時無旁人幹擾,宋翊可以專心救人。但此地的三名看守,卻不能讓宋翊輕易得逞。
隻聽尚道遠一聲招呼:“結劍陣!”許道成、賈道勤二人各自就位分列尚道遠身後,擎劍在手各出後天、玄武兩劍式,而尚道遠則直麵宋翊,使得卻是白虎劍。
方才半路殺出個冷麵佛,尚道遠、許道成借機恢複得差不多了。此時,尚道遠吃一塹長一智,收起輕慢之心,還是以多年來在張虛白門下修行的六壬化神劍來對付宋翊比較穩妥。
半年前,尚道遠受了鍾守離的命令,暗地下山回到開封城,偷偷將許道成和賈道勤拉了回來。
這二人本是鍾守離的親傳弟子,鍾守離外出遊曆多年,這二人便成了無根浮萍,總覺得自己在太一宮受盡了委屈,卻不曾想到自己有多不爭氣。
二人聽到師傅召喚哪有不從,少年人怎知什麽對錯,隻知道跟著師父便是對的。
二人自從來到不夜宮中,不但每日錦衣美食,而且有鍾守離親自調教,劍法大進。什麽家國道義全都拋在腦後,隻記得鍾守離的歪理,等著西夏皇帝奪得天下封他們官坐。
六壬化神劍陣,乃是張虛白親自所創,守陣之人各持劍式,五行相生陰陽互補,攻守兼備。十二人可成一陣,二人亦可成一陣。
尚道遠三人的劍式各不相同,這尚道遠的白虎劍性屬陽金,劍招鋒銳暴戾,凶猛無比,隻攻不守。賈道勤所使玄武劍式性屬陽 水,守如堅盾密不透雨。許道成所使後天劍式性屬陰 水,守如潺潺溪流,卸盡力道。而且玄武、後天兩劍合一還可攻如驚濤駭浪。
五行之說,金可生水,尚道遠的劍式雖然主攻,卻可以催生許道成二人主守的劍式。這三人的劍陣,四分攻六分守,其中還有一變,二水合一轉守為攻。因此,這三人的劍陣還有個小名頭,叫做“白虎踏水”陣。
鍾守離明知大戰在即,急於在短期內提升三個徒弟的武功,讓他們即使麵對一流高手也有自保之力。
這“白虎踏水”劍陣,乃是鍾守離為這三名愛徒依著各人的特點精心挑選。半年來悉心調教演練,即使一流高手也很難攻破,搞不好還會被這三人趁隙反殺。
宋翊哼笑兩聲,這幾年在江湖上搏命,沒少見識各樣的劍法與武功,卻還未曾與自家本門的六壬化神劍較量過。聽聞這六壬化神劍乃是天下第一的劍法,倒不知今日這三個不入流的貨色使出的六壬化神劍陣能有何等的威能?
宋翊久經戰陣,全沒將尚道遠三人放入眼內。隻見他足下發力,身形如電,拖刀直奔尚道遠。待到近前,宋翊長刀一翻,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托住刀背刀刃向上,使出一招應月斬,刀尖自下而上向那尚道遠劃去。
尚道遠見宋翊拖刀而來,卻仍舊保持著白虎劍含劍待發的起手式一動未動。待宋翊使出應月斬時,身後賈、許二人突然搶身而出。
賈道勤手中寶劍,以劍身搭住盡斬刀鋒。賈道勤使得是玄武劍法,劍上勁力堅厚。而且他出劍時選在宋翊的招式將法未發之時,竟然能將宋翊狂勇的刀勢壓住。
賈道勤封住宋翊的招式,尚道遠,許道成便要趁機出手。宋翊心中冷笑一聲,哪有如此好事,單腳向刀背上猛力一蹬,使了招“牛角斬”,盡斬上又加一層新力,眨眼間便將賈道勤彈開。
宋翊剛剛彈開賈道勤,忽覺盡斬之上力道一變,手中長刀連同使刀的右臂都仿佛陷入一灘春意綿綿的溪流之中。刀劍膠著似乎黏在一起,盡斬身不由己地隨著許道成蜿蜒纏綿的劍式而動,全部勁力一泄而盡。
宋翊心中暗道不妙,賈、許二人陰陽死守,那狂猛的殺招必是留給了尚道遠。
不出所料,尚道遠的白虎劍式猛然出手,淩厲的劍法攻勢凶猛直奔宋翊撲麵而來。
宋翊調用真氣灌注刀身,長刀一抖便將許道成搭在盡斬上的劍震開,急忙將手中盡斬舞個密不透風,才勉強擋住尚道遠淩厲的攻勢。
剛剛擋住尚道遠,賈道勤、許道成卻又乘隙從兩側出手。
宋翊心中叫苦不迭,先前真是小看了這三個人,沒成想這劍陣如此奧妙,一攻兩守有擋有泄,而且這三人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即使盡斬攻勢再猛都先由賈道勤以玄武劍攔下,再由許道成以後天劍的陰柔劍勢慢慢卸去勁力。
鍾守離果然沒有白費心思,尚道遠三人如同一個手掌上生出的指頭一般,配合得絲毫不差,竟然打得宋翊隻有招架的餘地。
若非宋翊憑借強橫的內功和驚人的膂力將一柄四五尺的長刀舞得密透風,恐怕早就被尚道遠刺出幾個窟窿。
尚道遠也不敢太過急功近利,心中暗自驚歎:“也不知宋翊這些年有何奇遇,內功竟然變得如此深不見底。那麽長一把大刀竟然舞得狂風般嗡嗡作響,隻是被輕輕掃到劍身也覺虎口發麻。”。
尚道遠開口說道:“宋翊,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少真氣。二位師弟莫要著急,守住陣腳慢慢消耗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挺多長時侯。”
宋翊這邊成了比拚內力和體力的文鬥,尤萬金這邊卻仍在自顧自地講著故事。
那邊兵器交擊之聲一起,冷麵佛恍然大悟,陰沉沉衝著尤萬金說道:“滑頭鬼,你在這裏戲耍老僧,拖延時辰,根本就沒有什麽‘半寐伏魔掌’!”
“半寐伏魔掌”確實是有的,不過宋翊有言在先,隻需尤萬金拖延些時辰便可。
因此,尤萬金也犯不著用“半寐伏魔掌”去和鐵麵佛拚命。於是,便已”半寐伏魔掌”的來曆故弄玄虛拖延時間。
此時,尤萬金見冷麵佛已被自己戲耍得出離憤怒,這戲也不能再演下去了,便對冷麵佛說道:“大和尚若是不信,那就出手吧。”。卻是依舊保持著“半寐伏魔掌”晃晃蕩蕩的姿態。
冷麵佛冷笑一聲,說道:“滑頭鬼,你果然是詭計奸猾呀,還在給老僧演戲。你且嚐嚐老僧的‘金剛伏虎拳’”!
隻見冷麵佛足下一使力,竟然平白地陷下兩寸多深,將身一扭雙拳齊出直奔尤萬金心窩,這一拳飽含勁力,竟然隱隱約約聽到風雷之聲。
眼見兩名頂尖高手之間的惡鬥一觸即發,忽然間憑空落下一個人來。這人也不知是從多高的地方落下來,硬生生落在二人之間,砸得沙土四濺,遮人耳目。
飛沙走石之中站起一個鐵塔般的男子,四十歲出頭模樣,赤裸著上身完美的筋肉,仿佛精鐵鑄造的雕塑一般地。這人眼窩深陷,鷹鼻隼目,一雙淡黃色的眼睛冷冷地盯視著冷麵佛。
宋翊偷眼察看落地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道不妙:“這裏的事情真是越來越亂了,連鷹王耶律真秀也來趟這趟渾水。”
尤萬金怎能不識得耶律真秀,不過看那樣子應該是來找冷麵佛晦氣的,於是心中暗自偷笑:“也不知這楞頭兒禿驢,怎麽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仇家。莫不是整天板著一張臭臉,誰也不放在眼裏,惹惱了這位爺。”
尤萬金本想借機落井下石挖苦冷麵佛兩句,不過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心道:“這時還是少說話為妙,還是所有人都看不到我才好。”
想到此處,尤萬金依舊晃裏晃當地樣子,卻慢慢向著一邊移去,避得二人越遠越好。
即使強如冷麵佛,被耶律真秀冰冷銳利的目光盯視著,也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冷麵佛明知此人武功不弱,因此也不敢輕易招惹,能化則化,於是雙手合十向著耶律真秀行個禮,說道:“這位施主,我與那尤施主須有一些事情要了斷,可否行個方便?”
耶律真秀聽罷仰天大笑,突然冷不丁地喝道:“蕭可羅,我可算找到你了!”
冷麵佛低著頭,身軀微微一震,不過馬上笑著說道:“施主可是與老僧講話。”
耶律真秀哼笑兩聲,倒背雙手慢悠悠說道:“???大康?元年(遼曆,公元1075年),大遼皇太子耶律浚①兼任北南樞密院事,北院樞密使???耶律乙辛?②為此心中不安,於是設計陷害耶律浚某朝篡位。
大康三年(遼曆,公元1077年),耶律乙辛奸計得逞道宗大怒,廢耶律浚為庶人,並囚禁於???上京?。耶律乙辛又派???蕭達魯古?③、???撒把前往上京秘密將耶律浚殺害,並謊稱其病故。
壽昌?七年(遼曆,公元1101年),道宗去世,皇孫耶律延禧④奉遺詔即位,群臣上尊號為“天祚皇帝”。那天祚帝乃是耶律浚的長子,自然要為父報仇,誅殺耶律乙辛的黨羽,但這其中卻有一人僥幸逃脫。
那逃脫之人名叫蕭可羅,他比之撒把等人年紀要輕,屬於耶律乙辛黨羽中的少壯一派。
雖然他沒有機會參與當年殺害耶律浚之事,但他為人狠訣武功又高,很快便成為耶律乙辛的心腹,替他‘清除’了不少障礙。
隻因此人行事之時以黑漆麵罩遮臉,人稱‘無麵鬼煞’。
乾統元年,耶律乙辛黨羽盡數被誅,蕭可羅竟然賊心不死,出手行刺天祚帝,事敗之後,隱性更名藏身中原。
時至今日,此人姓名尚在誅殺名冊之上,未曾勾去。”言罷,耶律真秀背著雙手,冷冷地瞧著冷麵佛不再做聲。
冷麵佛雙手合十長歎一聲,口誦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塵世間爭權奪利何時停,崎嶇世路,人難行。心有不甘,棲身處皆是修羅戰場。殊不知,千秋大業莫如清茶一壺。善哉善哉。”
智遠此時忽又變得悲天憫人,在那裏大發感慨,實在與他“冷麵佛”的諢號大不相符,著實令人可笑。
冷麵佛感慨一番,見那耶律真秀仍在盯著自己,頓了一頓卻又繼續說道:“施主,這蕭可羅又與老僧有何相幹?”
這句話說完才引得耶律真秀一陣大笑:“這些屁話可不像是‘無麵鬼煞’說出來的話。你的樣貌雖然鮮有人知,但你行刺聖上之時,先師蕭兀納⑤曾與你交過手。剛才你那招‘元地求力’與蕭可羅的‘閻魔八方戒’的起手式可是一模一樣。”
冷麵佛聽到蕭兀納的名字不由得脫口而出:“耶律真秀!”
那“蕩平中原登天王”的名號可是如雷灌耳,當年幾乎掃平了大半個中原江湖。但他的師承遼朝蘭陵王蕭兀納的事情可是鮮有人知。因此,冷麵佛話一出口便知走了嘴,立刻壓低了他聲音。
冷麵佛聲音雖小,耶律真秀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嘿嘿一笑說道:“你這可是自己認了?不過認不認也沒什麽關係,無論你是誰,今日都得死在這裏。”
冷麵佛長出口氣,仿佛卸下了壓在心口的一塊重石,向著耶律真秀說道:“大遼都要亡了,你還掛念這些事情,誅殺名冊不過一張廢紙而已,你又何必執著。”
冷麵佛這話一出,便算是認了。耶律真秀探口氣道:“遼朝何去何從乃是國運所致,我沒有能力改變。但先師與你交手時各有損傷不分伯仲,那是他年老體衰所致,因此心中頗有不甘。
所以,他老人家特別吩咐我,無論如何都要將你除去。但那時你已遠走中原,無處尋蹤。
後來我數次踏足中原,硬挑整個武林想把你引出來,沒曾想卻引出幾位絕世高手,以致我敗走還遼。
真是大隱隱於市,誰能想到,堂堂大宋八俠的冷麵佛竟是“無麵鬼煞”,你竟然改頭換麵裝個和尚,後來更是隱入宋廷大內龜縮不出。
眼看我也過了半百之年,有些事情也不能在拖了。先師已去,這誅殺名冊上的蕭可羅也改歸位了。”
今日之事真正好笑,冷麵佛追殺宋翊至此,無論宋翊好說歹說,冷麵佛也絕不留情。沒成想轉眼之間,冷麵佛的債主也追到了這裏,換做冷麵佛討饒,人家卻不同意。
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冷麵佛害怕的人,苦苦討饒之時,何曾想過自己冷麵無私從不留情,真是風水輪流轉,世間因果實在造化弄人,現世現報。
卻又聽冷麵佛冷笑兩聲說道:“這些年,一直有遼朝細作四處打聽我的下落,這我也知道。我倒不是怕了你,你單挑大宋江湖之時,我們八大俠已然隱退,自然有那頂天立地的人出手。
蕭兀納與你練的都是筋肉之力,年歲一長便會迅速衰弱。而我習的可是中原內功心法與武功,隻要不斷習練便會越發深厚。咱兩人年歲差不多,此消彼長,你可是我的對手?”
耶律真秀狠狠盯著冷麵佛,口中冷冷說道:“你分析得沒錯。不過我告訴你,時至今日我才達至巔峰,碰巧你就露出來了,算你倒黴!
今天結了你的賬,我還要再次挑戰大宋武林,先找禽天鵬等人算賬,最後再去挑戰那個劍仙張虛白。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再不做就沒機會了。”
冷麵佛冷笑兩聲說道:“笑話!憑你這把年紀還想挑戰大宋武林?先過了我這關再說!”言罷,冷麵佛身上氣勢一變,忽然爆出一聲清脆的陽鳴之聲。
1.
遼順宗耶律浚(1058年-1077年),契丹名耶魯斡,遼道宗耶律洪基長子,母為宣懿皇後蕭觀音。遼朝宗室。
大康三年(1077年),受到奸相耶律乙辛等人陷害,廢為庶人,幽禁於上京。同年十一月,為奸相耶律乙辛所害,時年二十歲。遼道宗後期,平反昭雪,追諡昭懷太子,按天子之儀改葬玉峰山。
2.
耶律乙辛(?~1083年),字胡睹袞,五院部人。遼道宗時期權相奸臣,官至署理太師,勢傾中外。
大康元年,耶律乙辛誣陷宣懿皇後蕭觀音與伶人趙惟一通奸,造成“十香詞冤案”,導致宣懿皇後被處死。
後又構陷太子耶律浚謀反,使其冤死獄中。並試圖暗害皇太孫耶律延禧,因此引起遼道宗警覺,貶為南院樞密使,削除王爵,遷興中尹。七年,以“鬻禁物於外國”罪名被捕,試圖逃奔北宋,坐罪縊死。
3
蕭達魯古,遼道宗朝大臣,黨附於權臣樞密使耶律乙辛。大康三年(1077),耶律乙辛誣陷太子耶律浚,致太子被貶為庶人,囚於遼上京(今內蒙古巴林左旗南)。
蕭達魯古受耶律乙辛派遣,與近侍直長撒把密赴上京。同留守蕭撻得趁夜領著力士至囚室,誆騙說有赦詔,召太子耶律浚出監將其殺害,用盒子裝著人頭回去複命,謊稱耶律浚因疾病薨。
耶律浚之子天祚帝即位後,大肆搜捕乙辛黨,蕭達魯古以金銀上下疏通獲免,之後病死。
4
天祚帝耶律延禧(1075年—1128年或1156年),字延寧,契丹名耶律阿果。遼朝末代皇帝,遼道宗耶律洪基之孫,遼順宗耶律浚之子,母為貞順皇後蕭氏。
少年時,耶律延禧險為權臣耶律乙辛所害,幸得蕭兀納保護周全。太康六年,受封梁王,進封燕國王、天下兵馬大元帥。大安七年(1091年),成為皇位繼承人。
壽昌七年(1101年),正式繼位,年號乾統。在位期間,遊畋享樂,無所作為,導致朝政腐敗、人心渙散,內外矛盾激化,陷入內外交困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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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兀納(1049—1118年),字特免,六院部人。遼朝末年大臣。魁偉簡重,精於騎射。大康初,為北院宣徽使,營救並輔佐皇孫耶律延禧,遷南院樞密使,封為蘭陵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