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不夜雷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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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壬”源於上古天象、曆法,上映宇宙太虛之變化、星象之運轉。

    宇宙天星之氣下行,自北極星下注,經由天罡北鬥九星將氣路劃分為九路,以至地上萬物,對世上之人、事生出不同影響。因而,六壬之術以九宗門應之,推演未知之數。

    宇宙之氣經由天罡北鬥繼續下行流布十二宮,即為貴人,螣蛇、朱雀、六合、勾陳、青龍;天後、太陰、玄武、太常、白虎、天空十二天將;再分別由各宮之神去直接發生作用,即十二月將,也就是十二支;十二支作用於地,便有了六壬天地盤之間的生克製化以及德合鬼墓刑衝破害等關係。

    是以,天罡北鬥之氣,便是十二神將根本所在,也是六壬術的核心。

    張虛白精通六壬之術,將六壬十二神將之陰陽屬性、氣運變化融入劍法之中而成六壬化神劍,上映宇宙星象之玄奧,包含地上萬物生死、興衰之造化,克製天下一切武功。

    因此,天罡真機與六壬化神劍乃是一脈相承,天罡之氣也正是六壬化神劍中五行氣的根本。

    六壬化神劍之所以極難練成,因其根基“五行真氣”也分陰陽五行,每一式劍法必須灌注相應的真氣方可生出不同變化,才可循環相生以應外敵。

    因此,五行真氣不但是六壬化神劍的根基更是神髓。若想將各式劍法變換如意,圓融通匯,達到化神境界,不但要將十二式劍法的劍招全部練成,還要將配合劍招的真氣練至五行合一的境界。

    鍾守離本是有心之人,暗中早以將十二式劍法練得爛熟,隻是苦於資質所限,沒有將真氣練至五行和一的境界,因此才不能將十二式劍法銜接起來,得其形而未得起其神,空有一副精致的架子而無血無肉更沒有生命。

    而“天罡戰氣”乃是直接引天罡九星下行之氣加身,跳過了九星之氣分布地上化於五行而後再度合一的過程。

    鍾守離得此本源之氣,直接用於十二式劍法便可自然生出陰陽五行的變化,不必再勞心費神運化五行如此麻煩,使出來更是圓融如意,比之五行合一猶有過之。

    單就劍法而言,此時的鍾守離形神具備並不輸於張虛白。鍾守離雖然尚未掌握內力化形的法門,但引天罡真氣灌注紫晶劍,仍然可以抵擋張虛白的淩厲劍氣。

    二人鬥了幾十個回合竟然難解難分,將一旁的司徒牧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自己夜郎自大,幾十年的隱忍修為還比不上鍾守離的一道法符。

    然而,看事不能隻看表麵,張虛白近百年的內功修為幾乎可以硬抗天威,豈能是一道符籙所能抵消。

    二人雖然一時間難分勝負,但張虛白此時所用功力不過六成,再鬥幾百招也是遊刃有餘。反觀鍾守離卻已是拚盡全力,招招不留餘地以命相博。

    再鬥得十幾招,張虛白逐漸提升功力,劍氣縱橫馳騁也不再去考慮什麽五行生克、劍招變換,隻是白虎劍式一招,一道道金色劍氣無窮無盡縱橫閃耀,映照得整個大殿金光燦爛。

    張虛白淩厲的劍招灌注無匹的真氣,一劍強過一劍,足以壓製一切招勢套路,似乎可以無視恒古不變的天地之理。

    既使有天罡戰氣加持,鍾守離每接下一劍都覺得真氣散亂手臂發麻。張虛白的劍氣越來越強,鍾守離接得越來越費力。用碾壓一切的力量來形容此時的張虛白,一點也不為過。

    鍾守離漸漸不支,心中有苦自知。師父的功力深不見底,此時此刻仍然留有餘地,真氣越鬥越強,似乎無盡無休。自己陪在他身邊多年,所見所識不過是冰山一角。雖然知道他強悍無敵,卻沒想到竟然如此恐怖。自己雖以符籙之力求得天罡戰氣加持,竟仍然抵擋不住。

    這法術借用天罡之氣也是有時刻所限,眼看便要耗到了時辰。鍾守離將心一橫,口中默念法訣,左手隱在袍袖之中暗暗掐決,且戰且退來至一處角落之中。

    突地,鍾守離展開身形騰空而起,自張虛白頭頂越過。張虛白反身便是一道劍氣,同時自紫晶劍上燃起濃重的黑紅色火焰爆發而出。

    那紫金劍上爆出的火焰竟無火苗,倒似滾滾濃煙一般沿著金色的劍氣一路燒向張虛白。

    鍾守離隻覺得手上的紫晶劍猶如一個連著無底深淵的漩渦,將自己身上的天罡戰氣源源不斷地抽了進去。這種感覺真如抽骨吸髓一般,持劍的手掌上仿佛破開了一道閘門,而這閘門卻無法關閉,隻能任由他不住抽吸。

    鍾守離心中大駭,沒想這道符籙竟然如此恐怖,想要將劍棄掉,而劍柄仿佛在手上生根一般,甩也甩不脫。如此狂吸之下,眨眼功夫就能將天罡戰氣吸光,自身那點真氣還能禁得住它一吸?

    鍾守離似乎生起了毒蛇咬手勇士斷臂的決心。好在恰好將天罡戰氣耗光,剛好足夠支撐符籙。

    張虛白眼見那火焰形樣奇特,真氣也能被他燒燃,駭然喝道:“三昧真火!”

    相傳,“真火”乃是純陽之氣所化真正之火。真火有三昧:心者君火也,其名日上昧;腎者臣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者民火也,其名日下昧。聚焉而為火,散焉而為氣,實則精氣神所化無形之火。

    修道之人將真火用於體內,可以殺死身內的“三屍九蟲”,銷疾除病,降群魔,殺五鬼,煉除陰質,火過清涼了無一物,亦可用於燒煉金丹。

    若將真火放出體外與凡火相和,便成殺妖滅魔甚至燒神焚仙的利器,且凡水不能澆滅。 鍾守離的計策可謂萬無一失,他這紫晶劍上僅有一顆地脈石,以他自身的功力隻能供給一道符籙使用。

    於是,他先發動天罡戰氣加持自身功力,如若還不能勝張虛白,便可利用充沛的天罡戰氣去引發第二道符篆——“真火咒”。

    鍾守離也不知這三昧真火的威力如何,隻能靜觀其變不敢輕易上前,以免傷及自身。

    真火乃是無形之火,若與凡火合一則成有形之火,世間凡物難以抵擋。就如玄金一般,世間五行皆不能擋。

    張虛白手掐劍決,玄武、後天兩道淡藍色的劍氣帶著磅礴真氣紮入真火之中。玄武劍性屬陽 水,後天劍性屬陰 水,兩道劍氣插入到真火之中卻是豪無效用,反而助長了火勢,那真火猛然間燒得更加濃烈。

    張虛白修道百年,怎能不知道三昧真火是何物。他提倡,修真之人應以自身為爐鼎,真氣為大藥,以神火煉化內丹。

    這裏的神火,便是指自身內無形之三昧真火。但凡丹鼎派的道士都需要修煉三昧真火,尤其是內丹派,三昧真火乃是燒煉內丹的根基,其領悟更是遠超旁人。

    隻是,張虛白雖然修有三昧真火,但隻是用於自身的無形之火,卻不知與凡火相合的法門。今日也是初次見到這有形之三昧真火,令人大出意料。

    張虛白本欲以水滅火,怎料反而觸了眉頭,引火燒身。那真火仿佛有靈性一般,吃了兩道劍氣食髓知味、衝著張虛白一路席卷過來。

    滾滾烈火異常灼熱,飄在空中無物自燒,像流水濃煙一般毫無定勢,衝著張虛白滾滾而來。

    隻是離著三四遠也能感到須眉具焦,鍾守離、司徒牧二人各站一方遠遠避開,看著張虛白如何應對。

    那股濃稠真火也不知靠得什麽支撐,隻是滾了兩滾便已有丈許方圓。

    此時,張虛白反被真火逼至牆角之中,進退失據,逼仄之地亦不能旋身回避。

    張虛白足尖點地,躍起四仗多高,眼見那團黑紅火焰自腳下掠過便要撞到牆麵之上。

    鍾守離似乎等得就是這一刻,眼見張虛白騰空而起,立刻手掐法決念動咒語,那真火受他調遣,竟然折了個彎直衝而上,直奔身在半空的張虛白。

    那“真火咒”符篆之上自有操控真火的法門,鍾守離長於算計,迎擊張虛白時布局稠密,細到毫厘。就連引誘張虛白進入牆角,逼他上天這等細微之事都已在心中演練過數遍。即使張虛白這等大能之人又怎能頂得住被人日夜惦記。

    此時,那團真火以漲至兩仗方圓,幾乎燒到張虛白的鞋底。那真火上升速度極快,張虛白身在半空已是難以回避。

    張虛白心念電轉,此時已無選擇餘地,隻能冒險一試,竟然探出雙手硬生生去擋那團真火。

    張虛白全身包裹著淡藍色的水氣抵擋著真火的灼燒,但這無疑乃是飲鳩止渴的法子,無論何種真氣也隻能助長真火的火勢。

    張虛白以絕強的真氣壓製著真火,落地之時,那真火已被他雙手壓倒兩尺方圓,再過片刻便隻有鞠大小。

    此時張虛白已是騎虎難下,這火球壓得越小越是費力,而且正在瘋狂吞噬自己的真氣,雖然在不斷變小卻是越發灼熱,威能遠非之前可比,稍有鬆懈便會爆發出驚人的威力,拿在手中扔也不是持也不是。

    鍾守離與司徒牧遠遠看著,也覺察出那火球經過張虛白的凝縮,已經成為一股可怖的力量。若說之前是一團可以焚燒鬼神的火焰,此刻便是可以瞬間炸掉一切的爆雷。

    二人礙於身份才沒逃離宮殿,哪個還敢上前偷襲,若是張虛白真氣一泄,便是同歸於盡的局麵。

    那火球到了蹴鞠大小似乎被壓至了極限,此時非但不在縮小,反而開始慢慢漲大,可見張虛白已是快要抵受不住了。

    沒想到,一道符籙竟然把在場三人栓到了一條繩上。到了這等局麵,就連鍾守離和莫天川也替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張虛白就是有海量的真氣也架不住這般此消彼長地打熬,而且這火球吞噬真氣的速度越來越快,再這般與火球僵持下去早晚是個“死”字。

    別無他法,張虛白將心一橫張口猛吸,火球中的真火竟然被張虛白從口鼻源源不斷地吸入體內。

    這番詭異景象看得鍾守離、司徒牧目瞪口呆,莫非是張虛白是要以德報怨舍己救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