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還是那個樣子，還是那麽精瘦矍鑠，身子骨不見好也不見壞。就是如此，宋翊也已覺得很是欣慰。畢竟，以九爺這個情況，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九爺氣力倒是很足，見了宋翊，拉著便是一通數落。宋翊笑吟吟地也不還嘴，任由小老頭發泄著不滿，心裏反倒覺得九爺實在是有趣。

    九爺罵了一陣，又開始老淚縱橫，一邊用袖筒抹著眼淚一邊說到：“你這娃兒好沒良心，出門也不提前說一聲，把你九爺爺一個人扔在這裏。”

    此次行罰堂到西夏公幹，宋翊生怕九爺生拉硬拽，因此並未提前和九爺辭行。現在看到九爺哭得情真意切，心中甚是內疚。

    宋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穩，笑道：“我說九叔，我在外麵吃苦拚命。您老在這裏有吃有喝，風不吹雨不打，怎麽反倒埋怨起我來了?”

    九爺擦幹眼淚，戳著宋翊的腦袋說道：“我這不是怕你回不來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孤老頭子可怎麽辦?你看看，今次去的，有多少人沒回來?”

    宋翊問道：“九叔，這事您是怎麽知道的?”

    九叔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說，我就不能打聽了?這幾天，客棧的人天天都在議論這事，說你們姚堂主都折了?”

    見宋翊點頭不語暗自神傷，九爺又哭了起來，哆哆嗦嗦指著宋翊罵道：“你說說你，就憑你那兩下子也敢去西夏人的地盤拚命。我問你，你一聲不吭就走也就罷了，回來後怎麽也不來打個招呼。害得我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你也沒回來。”

    宋翊年少時便已家破人亡，九爺雖然算不得什麽露臉的人物，可是時日一長，二人真就有了感情。同樣是孑然一身，到了一起自然互相關切，宋翊心裏真就將他當了自己的爺爺，當做了一個寄托。

    此時，九爺說話口吻真如同爺爺教育自家孫兒一般，在宋翊心裏勾起一陣親情的感傷和溫暖，不由得濕潤了眼眶。

    宋翊揉了揉眼，回道：“這幾日，我在殿中料理姚堂主和幾位弟兄的喪事，因此沒來得及看望您老。”

    九爺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冒失了，龍潭虎穴你也敢闖?”

    宋翊開玩笑地說道：“我要是回不來，您老人家就在這住著，反正群英殿念著我的情麵也得給您養老送終。”

    九爺一聽，立馬氣得瞪圓了眼睛，說道：“呸，你小子少說這個，你要是回不來，老頭子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給你報仇，他們一個也不想跑！”

    宋翊聽得一愣，沒想到九爺竟然放出如此豪言，也不知他哪裏來的底氣，於是調笑道：“您?您老拿什麽和人家拚命?還是在這裏安享晚年的好。”

    九爺喃喃說道：“反正到時我也不想活了，跟他們拚了算了。”

    雖然九爺隻是個風燭殘年的普通老人，但他說得情真意切，也令宋翊心生感動。

    宋翊不想再提生死之事，他自己眼前的命運就像一團濃霧，根本看不清楚。於是岔開話題說道：“九叔，我不在這幾天，雲下客棧可曾慢待了您?”

    九叔對雲下客棧倒是滿意，點點頭說道：“挺好，照顧的很周到。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到山林裏轉悠。”

    九叔接著又問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你趕緊把你西夏這趟差使給我講講。”

    宋翊嘿嘿一笑，他知道九爺這陣子當真是憋悶壞了。之前雖然餐風露宿居無定所，但好歹能夠溜達溜達有個江湖見聞。於是，宋翊便細細地將不夜宮一行，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

    宋翊不但腦袋靈光，而且生就能言會道，將事情講得細膩全麵層次分明，聽得九爺瞠目結舌如同身在其中。

    九爺哀歎一聲說道：“此行真是凶險無比，你能活著回來實屬不易。”

    宋翊問道：“九叔，你說那耶律真秀若要挑戰大宋武林，會從哪裏下手?”

    九爺攆著山羊胡子說道：“會從哪裏下手?當然是直接向公冶繁龍和禽天鵬下手了。傳聞，當初耶律真秀就是敗在了他兩個手上铩羽而歸，當然是直接向他倆挑戰。其餘那些雜魚有什麽意思?”

    宋翊卻問道：“耶律真秀要是想問鼎武林，幹什麽不直接去找張虛白?”

    九爺嘿嘿一笑說道：“他又不傻，當然要先找和自己差不多的對手，將最厲害的人物留在最後。如果一上來便挑戰張虛白，若是輸了，那怎麽還能再和公冶繁龍他們分出勝負。”

    宋翊想了想又問道：“可是，最近江湖上沒聽說有耶律真秀的動靜。”

    九爺沉思了一陣才回答：“他可能在找一樣東西。”

    宋翊趕忙問道：“什麽東西?”

    九爺卻反問道：“數年前，耶律真秀中原一行，將自己的兵刃留在了中原，你不知道?”

    宋翊搖搖頭，說道：“這我還真沒聽過，他的兵刃留在了哪裏?”

    九爺也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當年，耶律真秀以一己之力挑戰中原武林，最終敗於公冶繁龍之手。公冶繁龍則扣下了他的隨身兵刃‘雷公錘’，以此告誡他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可是這雷公錘扣在何處，我卻不知道。”

    宋翊自語道：“雷公神錘落九天，震得神州百裏驚。原來這十大名刃中的雷公錘是耶律真秀的兵刃。”

    九爺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以他當年的武功與名頭，他的兵器肯定能列入十大名刃。”

    宋翊想了想又問九爺道：“九叔，您江湖見聞廣博，耶律真秀自稱‘天族’，這‘天族’是個什麽意思，您老知道嗎?”

    九爺搖搖頭說道：“這個還真不太清楚，我又沒去過契丹人的地界。不過，我倒是聽說他們契丹皇族中有這麽一個說法，具體什麽意思我還真不明白。”

    爺孫二人久別再見，猶如打開了話匣子，大多都是九爺圍著不夜宮講的一些奇聞野史。  一直聊到天光微亮，九爺的身子骨實在經受不住打熬，這才依依不舍地沉沉睡去。

    安排好了九爺，送翊便開始打坐運氣行走周天，雖然一夜未睡但仍然精神抖擻，早早便動身去約好的地方與要師集見麵。

    宋剛到不久，便見要師集應約而來。要師集，依然笑容可掬。宋翊行過禮，便跟在要師集身後 進入石徑旁邊的樹林之中。

    卻聽要師集邊走邊說道：“當年，我指導群英武功，大多都是在樹林之中，不需要什麽道場，隨便選一處敞亮點的地方便好。”

    二人來到林中一處寬闊之地，頭頂上的樹冠遮掩著陽光，腳下不生寸草，五六丈方圓的好地方。

    要師集選了一塊青石坐下，並示意宋翊坐在他旁邊。

    要師集抬頭望了望天空，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歎了口氣說道：“當年，我便是在此處講武，轉眼間一別數年，恍如隔世呀。”

    宋翊追問道：“前輩，您現在不教徒弟了嗎？”

    卻聽要師集笑道：“有些年了，老朽年事已高，現已歸隱了。要不是有人相托，我也不會出山。”

    宋翊奇道：“有人相托？難道是有人托您教我武功。”

    要師集捋著胡子笑道：“不錯。但我自己也想看看，新晉的大宋八俠是個什麽人物？”

    宋翊趕忙問道：“何人能夠請得動前輩出山？”

    要師集搖搖頭笑道：“你也不用問了，我也不會說。總之，對你有利而無害便是。”

    宋翊當然知道有高人指導武功是件好事，但他心中仍然想知道是誰要幫自己。

    卻聽要師集說道：“往常，能進群英殿的人都已有師承。我所擅長的便是因材施教，觀察他們的武功發現不足之處。其實，我隻是幫助他們查漏補缺。”

    宋翊立刻起身行禮，問道：“晚輩多有不足之處，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要師集對宋翊的恭謙好學十分滿意，點了點頭說道：“昨日，你在林中倉促接我一掌，所用內力不過十之一二，竟然未損分毫。年紀輕輕竟能有如此內功修為，實在罕見。但你的拳腳、刀法，實在稀鬆平常。”

    要師集見宋翊隻是認真聆聽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你刀法的最大漏洞，就在一個‘慢’字上。”

    宋翊答道：“前輩說得極是，卻不知要如何破解？”

    要師集道：“劍，靈動快捷。刀，剛猛沉穩。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皆以劍法為主，就是取劍之靈動快捷。刀法再是剛猛有力，砍不到人也是枉然。就如昨日一般，我連兵刃都沒使，你傷得到我嗎?”

    宋翊心道：“要師集所說確實在理，雖然盡斬鋒刃無匹，可一刀未發便被人奪了去，又有何用？”

    卻又聽要師集繼續說道：“我早說過，高漢武的刀法雖然剛猛，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被人家一眼看出漏洞，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我敢打賭，他在戲秋風手下走不過十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