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燃燒正灼熱，昏黃模糊的光影下之下，一抹纖瘦的身影在室內不緊不慢地收拾著包袱。

    床榻上的男子一手輕輕抵著額頭托腮，閉眼淺眠。

    阿雲將少爺的衣物都準備好了後，正欲離開，床榻上本該睡了的人兒卻出聲阻止了她。

    “阿雲。”

    陳瑾深掀了掀眼皮，濃密的睫毛之下是一雙清明深沉的眼眸。門口的婢女身子微微一僵，待轉過身時麵上已然是疏離而平靜的神情。

    阿雲：“少爺還有何吩咐？”

    病態少年輕笑一聲，揶揄道：“離我這麽遠作甚，還怕本少爺會吃了你不成？”

    阿雲沉默不語。半晌後，頂著他那深不可測的眼神下抬腳走向他。她剛停在床榻邊兒上，陳瑾深繼續命令道：“坐上來。”

    阿雲不為所動。看她這迷離的小眼神兒，大抵是沒懂他的意思。

    陳瑾深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放鬆而懶惰地拍了拍自己的腿，語氣又輕又癢：“坐上來。”

    阿雲眉眼微動，猶豫了一下，忍下心裏的不適和那顆不該有的自尊心，抬起腳，乖巧地坐了上去。

    陳瑾深的眼簾拉下，指尖勾起她的一根墨發纏繞在指腹，湊近鼻尖嗅了嗅。

    似乎是感受不到少女渾身的顫抖，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小阿雲。明日我便出門了，你可不要在我回來之前偷偷逃走哦。”

    他閉著眼，認真地聞著她發尖兒上的香味兒，舒服地如同一隻懶散的貓。

    阿雲的目光遊離、飄忽不定。默默地承受著少年肆意的動作，心裏已經心灰意冷。室內溫存蔓延，少女麵色潮紅，暈暈乎乎之間，瞥見青色長袍身後的枕頭底下不經意間暴露出來的一角信封。

    信封似乎剛被拆開不久，主人也沒多防備，漫不經心地讓裏麵的信暴露了一截在外。

    阿雲眯了眯眼，努力分辨出幾個字來，隱約中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賣身契，

    阿雲。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阿雲瞬間清醒，耳邊嗡嗡作響，忽然感到莫名的緊張和興奮。

    這是…她的賣身契。

    竟然就藏在這枕頭之下。

    阿雲極力克製住情緒，不讓身上的少年察覺到半分。正在她心慌意亂之際，趴在她身上的少年忽然抬起頭，一雙水光漣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阿雲不由地拽緊了他那低調而奢華的絲綢袖袍。

    陳瑾深：“聽到了麽。”

    阿雲垂眸，避開他的視線，聲線平穩地應道：“諾。”

    “阿雲不會逃走的。”

    陳瑾深看著她不語。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

    “阿雲真是我的小乖乖。”

    —

    夜色濃鬱。

    楚歌摸著黑從茅房走出來。這回她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蹲了會茅房這才舒服了許多。

    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向前摸索。迷迷糊糊地打開了房門，她將琉璃燈熄滅，慢慢地爬上床。

    堅硬冰冷的觸感讓少女微微清醒。

    她的床什麽時候變這麽硬了？

    楚歌疑惑地抬眼，冷不丁地撞入一雙黑夜中亮晶晶的眼眸。

    楚歌：這場景…怎麽似曾相識。

    兩人相視無言。

    楚歌尷尬地腳指頭都縮成一團，頭先她就誤打誤撞闖進了宋肆的屋子，被欺負了一番。如今又來……楚歌發誓，她以後再也不半夜起來上廁所了。憋死她也不！

    “嗬嗬嗬…好巧啊四哥。”楚歌尬笑兩聲，想偷偷摸摸地爬下床，誰知宋肆拽著她的衣袖不肯讓她走。

    楚歌內心萬分嫌棄+害怕，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我來和你告個別…祝你科舉中榜哈，哈哈…我先走了……”

    她語音剛落，久違的電子機械聲在耳邊響起：反派宋肆黑化值10%。

    宋肆眼尾猩紅，固執地盯著她的背影，心中按捺不住那些整日在腦海裏浮動的欲望。他剛伸出手準備行動，卻見少女猛地一扭頭十分幹脆利落地滾上他的床，語氣堅定地說道：“四哥你的床居然比我的還舒服，今夜我們一起睡吧。你考試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晚安！”

    宋肆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怔住了：“？”

    宋肆有些懷疑她怎麽轉變如何之快，卻見少女背對著他竟很快地入了睡，毫無警惕和危機感。

    少年垂眸，慢吞吞地在她身側躺下。不管是為了什麽罷，哪怕刻意討好也好，他都接受了。

    他規規矩矩地躺著，閉眼休息。原本冷冰冰的屋舍裏，多了少女淺淺的呼吸聲，似乎變得溫暖了些。半晌後，少年睜開清澈的眼眸，歪頭盯著那顆毛茸茸的後腦勺看了許久。

    隨後少年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屏住了呼吸，大膽地伸出去，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將那抹纖瘦柔軟的身影撈進了懷裏。

    懷裏的少女睡顏柔和安靜。

    宋肆這才輕輕籲出一口氣，不禁收緊了胳膊，眼底的小雀躍一目了然。

    燈火闌珊夜，繁華的街道在黑夜中逐漸落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