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班車上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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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開了快11年的福美來二代,最近不斷出現小故障,雖然隻跑了十萬公裏:先是檔杆壞了,找不到檔位,幸虧開到了樓下,有個修理廠;再是前輪抱死,磨得刹車盤發出焦糊的味道;這幾天又出現了停車後風扇轟鳴不停,需要反複切換電源才能打住……於是,修,修,修,最後我幹脆不開車了,騎自行車上班:帶著鴨舌帽,蒙著藍色麵巾,漏出兩隻眼,簡直一個江洋大盜。雖然上坡的艱辛隻有騎車人才能體味,但是下坡的快感和看到長長的車輛堵在路上的幸災樂禍,也隻有我體會的最到位,就差點兒嗬嗬發笑了。至於安全,好在現在有了路邊寬闊的人行道,沒有自行車道,也很適合自行車安全通過。

    地鐵二號線通車了,我發現開車的人少了,馬路通暢了,於是周三開出來私家車,離開了18萬的地下停車位。沒有想到的是,堵車!大堵車!原來為了明年的上海經合組織峰會,城市形象大提升,包括主幹道的路麵鋪裝、護欄更換等等,搞得我不知道怎麽去上班了,累!

    把妻子送到丈母娘那兒值夜班回來,剛洗了個澡,發現兒子呼叫父母視頻。於是穿上內衣,跟兒子聊天。這小子雖然文化課不咋地,最後走了藝術之路混入了大學本科,但是最近特別喜歡圖書館看書,並且每天都有收獲的樣子。視頻裏的他問我自己像不像一個總經理。我點頭。小夥子穿著棉衣開著空調,搖晃著手裏的在讀書籍,建議父親也看看當代的書,而不是五百年前甚至一二千年前的書。繼而又搖頭:“算了算了,你看不進去的。為什麽累?騎自行車累,不是工作累!建議你坐班車吧,回頭把我的耳機送你,聽著音樂,多好。騎個自行車,自以為鍛煉身體,人家同事私下好說了,看啊,都快神經了,這把年紀還騎車上班,這麽冷的天。”“人家住的近啊。”“近什麽近!他在李11公裏外住!”兒子的一段單口相聲把老我的要強的心靈觸動了。

    我要好,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就怕自己做了什麽錯事兒說了什麽錯話而影響自己的形象,就怕人家背後說自己哪兒哪兒不好。但是,喝酒了就是個例外。所以,幾次醉酒之後的後悔,折磨的他難過好多天。要好的我,被幾次酒後的“醉行”敲打的支離破碎。

    於是,為了擺脫“神經病”的形象危機,我決定坐班車:7:40從家裏出來,五分多鍾就到了班車點,遠遠地看到自己小區的兩個老大哥在等班車。打個招呼,點根煙,聊些最近熟悉的人事變化和事情,八點多一點,班車來了。上了班車,我還發現一個熟悉的小夥子,卻沒有過去跟他坐在一起。如今的我所在單位,魚目混珠,家口很大。我記得很清楚,當年自己來這個單位,隻有不到百人,如今幾千人的大單位,有公務員,有事業編製,有外派勞務,有自有勞務,集團公司,投資公司……就在昨天,大微信群一個月薪1700的工齡四年的防火隊員直接@一把手,要求兌現承諾,並且說些自己這個團隊出生入死撲滅山火的慘痛經曆。一把手電話信息中心主任:“刪不掉?那就趕快發內容把他頂得看不見。”禁百姓之口,從上到下啊。就連我看到319變的帖子,都不敢隨意轉發給朋友,更何況朋友圈了。

    好久沒走海爾路了。如今的中海國際城,也成了個大站,班車地鐵公交,車水馬龍。而路邊的曾經的小村落隨著摩天高樓的雄起而消失,有過我單身時候的多處宿舍:28年過去,彈指一揮間!

    第一處宿舍,是我和同學猴子、老大、老高、老李等七八個人的一處三間平房。老高老李是郊區的,老婆孩子在家裏,他們星期天回去家人團聚,平時在此小住。隻是這個宿舍隨著我的工作變動而立刻更換,住了不到半年。單位駐地的嶗山賓館的工程部經理,我的老鄉於哥發現我天天頂風冒雨上下班,心生惻隱之心,找到後勤部希望給小老鄉調個床鋪,那家夥拉了拉老花鏡,從上邊盯著老於和我:“就怕一窩小雞抓進個陌生的,雞窩裏不安寧啊。”這形容,真叫我和老於大開眼界。最後,我還是住進了六個人的上下鋪賓館宿舍,冬有暖氣,夏有風扇,並且認識了至今還來往的朋友冰,以及欒。至於那個深夜唱高音的董蔚,一直就尿不到一個壺裏。

    我們的單位是租借賓館的一個三層小樓,我畢業後在下邊公司工作了27天就被借調到機關資源處搞“八五”規劃。其實單位也有一個單身宿舍,四個人,我覬覦已久,終於等到了一個老大哥結婚搬走,我找到了辦公室主任龐訓,龐主任很痛快地答應了。我興高采烈地從賓館的職工宿舍搬了進來,和於章、李尚、郭波成了室友。雖然一年後的我被安排到了基層鍛煉,但是宿舍沒有變更,並且冬天我還欣喜地發現床底下傳出了蘋果的香味。“別跟別人說,是我的意思。”計財處張處長腆著個大肚子,輕啟厚厚的嘴唇小聲告訴他。我蘋果沒開封,送給了老鄉於哥——感恩圖報,是我的優點之一。

    後來單位收並了國營林場,就搬到了林場的林工商公司辦公,單身宿舍也隨之搬去。因為人員緊張,我又不是機關幹部而是基層幹部,隻能住在基層單位大山裏的索道站或者自己租房子住單身。這個時候,一起畢業來的偉哥結婚了,搬離了一處二十平米的小廂房。一個月30元的房租,加之房東老太太和七兒子都挺好,我就搬了進去,一張床,一張三屜桌,一把靠背木頭椅,都是單位的,也沒有人計較。可是,到了冬天,又陰冷又潮濕的不向陽的宿舍實在待不住,同事愛軍送來一個火爐子,我買了幾節白鐵皮煙囪,上山摘了點兒鬆球,用一個破舊的黃帆布大旅行包從單位大煤堆裏挖了煤塊,在於章的幫助下用自行車馱了回來。

    單位雖然搬出了青山賓館,但是修建公司、工商局、市場服務中心等還在那個樓裏辦公。索道站站長李東跟修建公司總經理王武商量,借用一間辦公室做公關用,人家痛快答應,我和苟河的辦事處就成立了。我又把家當搬了過來。“辦事處不能當宿舍。”負責公關的老苟不同意。“老苟你也單身過,你說你叫我住哪兒好?!更何況人家修建公司也同意了。”當年的我也年輕氣盛。“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們這些臭大學生就是毛病多。”關於大學生的名聲壞就壞在老大身上,這個每次酒後展望未來都是三十五歲起碼到副局的有抱負的青年,某一次跟單位一把手拍了桌子,被冠以“劉大學”的稱謂。

    “我就定了住裏邊了,你能怎麽地?!”我不依不饒。

    “看看我這塊表,就是89年平息你們的立功獎勵!”老苟右手拉了一下衣袖,用右手中指和食指並在一起點點手表的表殼,然後說:“要是八九年我在北京見了你,你就是我們鎮壓的對象!”

    “如果我去北京見了你,一定把你吊在天橋上燒了!”我不依不饒。

    “我就不信你倆能打起來。”坐在一邊的李站長**著小眼睛竟然露出了微笑。

    老苟雙膀一晃,將軍大衣抖落在沙發上,握緊拳頭,作出要進攻的架勢。說時遲那時快,我毫不含糊來了一個先發製人,一拳飛出,搗在了老苟的眼窩。老苟慣性地去保護眼睛,卻沒想到我的拳頭之快,簡直就是江湖無影拳啊。李站長見勢不妙,騰地站了起來,開始拉架,連推帶搡把老苟趕了出去,又開始批評我:“你真厲害!還能當著我的麵打架……”

    有同事問我老苟的眼睛咋成了熊貓眼啊?啥時候的事兒這是。我搖頭。但是,賓館的辦事處成了我的單身宿舍兼公關部辦事處,老苟去服務班當班長去了。當然,辦事處的智能弱化,我還是要進山上班的,這裏就成了宿舍了,中午經理的司機林明過來午休,總是弄得我的房間彌漫著臭腳丫子味兒,害得我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開窗通風。

    可惜好景不長,市場中心撤了,工商局合並到區局了,修建公司也搬離了賓館,我又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經過同事介紹,搬到了一個平房廁所頂上的二層五六平米的小屋子,冬冷夏熱,還臭氣熏天。除了床、桌子、煤氣罐和單體爐頭,沒有落腳之地了。但是便宜了十元錢一個月。後來聽說同學張洪亮、猴子、老大合租了一處廂房,我就拉著自己的全部家當過去合夥,四個人相繼結婚,我於1995年春天搬到了未來的婚房——一個30平不到的二層樓的一個房間,兒子次年在此出生。

    班車到站,溜達十分鍾走到單位。集團的小曲一直和我一起。這小夥子認識我的幾個朋友,他們一個村的。話裏話外,略顯親切。如今的社會,變化之快,令人吃驚——他們的舊村改造結束,都搬進了摩天高樓居住,原來我熟悉的小村子,早就沒有了任何的痕跡,包括朋友家的那棵廣玉蘭,也不知道被挪到了什麽地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