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聽說他跟某企業高層熟悉，想到二姐的女婿多年來隻努力想進這個企業工作，我就硬著頭皮說了，雖然跟二姐的矛盾升級並無緩和餘地，我還是想找個借口緩和一下，起碼叫老母親高興。可是，田總說了，進去做個普通工人，顯得太蒼白，要找機會兒擔任個小角色，於是，此事我沒有再次催問，雖然期間他說過此事兒。在我看來，他答應的事兒，都會努力去做的。

    某日我順便跟領導說起田總的一個希望，和我們下屬公司一起運營車場，畢竟公司不得法，工資沒得開，田總想辟出個地方停放事故車和他的設施設備，領導同意了，並且和公司經理當麵說了此事兒。此事兒我曾提出過，被副職給否了。田總聽了很高興：“你終於辦了件人事兒。今晚請你和嫂子吃飯，房間已經定好。”

    我一聽那個酒店，立刻拒絕，因為有些奢侈。於是我定了一個一般的酒店，正好酒店老板是山裏人，田總一直想買個山裏的房子。於是，他開車，一家四口加我們夫妻倆，來到山裏的酒店。我早早結了賬，弄的他很不高興，說回頭一定請回來，如果我不答應，則每五分鍾一個電話。

    回頭田總一致沒有跟我們下屬公司聯係，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人家剛開業，又到了旅遊旺季，我去是不是有搶人家飯碗的意思呢？等旺季過了，他們困難了再說，我想努力把他們的工人想辦法養活了。

    就在那天晚飯後回城的路上，田總很認真地問我具體的集團公司裏的職務，於是我實事求是地說了實話：雖然外邊人都稱呼我處長，其實，我就是一個享受副科待遇的職員！雖然二十多年了，可是我一直沒有進步，這期間的悲苦腳酸，估計就是《人民的名義》裏邊沒有下跪的祁同偉一樣，在山溝裏呆上一輩子。

    又是一個周末，田總給我來電話，叫我迅速寫份簡曆給他，他跟上邊集團領導打招呼了，領導要。於是，我把自己的簡曆寫了寫，發給了他，他回話問我怎麽開始正科後來副科的，看不懂，我解釋其中原委。”領導說了，你就是上層領導鬥爭的犧牲品。放心，以後你的春天就要來了。”

    十多天了，春天漸漸遠去，落英四處紛飛，我的春天還沒有來，並且和田總的聯係似乎也少了——畢竟，真的沒有什麽好的話題來說。周末，又去他公司喝茶，他養了兩隻小鸚鵡，一公一母，還撿回一隻寵物狗，很懂事很調皮。我說這兩隻鸚鵡估計要繁育下一代了，應該給他們做個窩。回家後，譚總發來鳥巢的照片，並附言：他們不下蛋，你來下！

    想微信電話說點兒什麽，可是猶豫再三也沒有，甚至想像往常一樣發個滑稽搞笑圖片或視頻，都覺得有些多餘。為了我的春天，估計他沒有停止努力，隻是其中難度，可想而知。很想跟他說別操心了，我平淡一輩子了，還有十二年退休，無所謂了，卻又顯得是不是自己聲東擊西不說知心話?

    參與了一個領導帶隊的調研，單位領導不在，我硬著頭皮上了。看到一個個所謂的老總處長科長們，想想他們成長的經曆，包括據說性賄賂上位的那個女處長，還有那個高中畢業連大學都沒上的小官二代——他的哥哥都是某重要單位一把手了。資源的匱乏，逼迫祁同偉這樣的優秀人才給權貴下跪，迷失了自我。我呢？沒有下跪，沒有迷失自我，可是，我並不好受……

    這幾天都不好意思跟田總聯係了，總感覺欠人家人情太多，人家又那麽多事情忙碌，可是還是忍不住給他微信發了個搞笑圖片。他問我，是不是閑著沒事兒幹了？我說挺忙的，包括昨天調研。他說知道，並且根據相貌就知道幾個領導的職務。說起我的事兒，他說別著急，問題是孫悟空打蚊子，有點兒難度，不過，前途光明——這幾句話叫我很感動，於是說些需要我做的準備的一定明著說，畢竟我比較麻木，並且平庸太久，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對新鮮事物的波動率降低，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容易激動了。

    多次和妻子兒子說起田總的熱心腸，兒子鼓勵我雖然48歲了，可是你還要工作十二年退休啊，身體也不錯，努力幹點兒正事兒吧！何況你的能力也不差，學曆也有，道德品質也沒問題。妻子更是因此沉浸在幸福中——作為一個男人，起碼就是為家人謀取更好質量的生活，不是嗎？

    感謝上蒼，賜予我這麽一個好朋友，或者說有知遇之恩的年輕小夥子！祝福他及他的全家。

    阿門。

    若幹天以後，田總微信：真叫你的提拔問題累暈了。我回複：你不是人是大領導麽？叫他給我們董事長來個電話問問我怎樣不就搞定了？他說：豬都知道！我說：豬還知道，順其自然。本來俺是心若止水，你閑著沒事兒扔了塊小石頭，蕩漾哪門子水花啊，別累壞了，歇歇吧！

    他又說：要不你到郊區分公司幹老總去？我說：我應該到雲南新疆幹個省長才符合我這個年齡。郊區的，不就是個正科嗎？何苦來我經過寒窗苦讀逃離農村又要回去！

    他安慰我：你別著急。我說：著急的是你。這叫啥來著？“皇帝不急太監急。”他中了圈套。

    偶然去朋友的公司，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裏的他顯得如此孤單渺小，看他的頭發也白了很多。“去年的兩個項目，回款不及時，被坑了，愁啊。”他無奈地給我泡茶。

    “見好就收吧！建築行業不好幹。”我建議道。

    “哪兒那麽容易啊！一大攤子呢，一大堆人呢……”他很無奈。

    回來後就跟田總說起朋友的境況，他說：“曾經輝煌過，也難免就越做越死。既然你們一個單身宿舍滾出來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給他幫下忙，不行調動一下國字號集團公司。他才八千萬的注冊資金，規模太小。我一定叫你見識一下我的能力。”

    妻子一邊感歎：“人家田總哪輩子欠你這麽多人情啊？！”我笑笑。

    田總不斷地看地看房，想買不租。我說沒有產權的土地房子，都也是違章房，不好操作，可是他鍥而不舍，一會兒發來場地圖片在山裏，一會兒發來場地圖片在河邊，過幾天說馬上簽合同，過幾天又告訴我不行……我也找熟人幫他到處打聽合適的“違章房”和土地。

    “怎麽憑著錢買不到地呢？”他納悶兒。

    “你以為是民國或者封建社會啊？你以為是資本主義的美國俄羅斯啊？咱們是社會主義，所有土地歸國家所有，懂麽？”我顯得很懂土地法似的。

    不過，在十幾年前，我所從事的部門，十多萬錢拿過來，立個項，一畝地的產權證三十到五十年甚至其七十年的期限就給你了。如今，這種好日子一去不複返了，土地資源越來越成為稀缺資源。即便是資產過億的董事長，至今也是租房辦公。而曾經輝煌的百老匯娛樂城的近五百畝土地，被廣州的某上市公司7.6個億買去了，據說劃出15畝就賣了15個億——我真懷疑賣方是不是一群傻子。

    某日和一些同事被請客吃飯，做東的老板竟然打聽我一個人，我說就是我。原來田總找過他！於是一見如故，弄的幾個陪酒的感覺我咋到處是朋友啊。跟田總發個微信，他笑了。我說：不要為我的事兒睡不著吃不香，該放棄就要放棄。他說他是一隻不死鳥。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田總來電話，又為我的工作，叫我選擇崗位，我說歇歇吧！他叫我嚴肅點認真點，這次要找我們集團領導領導給我伸冤——想想我的確很冤枉，可是，如今的生態，依然是“強者生存，適者生存”，而我孤清已久，難有建樹了。行賄金錢，我沒門路；性賄賂，咱又是男的。這個肮髒場所，不涉足也罷。而他卻鍥而不舍，我搖頭歎息。

    單位幾個項目招標，領導指定一家代理，慢慢發現這兒戴著眼鏡眯著小眼的夥計有些不地道，有意地製造障礙，打著我甲方的名義吃乙方，這也是他們能夠將代理費打折的原因。反正所謂的招投標十有八九以上也是領導指定的量身定做的標書，就像“當婊子立牌坊”一樣，花些納稅人的錢，堂而皇之走個程序，就顯得公平公正了，就像皇帝的新裝。領導也發現這個問題，說換一家，於是找田總，給介紹一個靠譜的，他立刻介紹了一家，小夥子的確很沉穩，也很實在，說起打折，他搖頭：“打折可以，但是我們從來不做！那些打折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總有辦法甚至變本加厲找補回來的。”

    慢慢地熟悉了，他告訴我那個代理曾經在一個百萬項目上，打五折，按照百分之一取費，收了一萬的一半——五千元，可是，他帶著狐朋狗友吃了人家一頓飯，去了KTV唱歌，花費了上萬元！原來如此。

    兒子放暑假回來，大四實習，當然12月份要回去破題寫畢業論文。關於這四個月的實習，的確是個問題。他連續四個暑假打工了，如今很不喜歡我給安排的實習機會。於是就找田總，田總若有所思，卻遲遲不表態。對於兒子，他是了解的。特別是他的一雙兒女，特別喜歡到我家裏竄門，男孩是為了玩到哥哥的電腦遊戲，女兒呢，小天使一般，很喜歡和大哥哥交流。兒子也非常喜歡這個小女孩，特別懂事兒，舉止優雅恰當，而且喜歡畫畫、跳舞。兒子多次感歎：看看人家多麽會教育孩子。言外之意是我們兩口子對他的教育比較失敗。這種看法他透露多次，並且沾沾自喜於自我修正以及高中班主任老師的及時幫助。

    “幾天不見，非常想念。”田總微信我。“上份烤乳豬，睹物思人。”我回答。

    兒子提議出去吃飯，我就想到了一個廣場燒烤，據說不錯。於是約田總帶孩子來，他說孩子們在吃飯。我說別吃了，留點兒肚子過來墊吧墊吧。兒子聽說倆孩子要來，很高興地跟我們出發了，可是到了那裏一看，光膀子坐馬紮子喝酒的人群發出了很吵的聲音，煙熏火燎，於是尋找別的酒店。兒子說這個環境太不適合孩子們了。我也點頭稱是，雖然有個很大的廣場。我微信告訴田總我們繼續前行選擇新地方了。

    田總一家四口還是來了，小姑娘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原來昨天晚上她第一次單獨住在了幼兒園，離開父母，沒有休息好。加之嶽母家停電了，我建議他們拉著妻子去看看，接著回自己家好了。我和兒子吃了飯，就回家了。

    田總隻是想看看我們而已。

    因為一年中最忙的季節，跟田總見麵較少卻沒少聯係：單位急需幾個垃圾桶，田總說免費給，我說不行，公事公辦，然後他說是成本價還是市場價還是變態價？我問什麽是變態價？然後他說了個很高的數字，似乎那個東西是金子做的。東西送來了，我叫承包公司給錢，他堅決不要，說要學雷鋒。單位領導腦子一熱，要把一處停車場劃線，田總接到通知就組織隊伍，可是領導又說不弄了。他很無奈地說：你們逗我玩啊！料都溶解了……這樣吧，給我做個獎牌，我就不抱怨了，於是就跟其他公司一起做了個獎牌，他隻要來電話，一通電話就問獎牌做好了沒有啊？

    年前買的房子，終於拿到了鑰匙，鑒於離那裏較遠，就草草找了個裝修的，把鑰匙給了人家，打了一千定金。田總聽說，吃了一驚，至於用什麽牌子裝修到啥程度，我一問三不知，反正就跟人家裝修的一模一樣就行。並且推薦田總也去找他幹，他搖頭：你真是厲害人啊。而實際上，他的鑰匙一直都沒去拿。

    女兒進入了濱海中學，田總興奮異常，給我好一頓表達自己的心情。不過，他的女兒的確是孩子中少有的優秀者，無論是畫畫談吐還是文化方麵。兒子都驚歎說這輩子都是他學習的目標——而我隻能向田總看齊了。兒子說，幾代的積累才有陸續的進步，恰如我的爺爺輩、父輩和我的不斷努力提升，才有了現在的他。這正應了一句話：人生最大的不平等，就是出生地的不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