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送大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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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26日,送大姐回老家,同時把母親接上來過年。母親說晚一天接她,我大姐就可以在孩子那兒多享受一天。意思是盡可能晚點兒回去接她。
大姐癱瘓5年了,每年冬天天氣變冷,二外甥女就把她接到有暖氣的家裏,細心照料,同時還要跟婆婆照顧兩個沒上學的孩子。大外甥女前幾天得了少見的癌症,去世了,剛剛三十歲,撇下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大姐上來這一個多月,大姐夫可以騰出手來把存放在冷風庫的葡萄拿出來或批發或賣掉,把花生去皮,榨油,賣掉多餘的花生米,玉米也脫粒後賣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抽空還要殺幾隻自家養的公雞,請堂兄弟幫忙油炸一大堆的麵魚等麵食,送給我們兄弟倆和外甥、侄女等。
外甥女婿費了很大力氣把大姐抱在了副駕駛上,然後耐心地從後排座調整大姐的坐姿,直到大姐點頭說好。小夥子的生意蒸蒸日上,也非常忙碌,正可謂天道酬勤,善待好人。後備箱又放滿了各種年貨和外甥女包的速凍水餃,各種餡兒的。
上了高速,大姐意識到要回老家,顯得很高興,而不是她剛來我去看她的樣子,哭個不停,意思是自己殘廢了,給大家添了太多的麻煩。坐在後排座的妻子跟她開我小時候的玩笑,她似乎聽得懂,不住地嗬嗬嗬微笑。於是,就想起了小時候大姐對我的各種好,各種嗬護,想著想著,竟然眼眶濕潤了……
大姐大我8歲,1961年出生。有點兒曆史常識的人都知道,那年出生率應該是中國最低的,因為大家不但吃不飽,據說還餓死了很多人。所以,大姐的身體打小就弱,上學總是受欺負,生產隊勞動總不能幹出大力氣的活,可是她為人老實善良本分認真,田間除草總是最幹淨,撿拾花生麥穗也幾乎一顆不落下,要知道,這是給公家幹活,大家隻求數量不求質量的,有人見了落在地裏的地瓜露個頭就立刻用土埋起來,而大姐總是非盡一切力氣把地瓜挖出來。
大姐和二姐初中沒畢業就不念書了,跟著母親去生產隊參加勞動,業餘時間編織玉米皮辮子,再做有關工藝品銷售。同時還要去田間地頭拔豬草喂豬養雞,喂鵝喂鴨。不起眼的副業,加上父親當鄉村教師的微博收入,總算是能養活包括爺爺奶奶日常用度,還有我和大哥上學的所有費用了。
“螞蚱腿兒也是肉啊。”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能吃一口香噴噴的肉真的是一種奢侈。大姐總是很用心地在田地裏捉到一些我喜歡的野味兒帶回來,或者是幾隻大肚子螳螂,或者是一肚子籽兒的螞蚱,如綠色的“登登山”、紫色的“稍木甲”、大肚子蟈蟈,他們被大姐用狗尾巴草攢起來,夾在籃子裏的條子縫兒中,回到家還是活的。放在灶火旁烤培到一定程度,散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兒,吃一口,真是唇齒生香,美德很。大姐總是給我剔除幹淨小昆蟲的內髒翅膀啥的,滿足地看著我香甜地吃著,我卻把這個當做理所應當,從來不叫她嚐嚐。還有些時候,她能撿回一窩鳥蛋,或者是野生的一顆西瓜或者甜瓜,被我風卷殘雲般地獨自占有和享受。想來自己多麽不懂事兒啊!當時隻覺得我是家裏最小的弟弟,是家裏學習最好的一個孩子,也是給家裏算賬算的最快最準的一個“有功之臣”,所以就理所應當享受最好的吃食和穿戴。
大姐出嫁的時候,我還在上初中,吃住在學校。她不會騎自行車,每次家裏有點兒什麽好吃的甚至是菜園子裏的一個紅透了的西紅柿,或者一根黃瓜,她都顛顛地給我送到學校來,一般再搭配些白麵饅頭麵食。要知道,學校的夥食就是玉米麵稀飯、窩窩頭就鹹菜疙瘩,一天三頓,沒有肉,很少有白麵饅頭米飯的。
到了大姐家,姐夫把大姐抱回家。如今都是六十多歲的老兩口子,話語不多卻顯得如此和諧。至今記得大姐夫給我打電話說大姐騎電動車出了意外不省人事他嚎啕大哭的樣子,使得我不得不在路邊停車也放聲痛苦。然後,奔回老家,縣醫院、濱海的醫院來回折騰,開顱、重症監護,後來昏迷一個月的大姐終於醒了過來,兩個外甥女總算還有一個媽媽可以孝敬,大姐夫依然有個伴兒可以陪伴,我的大姐雖然不會正常跟我交流,卻第一個能叫出我的名字,問我“你這是放學了?”
接了母親,貼了春聯,拉回滿滿一車的花生油、大公雞、油炸麵魚、炒花生等大姐對弟弟的愛。<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