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沈綺虞看了下時間，整理好文件，正準備下班。

    忽然有人敲了下她的辦公桌。

    沈綺虞抬頭，便見一個同事站在她桌前，笑著問她道：“綺虞，你手上的工作都做完了嗎？”

    “曼芸姐。”沈綺虞第一反應以為她是來督促進度的，下意識便應道：“我工作都做完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

    徐曼芸點頭，臉上的笑意大了點：“綺虞啊，其實是這樣的，你看都快下班了，我手頭的工作還沒做完，我又急著去接我家小華放學，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幫我做一下？”

    沈綺虞愣了一瞬，沒想到竟然是這事。

    徐曼芸說著便把文件夾放到沈綺虞的桌子上：“我工作不多的，就整理下文件而已，綺虞，你一個實習生，回到學校應該也沒事幹吧?麻煩你幫幫我了。”

    對方勸服的理由滔滔不絕，硬是把沈綺虞說的一愣一愣的，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好的。”

    沈綺虞應允下來，卻沒想到，幫人忙這件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當徐曼芸第四次把工作推給她時，女孩微不可察地皺起眉。

    沈綺虞頭一回婉拒地說道：“曼芸姐，我不是每次都有空的，你還是自己……”

    自己把工作做好才對。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女人便顯而易見地僵住臉色。

    徐曼芸靜了半響，斂去眼底的情緒，笑著跟她說道：“哎呀，綺虞，你瞧你這話說的，我這不是沒空嗎？好了好了，看你這幅不情願的樣子，這是最後一次行了吧？你就幫我最後一次，我以後都不麻煩你了。”

    沈綺虞抿了下唇，甚至都來不及推脫，對方就把文件夾放到她手裏，揚長而去。

    此時正值下班，沈綺虞拿著文件夾，眼睜睜看著徐曼芸和其他同事走在幾步開外，她都沒走出門，就當自己不存在似的吐槽。

    “你看看啊，現在的實習生就是這麽對待前輩的，叫她幫個忙都推三阻四的不情願，當自己什麽身份啊!”

    “現在的新人是這樣的了，在學校裏被養嬌氣了，出來工作就一點苦都吃不得，我看遲早會受到社會的毒打！”

    “不說了，說的我更氣了，我們去商場看一下今年上季的新品吧。”

    “好啊。”

    沈綺虞眼睫輕顫，拿著文件夾的手骨節發緊，靜了半響，還是坐回了座位上。

    心裏很不舒服，鬱悶地發堵。

    但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發脾氣或者是撂手不幹看起來都不現實。

    長大後才發現，大人真可憐，要不動聲色地把苦往下咽。

    沈綺虞說服了自己半響，歎了口氣，認命地翻起了文件夾。

    夜幕降臨，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加班的人寥寥無幾，偌大的辦公室，隻餘下幾台電腦的燈還在亮著。

    沈綺虞邊看電腦屏幕，邊翻文件，白熾燈照耀在女孩認真工作的臉上，打下一片柔和的陰翳。

    徐曼芸推給她的工作，不僅數據多，還要求檢查細致，她忙活了一晚上，進度終於要到尾聲了。

    天色太晚，辦公室裏其他加班的同事都走了：“綺虞，我們先走了，你走的時候記得關門噢。”

    “好，我知道了。”沈綺虞應聲著。

    同事的腳步聲越走越遠，辦公室內氣氛安靜，空氣裏隻有鼠標點擊的響動。

    沈綺虞正專注的盯著電腦，看著看著，上方忽然撒下一片陰影，有人站在她辦公桌前。

    “怎麽了?有東西忘拿了嗎？”沈綺虞以為是同事去而複返。

    對方沒應聲，沈綺虞疑惑地抬眸，對上了裴重雲的目光，手一抖，驚了一下。

    “…………”嚇死個人。

    “裴經理。”沈綺虞回過神來，抿唇喚道。

    裴重雲眉頭微皺，眯起桃花眼問道：“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加班?”

    沈綺虞靜了一會，簡短地說道：“我工作沒做完，就留下來做了。”

    裴重雲挑眉：“現在的實習生，都那麽忙了啊？”

    沈綺虞：“………”

    怎麽了，你瞧不起實習生嗎!實習生也是很忙的!

    沈綺虞心裏有情緒，麵上卻禮貌地掛著一絲微笑道：“是的，裴經理。”

    沈綺虞把目光重新放回電腦上，委婉道：“裴經理你工作到那麽晚才走，肯定也辛苦了，我還有工作要做，裴經理你就……”

    快走吧。

    別打擾我工作。

    本意是想趕他走，但話還沒說完，沈綺虞便聽到對方笑了下。

    辦公室裏燈光亮沉。

    男人微微俯身，雙臂慢條斯理地搭著桌上的玻璃台板，眉梢微挑，鴉羽眨動，桃花眼浸透了一絲笑意，對她說道：“需要幫忙嗎？”

    他忽然離的那麽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她怔愣的表情。

    沈綺虞受驚般站起身，眼前卻忽然暗了一下，視線變得模糊，思緒一陣天翻地覆，險些要暈倒在地。

    裴重雲臉色慌了一瞬，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沉聲道：“沒事吧！”

    男人的語氣透著點不易察覺的輕撫：“別怕，你隻是坐著看電腦太久了，一時間供血不足而已。”

    沈綺虞：“………”

    沈綺虞裝死。

    知道了，別說了，理論她都懂，就是有些丟臉。

    裴重雲扶著她在另一個辦公椅坐下，折起眉心道：“你別忙了，我幫你做吧。”

    “連實習生都勤奮到這種地步了，我怎麽好意思就這樣走。”

    沈綺虞：“………”

    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那，那就麻煩裴經理了，謝謝。”

    沈綺虞腦袋昏沉，最後還是答應了，畢竟老板幫忙員工工作，說出去可是頭一遭。

    女孩坐在椅子上闔眼養神，旁邊傳來文件夾打開的聲音，嘩啦啦的紙張在被人翻閱，聽著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葛地，沈綺虞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蹭地一下站起身來。

    她抬眸，正好撞入裴重雲複雜的目光。

    男人正攤開文件夾，指尖對著方案負責人的署名，裝模做樣的樣子比她還驚訝：“啊，我是瞎了嗎？負責人都不是你的名字，你還在加班什麽?”

    裴重雲悠悠地躺進椅子裏，似乎是被氣笑了：“天啊，我們公司都招了些什麽舍己為人，勤奮幫同事工作的好員工啊，連雷鋒見了也要表揚一句呢。”

    沈綺虞：“…………”

    還是被發現了。

    女孩手心緊了緊，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含糊地辯解一句道：“……裴經理，你別這麽說。”

    裴重雲挑眉：“怎麽，這時候了還想著為對方找借口呢？”

    沈綺虞靜默，唇直抿著，眼神有些不知所措，模樣又很倔強：“我沒有。”

    她才沒有為對方找借口。

    隻是單純地不知道怎麽辦。

    她隻是一個實習生而已不是嗎？

    裴重雲垂眼看她，語調懶散又好笑地歎道：“傻不傻啊？小孩被人欺負還會喊人來幫忙，你怎麽不會?”

    沈綺虞頓了頓，認真道：“裴經理，我不是拖關係進來的，你不要這樣說。”

    裴重雲：“………”

    男人的臉色無可奈何了一瞬：“是了，看出來了，大家都一眼看出來你沒有背景，所以才敢差遣你的，因為你沒背景。”

    沈綺虞：“………”

    雖然她的確是沒有背景，但他反複那麽提就很討厭。

    女孩長睫微垂，較真道：“裴經理，確切來說，這不是有沒有背景的問題，而是職場規則，我沒有打破這個規則的能力，所以我打算順從主流。”

    空氣靜了靜。

    “職場規則?”裴重雲挑眉，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什麽職場規則?”

    男人抬眸，直勾勾地望著她，纖長睫毛下的桃花眼帶了點笑意，盡顯風流：“以我的地位，夠格用這個規則嗎？”

    “我想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的那種。”

    沈綺虞：“………”

    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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