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上茶，但滿大廳那麽多人。老爺子怕小姑娘累著，上完主桌的茶後，便把剩下的事交給劉姨她們做。

    老爺子打發沈綺虞和年輕人玩，自己和昔日同僚相談甚歡。

    沈綺虞得了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幹什麽。

    忽然後麵有一桌人在喚茶，沈綺虞看著忙碌的劉姨，頓了頓，捧著茶盤走過去。

    “誒，你們這群沒出息的，我可把人家叫過來了啊，你們快想好要說些什麽!”

    老實講，有婚約的男人和女人沒什麽區別，都喜歡撮合好事。伍冬在一群人的攛掇下，借口上茶，將沈綺虞喚了過來。

    裴重雲看著逐漸走近的女孩，桃花眼一瞬不瞬半響，薄唇半揚。

    他笑了，跟一旁的伍冬說：“今個兒算你有眼福了，給你介紹個人。”

    伍冬驚訝：“誰啊？”

    熱茶氤氳，瓷杯作響，杯中茶梗微晃。

    沈綺虞走到人聲前，這是大廳偏角的一間客席。

    頭頂的白熾燈傾灑，光影不甚寥落，徐徐人聲中，一旁的沙發陷入人形，隱隱約約間，空氣混淆著煙味。

    沈綺虞視線一頓，偏頭，準確無誤地捕捉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對，他的桃花眼分外清明。

    沈綺虞瞳孔放大，心跳了一下，托盤輕晃。

    止不住的驚訝。

    有人支支吾吾地出聲：“沈，沈小姐辛苦了，這茶杯定是很重，我們幫你拿！”

    說著便有幾個人伸出手，一是想幫她，二也是想在小姑娘麵前刷個臉熟。

    沈綺虞回過神來，壓下心底情緒，麵上不顯，順勢把茶盆放在桌上，堪堪笑了笑：“外公說來者是客，怎麽能讓你們動手？”

    幾個年輕小夥子被女孩的笑容迷了眼，不好意思般摸摸頭。

    裴重雲眯起眼，打火機捏在指尖輕扣。

    一邊的伍冬還在追問：“阿雲，你要介紹我認識什麽人？快說清楚啊！”

    裴重雲沒說話，目光緊緊盯著那邊，眉心蹙起，才意識到沈綺虞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他。

    女孩亭亭玉立，巧目盼兮，正禮貌地給大家逐一端茶。

    裴重雲的目光跟著她的動作轉，而後，熱茶終於輪到了他的位置上。

    裴重雲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是有他的份的。

    看來氣應該消得差不多了？

    他抬眸，正欲說些什麽，便見方才笑容甜美的小姑娘，一見到他便斂起笑，抿起唇。

    裴重雲頓了頓。

    沈綺虞把茶杯放到他桌前。

    一本正經，嚴肅認真，更兼客氣疏離，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似的，一字一頓道：“叔叔，慢用。”

    裴重雲身子一僵，低眸。

    她不鹹不淡地給他端上了一杯——冰水。

    ……

    ……

    裴重雲:“…………”

    他才意識到。

    這姑娘，氣勁還挺大。

    席間嘈雜，小小一段插曲，無人在意。

    待沈綺虞離去時，一旁的伍冬才覺出味來，問他:“不對啊，你得罪寧老的孫女了？小姑娘的氣勁還挺大。”

    裴重雲沉默半響，看著不遠處女孩的身影，桃花眼蘊著縱容的光:“可不是麽，我慣出來的脾氣。”

    他叼著煙，長睫掩住眸裏如墨的神色，失笑:“這下子可難哄了。”

    伍冬震驚，兼百思不得其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誒，你去哪呢！”

    不同於大廳的嘈雜，小樓後院遠離喧囂，安靜無人。獨自綻放的玉蘭花瓣迎風飄擺，散出淡雅的香味。

    沈綺虞走在廊前，腳步愜意。

    她想起剛剛的場景，唇角翹起，弧度一彎，忍不住笑出聲來。

    角落適時響起一聲輕笑，隨後，手腕被一股力拉了過去。

    沈綺虞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那人的聲音便滾著喉嚨，低啞壓下：“這麽開心?”

    沈綺虞愣住，抿著嘴角，看清楚來人一瞬，慢吞吞地移開眼睛。

    “怎麽不說話?”

    裴重雲挑眉，微涼的指尖搭上女孩下巴，輕輕用力，迫使她正視過來。

    沈綺虞皺皺眉，似是不滿他這種態度，一口咬下去。

    裴重雲輕嘶一聲，笑了。

    “消氣了嗎？要不再來一口?”

    “………”

    “你還知道我生氣了!”

    居然都不來哄她。

    活該！

    脾氣可大。

    裴重雲悶笑，把她拉入懷裏，揉揉揉。

    “寶寶。”他附耳，聲音低低地輕哄：“我錯了，嗯?”

    反正不管是什麽事，先認錯就對了。

    沈綺虞怔住：“………”

    他叫她什麽來著。

    他說這種話都不會不好意思的嗎？!

    沈綺虞心跳一瞬，忽感麵紅耳赤。

    嘴唇蠕動半響，也說不出個所以言來，小姑娘怔怔地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朵。

    裴重雲低頭，順勢握住她的手，連帶著耳朵一起親下去。

    沈綺虞：“！！！”

    她炸了。

    裴重雲輕笑。

    他低歎：“真可愛。”

    是他的寶貝。

    沈綺虞惱羞成怒，指尖顫巍巍抵上他的額頭，冷卻的涼，滾燙的熱，灼得周遭氣氛情愫暗湧。

    她還不自知，氣呼呼地，試圖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

    “叔叔，這裏是我家!”

    你不要太囂張。

    男人扣在她腰間的手逐漸收緊，桃花眼微斂，蘊著笑意：“嘖，怎麽還叫上癮了啊？”

    他邊說邊慢悠悠打開其中一間閣房的門，裏頭擺放著一套套用過的茶具，兩籮筐清掃起來還沒扔的玉蘭花，一個半人高的儲物櫃。

    狹小的空間裏突兀地多了他倆。

    裴重雲手臂用力，修長的手指收攏，把她抱起來放在櫃上。

    兩人的目光平視。

    沈綺虞無措茫然一瞬：“你幹嘛。”

    小姑娘晃了晃腿，自詡很凶地瞪他：“放我下來!”

    裴重雲沒說話，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掌心溫熱幹燥，觸及到肌膚時，無端引起一陣顫栗。

    他揚唇，桃花眼彎了個弧度：“哄你。”

    沈綺虞：“?”

    “能跟我和好嗎？”

    裴重雲趁她沒反應過來，碰碰小姑娘的唇：“沒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沈綺虞：“………”

    耍無賴的都沒你這麽會玩!

    “寶寶別氣了。”

    裴重雲失笑，抱著人半說半騙的哄了一會，懷裏的人才慢吞吞地回抱住他。

    …好吧，誰讓她大人有大量呢。

    才不是她愛耍小性子!

    沈綺虞悄悄地彎起眼睛。

    兩人安靜了一會。

    裴重雲閑不住話，懶洋洋地抬手，捏了捏她熱乎乎的耳朵：“是為了來見我才來楠城的？”

    沈綺虞義正言辭：“才不是，我是為了外公的壽宴才回來的。”

    裴重雲笑：“我也是。”

    “不過麽。”

    他頓了頓，力度稍重地揉她的頭：“下回有這種事要提前跟我說啊，一家人又不見外的。”

    “………”

    他倒想的美。

    似乎讀懂小姑娘眼裏的情緒，裴重雲笑了笑，問她：“正好也來了，要見見我朋友嗎？”

    沈綺虞有點驚訝，狐疑地看他一眼：“有什麽事嗎？”

    男人漫不經心拂起女孩頸邊的碎發：“想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沈綺虞愣了下，臉頰飛上一抹紅暈，跳下桌子：“我不去。”

    裴重雲一把阻斷她的動作，橫腰將人攔在懷裏，低笑：“害羞什麽啊？”

    小姑娘動動嘴唇，蔥白指尖一點一點，扒拉他的衣領：“我外公還在家呢。”

    長輩還在家，就去見他的朋友，好像宣告天下一樣。

    “這樣啊，那是太快了。”

    裴重雲若有所思地點頭：“我先去見見外公吧。”

    沈綺虞：“………”

    你有完沒完。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答，裴重雲便自顧自整理好她的衣擺，抱她下來：“走吧。”

    “以我們的關係。”他意有所指地笑：“正大光明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