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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八月的大理,雨意十足。陳軻下了高鐵,身上隻背個運動帆布包,一身中性風的休閑裝扮,怎麽看都與古城格格不入。

    她嘴裏嚼著口香糖,掏出兜裏生鏽的諾基亞,給導遊撥通電話,“喂,成果是吧?一個小時以後,古城門口見。”

    她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也不懂提前問好價格,閉上眼睛便睡了起來。

    夢裏,是母親撕心裂肺的喊叫,和那些吃了會胃痛、不吃會心痛的碩大的藥片。

    她逃到大理,隻為一個答案。

    景區的司機慣會看人下菜,等到了地方,見陳軻隻是個半大的姑娘家,張嘴就狠狠敲詐了一筆。

    陳軻倒也無所謂。橫豎,她是個除了錢以外一無所有的主,就當做善事了。

    她在車上睡得太熟,半躺在座椅上,丸子頭都壓鬆了,泄氣得耷拉在腦後。

    “喂,”她在電話裏問道,“我到了,你在哪兒呢?”

    “這兒!”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朝她揮手示意,陳軻比了個“ok”的手勢,掛斷電話走了過去。

    “你就是成果?”她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一番,了然地撇了撇嘴。

    陳軻找了一家當地的小旅行社,要求對方派個私家導遊,一對一的那種。

    旅行社有些犯難,“姑娘,這不是錢的事兒…你也知道,現在是旺季。”

    “別廢話,”陳軻又掏出一疊人民幣,“隨便找一個就成,我要求不高。”

    “這…”看在錢的麵子上,老板娘想出個主意,“妹子啊,我娘家有個大哥,前幾年幹過導遊,對這塊兒挺熟的,也拉過車。你看能成嗎?”

    “行啊。”陳軻痛快答應下來。

    她純粹隻想找個伴兒帶帶路,是好是孬都無所謂。

    “走吧。”名叫成果的中年男人接過她背上的包,轉身進了一輛小轎車。

    “今天想去哪兒?”成果看著姑娘瓷白的臉,平淡地問道。

    “蒼山吧,”陳軻笑了,“人人都說蒼山好,大叔,麻煩你帶我去見識一下唄!”

    陳軻的五官是屬於明豔大氣那一掛的,卻偏生長了一張娃娃臉,笑起來漂亮又無害。

    陌生的地方,她難得卸下心防,露出幾分孩子氣,調侃道,“大叔,沒聽說大理有煤礦啊,你咋長得這麽黑呢?”

    成果沒有搭理她,一雙眼睛直視前方,絲毫沒有想與她說笑的意思。

    “沒意思…”轎車太老舊了,一路顛簸不停,陳軻很快又睡了過去。

    沒辦法,她現在藥量太大,就是容易困。

    2.

    陳軻是被餓醒的。胃裏咕嚕作響,小姑娘眼睛還沒睜開,腦子卻清楚得很。

    她偏頭問成果,“黑臉大叔,你有吃的嗎?分我一口唄,我給錢。”

    她又開始傻笑,像電視裏沒文化的土大款那樣炫耀,“我告訴你,我有錢,有很多很多錢呢…”

    “後麵有個塑料袋,你自己拿。”成果低頭快速撇了一眼,不禁有些頭大,“你成年了嗎?怎麽來的大理?”

    “哈哈哈…”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陳軻撕開一袋壓縮餅幹,笑得合不攏嘴,“大叔,你可太搞笑了吧!”

    她嘴裏嚼了東西,口齒不太清晰地回懟他,“我離家出走的,你信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聽到“離家出走”這四個字的時候,成果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

    極短的一瞬,陳軻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等到了地方,陳果停下車看她,“你進去玩兒,我就在門口等你。”

    “別呀…”陳軻撒嬌一樣拉著男人的袖子,“大叔,我一個人多無聊,你跟我一起去,費用我包了。”

    成果又皺起眉,胳膊微微用力擺脫了女孩的手,瞪她一眼,“我不是三陪。”

    “噗…”見男人黑著一張臉,誓死捍衛自己的清白,陳軻被逗笑了,“哈哈哈,大叔,我要被你笑死了…”

    她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流了出來。成果受不了打斷她,“別笑了,我跟你去。”

    纜車勻速上行,陳軻闔眼感受著清新的空氣。她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戴遮陽帽,白嫩的小臉暴露在陽光下,發出玉石一樣的光澤。

    身邊坐著白花花的一塊大肉,成果很難不去注意。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個姑娘。

    有模有樣的小姑娘,卻總是吊兒郎當的,一看就知道不好好學習,說不準真是離家出走來的。

    就說剛才吧,這姑娘偷摸沒係安全帶,要不是他及時發現了,搞不好她命都沒了。

    “大叔,”許是他的目光太強烈,陳軻突然出聲,“真羨慕你,可以住在這麽美的地方。”

    “哼…”成果從鼻腔裏擠出一個氣音,沒好氣地回答道,“不用羨慕,我不住這兒。”

    “哦…”女孩微嘟起嘴,像囈語一般說道,“可是,我想住在這裏。”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成果聽不懂,也不想聽懂。他抬頭,見天上突然壓下大片烏雲,心道這下麻煩了,應該是要下雨了。

    纜車停下,成果拉住女孩的袖子,烏黑的臉上有些難為情,“咱們可能得趕緊回去了,”他食指朝上示意她,“來的時候還是晴天,我也不知道…”

    “哦…”陳軻聳了聳肩,好脾氣地答應下來,“沒關係啊,下次再來。”

    她原本也沒打算繼續爬,畢竟以她現在這副身板,能豎著站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下山的路上,成果貼心地走在前麵為女孩開路。山路上人很多,陳軻初時還緊緊跟著,可後來就被擠散了。等成果發現的時候,小姑娘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可了不得。零星的雨絲飄散下來,成果逆著人群向上返,一路喊著陳軻的名字。

    山裏的天氣瞬息萬變,等成果找到人的時候,他渾身被大雨澆透了,像個行走的落湯雞。

    而陳軻呢,暈倒在隱蔽的山坳裏。

    3.

    成果試圖叫醒她,粗黑的大掌拍在細嫩的臉頰上,很快紅了一片。

    他不好意思再拍,隻得一把抱起陳軻,艱難地往山下走。

    小姑娘一直沒醒。

    上車的時候,成果猶豫要不要帶她去趟醫院。後來,他伸手摸上她的額頭,滾燙燙的,明顯是發高燒。

    應該不是大病吧。

    成果是地道的山裏娃,在他的認知裏,感冒發燒是不用去醫院的。

    他因此放下心來,想送陳軻去酒店。

    可是問題又來了。他白天沒來得及問她,酒店訂在哪裏了?

    眼看天要黑了。雨天路滑,成果猶豫了一會兒,驅車駛向古城相反的方向。

    半小時的車程,抵達一個破落的小村莊。轎車停在一座拱橋邊,成果把女孩抱回了家。

    一路磕磕絆絆,成果幾次差點摔倒,可懷裏的女孩始終沒有醒來。

    她睡得很沉很沉,甚至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成果隻當她是燒糊塗了,回家找了一粒退燒藥塞進嘴裏,厚重卻帶著黴味兒的棉被蓋在女孩身上,他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陳軻是在在一片濃黑中醒來的。她將身體縮成一團,窩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她有很嚴重的抑鬱症,發作起來必須吃藥才能緩解。

    她還記得,媽媽總在她吃藥的時候,恨鐵不成鋼地揪著耳朵辱罵她,“沒用的東西,老娘真是養了個廢物!”

    陌生的環境裏,鼻尖是難聞的汗味、腳臭味,還有幾許她分辨不出的味道。

    陳軻竭力扼製住顫抖的身體,在黑暗裏尋摸到自己的背包,掏出滿滿當當的藥瓶。

    她躺得又平又直,手腕搭在棉被上,仰起頭一口氣吞了五六片。

    窗外忽地一聲驚雷,藥性發作,陳軻不舍得再閉上眼睛。甚至,她發現自己不再害怕黑暗了。

    房門被打開,濃濃的濕意湧進來,成果與夜色融為一體,抱著被子走進來。

    他原本是怕姑娘冷,想給她再加一床棉被,卻不妨看到跌落在地的白色藥瓶。

    他拿起來,看到上麵的藥名,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安眠藥…你他媽的瘋了?”

    4.

    那天晚上,成果冒著大雨,把陳軻扔到平常下地用的板車上,一路推到村裏的赤腳醫生那兒。

    路上,他氣急敗壞地嘶吼:“你想幹什麽!”他咬牙切齒,身上滿是泥濘,暗恨道,“你竟然想…!”

    他手忙腳亂,怕陳軻挺不住,自掏腰包給她洗胃,又吊了三天營養液,硬生生把小姑娘養得白裏透紅。

    “說說吧,”見陳軻氣色好些了,他不情不願地把人帶回家,終於出口問她,“為什麽想不開?”

    “嗬嗬…”莫名其妙被折騰一大圈,陳軻有苦難言。她放肆大笑,而後又轉為啼哭,聲音又尖又細,刺得人心裏不舒服。

    她說,“我有抑鬱症,藥是醫生開的。”姑娘聲音沙啞,不情不願地解釋,“藥量控製得當,是不會吃死人的。”

    陳軻這病,有些年頭了。

    她是富商的女兒,父親家纏萬貫,很有地位。可正因父親太過優秀,結婚了還招蜂引蝶,吸引了陳軻的母親。

    母親偷偷生下陳軻,原想借此逼宮,打動富商坐上正宮之位。可她太傻了,有錢人的世界,遠比想象之中複雜。

    她隻能一直帶著陳軻,無名無份地虛度光陰。

    富商明白地告訴她,他會養著他們母女,但也僅此而已。她不甘心,卻毫無辦法,隻能將所有的恨,都報應在陳軻的身上。

    可憐的陳軻,在外是富家女,在家卻是受氣包。母親的厭惡掛在臉上,稍有不慎就是一頓毒打。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說起來,陳軻還是挺堅強的。早年間,她除了吃藥,幾乎就沒有別的惡習了,直到——

    她十八歲那年,架不住高年級的學長窮追猛打,背地裏偷偷談起了戀愛。

    陳軻其實挺單純的,青春期的年紀,沒有接觸過任何帶顏色的東西。所以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男孩談著談著就把她拐到了床上,和她做了那種事。

    高考結束以後,兩個人因為性格不合分手了。

    那男孩氣不過,知道陳軻最怕她媽媽,便故意把這件事捅到陳軻母親那裏。

    母親震怒,陳軻實在不知怎麽麵對,隻能選擇逃離。

    “怎麽樣,”故事講完,陳軻挑眉問成果,“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5.

    陳軻以為,聽完自己這段跌宕起伏的經曆,男人一定會被嚇到。她玩的太大了,回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她沒料到,成果這個黑頭黑腦的傻大個,竟然會向著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未正眼瞧過她,偶爾視線相遇,他都會立馬扭過頭,避她如蛇蠍。

    可現在,男人黝黑的眼睛落在身上,閃著動人的光,對她說,“是他們對不起你…再說,你生病了,又不是故意的。”

    他走過來靠近她,“陳軻,你還是個孩子。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做而已。”

    “切…”感受到他的安慰,陳軻不爭氣地落下眼淚,口氣卻還是那麽不可一世,“大叔,你又不是我。被人拋棄的滋味,你懂麽?”

    “我懂。”成果伸出手,撫摸女孩的脊背,“陳軻,我懂。”

    說起來,成果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副樣子,也是不得已。

    他從前也有過家室。二十歲上下,經人介紹娶了鄰村的姑娘。

    成果沒上過學,是個地道本分的農民。為了讓老婆過上好日子,他背井離鄉進城打工,原想著掙點錢,回來生個大胖兒子。

    誰知,他剛一出門就被騙進傳銷,不僅一分錢沒賺到,連身上僅有的三萬塊錢也沒了。

    他不敢回家,思來想去,家裏最出息的親戚,就屬那個開旅行社的表姐了。

    成果灰頭土臉跑去投奔,做起了導遊。

    起初一切都好。他為人勤快,吃苦耐勞,刀山火海都敢闖,業績是數一數二的。

    有一次,他帶了一隊大學老師,說是來研究山區地貌的。他們對成果的老家很感興趣,在村裏一住就是大半個月。

    就是這半個月,徹底改變了成果的命運。

    成果的老婆小名芳妹,黑皮膚大眼睛,別有一番味道。成果至今都想不明白,芳妹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怎麽肚子裏淨是些花花腸子呢?

    她借著看熱鬧的名義,幾次三番往那群人裏湊,和其中一個教授搭上了關係。

    直到芳妹消失不見,家裏的衣服和錢財也一並沒了蹤影,成果才後知後覺,跑去尋找考察隊。

    村裏的長輩勸他,“你媳婦心跑了,別追了,不值得啊…”

    可他不信。

    他千裏迢迢跑去京城,兜裏揣著幾百塊錢,遊蕩在街頭,還被嫌棄影響了市容。

    成果足足頹廢了半年,壯碩的漢子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真真是見者傷心。

    “那後來呢?”陳軻翹著二郎腿,拉住成果

    的手問他,“你後來怎麽想開的啊?”

    “我沒有想開,”成果低頭笑道,“我那時候很傻,一直耿耿於懷。”

    男人撇了撇嘴,“現在想想,真是不值得。”他反扣住女孩的手,認真地說,“陳軻,你相信我,好好活著,永遠是最重要的。”

    6.

    “可是,我和你不一樣啊。”夜幕拉下來,陳軻淡淡垂下雙目,“大叔,麻煩你幫我把燈打開。”

    成果大概猜到女孩怕黑,順從地打開屋頂老舊的吊燈。昏黃的光灑下來,一點也不溫暖。

    “你…”成果還想勸勸女孩,陳軻擺手打斷他,“大叔,我餓了…”

    “行。”自從直到陳軻的遭遇,成果對她的那點討厭便全然不算數了,心裏同情她,抑或是更同情自己,自願去照顧這個受了傷的女孩。

    成果一個糙老爺們兒,廚藝絕對算不上好,但好在量管夠。

    一大碗麵條下肚,陳軻滿足地打了個嗝。

    “你別多想了,早點回去把書讀完,以後日子還長著。”

    見陳軻懶洋洋躺在床上,一雙小腳搭在床沿上,悠閑地晃動著,成果忍不住關心她,“別早戀,你還小,男人…都很壞。”

    “哼…”成果聞言偏過頭看他,“大叔,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壞人?”

    女孩坐直身體,雙腿盤起來,笑得格外豔麗,“我已經成年了,該懂的都懂。”

    陳軻恃靚行凶,在成果眼裏宛若有毒的美女蛇,他受了蠱惑,順從地熄了燈。

    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陳軻內心的恐懼被喚醒,發出難耐的呻吟。

    她一路摸索,尋找雄性的熱源,不假思索地貼上去。

    女孩溫熱的呼吸噴灑下來,成果被激得打了個寒顫。

    他被俘虜了…三十歲的靈魂被小姑娘攥在手心裏揉捏,毫無招架之力。

    陳軻身體滾燙,攀附上男人的軀體,曖昧地吞咽著口水。

    她窸窸窣窣地解著自己的衣服,內衣的搭扣被勾住了,她不耐地扭動身體,“大叔,你快幫幫我呀…”

    女孩病態的呻吟喚醒了成果,他如醍醐灌頂般瞬間清醒。

    “陳軻,”他攔住女孩放肆撩撥的手,“不能這樣。”

    一片夜色中,隻有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留下動人的光暈。

    成果用力將女孩翻轉過去,粗糙厚實的胸膛抵著女孩瘦弱的背脊。他將手臂伸了出去,鼓勵她,“陳軻,難受的話,咬我的手。”

    從來沒有人體會過陳軻的痛。

    她所有的叛逆和瘋狂,全都因為沒有辦法。

    她控製不了。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做個乖乖女,被人捧在手心裏呢。

    這一刻,躺在陌生男人的懷抱裏。成果既是見不得光的情人,又更像是溫和的長輩。

    他包容她,接受她的不完美。

    陳軻張大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天亮了。

    7.

    第二天,陳軻是自然醒來的。成果的胳膊還耷拉在頭頂,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牙印。

    他說,“陳軻你看,你可以的。”

    半個月後,成果買了兩張回A市的高鐵票,親自把陳軻送了回去。

    到站以後,他也不出去,當下就要與陳軻告別。

    “黑臉大叔,”陳軻表情還算自然,隻是聲音裏帶著壓抑的哭腔,“你不能再陪陪我嗎?我有錢,可以請你住酒店,多貴都行…”

    成果規矩地站著,距離女孩兩步之遠,笑著說道,“我說過,我不是三陪。”

    “可是…”陳軻流下眼淚,“你不怕我尋死嗎?”

    “你會嗎?”成果挑了挑眉,很有把握地說道,“陳軻,我知道你不會的。”

    “你的城市很大,你的人生還很長。”男人凝視著她,低笑道,“陳軻,我羨慕你啊。”

    “可是我舍不得你…”小姑娘抓著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說什麽也不放手。

    成果掙脫開,又往後退了一步,滑稽地轉了一圈,“你看我的樣子,如何?”

    他又黑又土氣,身上的衣服都沾滿灰塵,球鞋破了洞,露出內裏洗得發幹的襪子…

    “噗嗤…”陳軻笑了出來,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又擠出大顆大顆的眼淚。

    “好。”她了然地向他揮了揮手,“大叔,再見了。”

    8.

    大都市裏,最不缺的就是繁華。

    這浮躁無用的虛榮啊,是陳軻這樣的女孩永遠都難以舍棄的,也恰是成果這樣的男人,一輩子都無法融入的。

    這個道理,他很多年前就懂了。

    人各有命,不能強求。

    但無論過程如何艱難,結局多麽悲慘。生而為人,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