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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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田機場全麵戒備,從裏到外都是武裝自衛隊和美軍的影子。他們像是圍著某個不知名昆蟲的孩童一樣圍著波音124客機,雖然好奇但又害怕那隻蟲突然暴起咬人一口。

    木村蓮在總控車裏看著這一切,從褲兜中掏出枚戒指,這枚戒指沒什麽特別的設計,甚至可以說不像總警視廳長能戴在身上的東西。

    準確說那就是將鋁片彎曲成環狀,然後把多餘的部分切斷,讓他看起來有個戒指的樣子。

    他用那枚戒指輕輕碰了一下嘴唇,然後套進左手無名指。

    轉動戒指,它竟然離奇的消失了,從木村蓮的手中。

    蓮挽著左腕扭了扭拳頭,把對講器打開對著它說。

    行動。

    在場的所有人瞬間捏緊了心髒。

    帶著槍的士兵們首當其衝,他們站在客梯車上將前登機門解鎖,然後架上長梯,操作流水行雲。

    穿著厚實防護服的幾位專家互相點頭示意,踏上了舷梯。

    士兵手勢示意讓他們慢下來,其中一個則把槍跨在背後,用力向外拉著登機門。

    這種艙門是民用飛機機身中最重要特殊且最複雜,功能要求最嚴格的部件。它們在飛行過程中保證了機艙內的氣壓穩定,所以在存在內外氣壓  差的時候,這扇門會有百噸的重量。

    門還是打不開。

    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見隊友遲遲拉不開艙門,旁邊的兩個士兵也伸手去幫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艙門不見一絲縫隙,在場的人有些著急,紛紛掏出對講機互相聯絡。

    木村蓮眼睛死死的盯住閉路電視,他拿起對講機,決絕的說。

    “給我把它炸開。”

    這話一出,其他的領導以及專家們的頻道傳來嘈雜的喧鬧聲,他們在反對蓮。

    “我們不知道飛機內部的情況,不能擅自引爆炸藥.....”

    “飛機裏麵是否有違禁爆炸物品我們也不清楚,確定要這樣嗎?”

    ......

    “其他人的安危就不是問題了嗎......蓮。”

    一個熟悉聲音從木村蓮腦海中閃過,記憶中某個角落的痛被喚醒了,他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小聲說。

    “林,你終究還是錯了啊。”

    木村蓮按下對講機輸出按鈕,湊到嘴邊。

    “用100克乳化就行了,盡量不要誤傷人員,其他的事你們不用管,出了事情我負責。”

    接到命令的士兵和警察們開始動員,很快輕型炸藥就嵌在了艙門縫中。

    這時穿著防護服的專家們早已退到遠處。

    嘣!噗呲——

    爆炸聲中夾帶著空氣爆裂的聲音散向四麵八方,那扇前登機門打開了。

    因為用的炸藥劑量比較低,並沒有引起什麽大的破壞。

    木村蓮鬆了一口氣。

    士兵們重新登上舷梯,扒開外突的艙門,示意後麵的人跟上。

    於是專家組跟在他們的後麵一齊進入了飛機。

    到現在一切還按計劃進行。

    隻有總控車裏的木村蓮汗流不止,眼睛死死地盯著人員進去後的飛機。當上警視廳長之後這麽多年,他從沒有這麽緊張過,除了十幾年前那一次。救援小組進去後,整個場麵又陷入了恐怖的安靜當中,在飛機外的警察士兵們試圖聯係進入飛機的隊友們,得到的回應隻有電流的滋滋聲。

    安靜!

    木村蓮手骨哢哢作響,內衣早已濕透,汗液匯到一起沿著他的臉下滑,停留在頦骨低端遲遲墜落不下去。

    “糟了,讓他們散開,全場清場!”

    蓮似乎看到什麽東西,對講機的輸出按鈕被按壞,陷了下去,他匆忙站起身來打開車門,對著外麵的下屬們大吼著。

    “走啊,讓他們快跑,飛機旁的人都跑!”

    可惜還是晚了。

    長久安靜的飛機突然開始不斷震動,從某刻開始,整架飛機開始以一種詭異姿態運動變幻著,如果要用一個不恰當的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它從這一刻活了。

    座艙先開始竄動,肉眼能看到它的內部構造翻到了外麵,然後被不明物體碎成了粉末,接著又重組。

    每個乘客座椅都像座艙一樣被分離出來後又恢複如初,機翼和副翼則不斷的發生折疊,互相交換位置;波音124的機身有明顯的縮短,在客艙部分它失去了一節機身,失去機身的連接處又像是劣質摳圖合並在一起一樣有明顯的模糊感;升降舵也在瘋狂折疊著,和本來該垂直的安定麵現在重合到了一起,這些在畫中才能傳達的抽象思維,現在卻出現在了現實中,強烈的視覺衝擊力喪心病狂的刺激著在場人的神經。

    所有人都嚇傻了。

    在高空俯瞰的話,這架飛機好像是在跳舞,既怪異又夾雜著不可言狀的詭異感,畢竟沒有人見過一個死物“活”起來。

    而進入到飛機內部的那些士兵和醫生居然在這時憑空的出現在附近,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幾天之前消失的乘客們,他們幾百人零星的散落在飛機四周,帶著可怕的氣氛佇立在原地。

    不過他們似乎已經變得不像正常人了,和飛機一樣,這些人的身體也變得“活”了起來,每一顆內髒和血液都變成了組成身體的模塊在身體外部各個部位跳動,有時候在皮膚上,有時候附著在衣服上,他們的四肢也跟著飛機機翼一樣抽動著,折斷又恢複,以此往複。

    現場的人們開始恐慌,各國的官員們趕緊離開了此地,有些記者卻繼續在場記錄著這詭秘的畫麵,然後傳播到電視上。

    陳旭左手抖得厲害,已經快拿不住手中的杯子,不得已用右手去護著它。

    電視裏的新聞被掐斷了,上麵寫著幾筆日文。

    因為技術故障暫停播出。

    接著電視裏傳來廣告的聲音。

    那個不斷折疊變幻的飛機給陳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似的,看到那些靈異的畫麵竟然產生了向往感。

    桜雪拚命捂住嘴巴,眼淚不止的往下流。

    黑木在一邊閉著眼睛,默不作聲。

    “放心,小姐,蓮廳長不會有事,鄙人可以作保。”

    受到安慰的桜雪放肆哭出了聲。

    “為什麽,黑木叔叔。”

    “因為鄙人最了解你父親,你父親不會出事的......放心吧小姐。”

    說完黑木坐到艙室角落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能看出來他有些沉重。

    陳旭對著黑木發呆,他感覺得到他的話沒有說完。

    看來蓮說得沒錯,這個世界真的變了,有太多東西他都不明白。

    他透過櫃台看到角落裏擦拭一把武士刀的黑木,那把刀亮的晃眼。

    “見幸叔,你是真的有把握蓮能沒有事嗎?”

    陳旭刮刮鼻子,坐到了黑木的身邊。

    黑木沒有抬起頭看他,隻是一心一意擦著刀,陳旭自識沒趣,搖搖頭準備離開。

    羊毛巾擦過刀尖,摩擦出清脆的響聲,黑木沉沉的聲音響起。

    “鄙人不說沒有根據的話。”

    他輕微昂起白發蒼蒼的腦袋,看了一眼陳旭,又埋下頭去。

    “你知道為什麽這次的救援行動這麽奇怪嗎?又是啟動自衛隊又是帶槍帶炮的。”

    一根白發輕盈地掉在了刀刃上被攔腰斬斷,黑木大拇指帶動羊毛巾將它拂去。

    “如果不是蓮苦苦爭取來這些,政府這些傻子們恐怕不會帶一刀一槍......”

    “您的意思是,這次行動全是蓮叔叔部署的?”

    陳旭急切的問道。 黑木手中的羊毛巾突然停下,然後用力劃過刀,羊毛巾變成兩半飄在地板上。

    “旭君,鄙人現在有很多話不能給你說,也是為了保護你,這是蓮交代的。但是如果到了時候,鄙人一定會給你交代清楚的,哎,毛巾斷 了......”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羊毛巾,自嘲的笑了笑,用刀在半空畫出一個半圓。

    收刀入鞘。

    “黑木叔,你的刀......”

    “拜托了,旭君!”

    黑木見幸堅定的看著陳旭,第一次看到他表情的變化,陳旭也不再問其他的,黑木曲身坐下,靠在沙發墊上閉目養神。

    新聞直播之後留下的則是網絡上的唇槍舌戰,每個人都在那裏有了自己的武器,開始抨擊各種人。反觀現實一樣的滿目瘡痍,這次直播事故,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事故導致了全日本的恐慌,超市被搬空,被砸爛,街上四處都充溢著暴力和恐怖的氣氛。

    還有兩個小時到華國尚台,這期間桜雪一刻不停的給木村蓮撥通電話,但那頭總是沒人接。陳旭已經快了一個鍾頭留言了。

    “旭君,如果爸爸有什麽差錯的話我真的會傷心死......”

    桜雪帶著哭腔無助的看著陳旭。

    “小雪,別害怕,黑木叔都這麽說了,蓮叔叔一定沒問題的,相信他!”

    陳旭將桜雪攬入懷中,泣不成聲。

    飛機平穩的降落在柏油路上,幾年來陳旭第一次回家,他從艙門伸出腦袋,吸吮著尚台機場熟悉的氣味。

    三人剛剛一下飛機,陳憲強的人就來了。

    “陳董安排我們來接你們的,住所都給你們安排好了,跟我走吧。”

    幾個穿著一模一樣西服的人將後麵的黑色房車門打開指引著他們。

    “我爸呢?他沒來?”

    陳旭眉頭微皺,冷漠地說。

    “因為處理駐日本公司那邊的事,陳董今天出差了,他交代說您跟我們走就是了。”

    “嗯......”

    歎了一口氣,陳旭示意桜雪和黑木進車,桜雪擦了擦眼睛彎腰進去了。

    很快便到了陳憲強安排的住處——尚台西郊的別墅。

    不愧是陳憲強,買上一套這樣的房子來積灰,陳旭這樣想,自己老爹奢淫的生活從小他便知,看來這幾年依然沒變過。

    三人休息了整頓了之後下人丟下一張消費卡便走了。

    陳旭看著桜雪焦急地打開電視但是又看不懂的樣子甚是心疼,幫她調到了國際新聞。

    “最近在日本疑似爆發病菌性傳染病,日本當局在發布會上表態隻是普通流感......”

    嘟嘟嘟。

    新聞裏開始播放著專家們討論日本羽田機場事件,陳旭手機發出信息提醒聲。

    是木村蓮發來消息了。

    不知道為什麽蓮不直接打電話而是發了一個短信,但至少能確定他現在是安全的了。

    我已知你們到達華國。

    我無恙。

    旭,你要保護好小雪。

    不用擔心我。

    這幾行字算是給幾人打了一劑定心丸。

    陳旭叫上桜雪過來看,她知情之後還是悶悶不樂的。

    看著落地窗外的櫻花開得正豔,陳旭拉著木村桜雪出門散步。

    別墅坐落在一座山腳下,這個季節剛好是櫻花開的時間,因為當初建設別墅群的時候園林設計的樹木大部分是櫻樹,建成後幾年之內櫻花開滿了整座山,每到這個季節的光景十分美麗,搭配上別墅群別有一番風味。

    精修的小道上,兩人並排走著,被風吹落的櫻花拂過陳旭的臉頰,他伸手去抓卻激起另一陣風吹又吹走了它。

    “這裏的櫻花應該不比京都的差吧。”

    陳旭盯著空空的手掌。

    “旭君有心了。”

    從地上撿起一朵櫻花,桜雪露出了微笑。

    父親和母親當年就是在櫻花盛開的時候生下了我,所以才有桜雪這個名字。”

    “我也一直愛櫻花,更喜歡落櫻的時候,什麽美好的事物最後都會墜落不是嗎?盡管還沒來得及給外界展示她的美麗。”

    桜雪一簇發絲從耳邊滑落鋪在肩膀上。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旭君的時候,我還笨笨的問父親這個帥帥的大哥哥是不是來做我男朋友的,嘻嘻嘻......”

    她爍如靈潭的眼睛看著陳旭,雖然穿的便裝,但是和後麵滿山櫻花彼此不衝突,一旁的陳旭看得有些呆滯。

    看來桜雪沒有再傷心了,他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現在還是有這個疑問。”

    “這就是為什麽我也要上名大的一個原因,我想追上旭哥,跟旭哥一樣。”

    陳旭錯愕的看著桜雪,這算是什麽?

    表白?

    他自己也不清楚對於情愛這方麵的定位,所以這些年來陳旭沒有談過一場戀愛,其實準確的說,陳旭對於愛情並沒有需求,他認為人生不過就是向前走,一個人一步和兩個人一人一步都是走,為何不省點力氣一個人走呢?

    桜雪一直以來是以妹妹的身份活躍在他身邊,一根筋的陳旭更不會去思考輩分之外的事,這是華國人的思維,刻在基因中的東西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小雪啊,你一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沒有!......”

    陳旭苦笑著解釋,但這個時候突然像是觸到了什麽,感受到了直擊眉頭的災禍感,他抬手示意桜雪安靜。

    附近有東西。

    他不停環視四周,這種危機感......像極了那晚在名大的感覺。

    神經錯亂了。

    最近太多事了,陳旭大腦都快過載了。

    他嘖了一聲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三番確認沒人之後,陳旭捏緊了拳頭。

    名大那一晚之後,徹底成為了陳旭腦中的夢魘,本以為回到華國之後再無這些怪事,誰知道這些破事跟隨他一起到了這邊來。

    桜雪看著陳旭,嘴巴微微翹起。

    “旭君根本就沒有好好聽我說話對吧,哼!”

    木村桜雪側過臉去賭氣。

    “小雪你聽我說,最近的事情太複雜了,我暫時抽不出時間來思考我們倆的問題,以後再說,好嗎?”

    陳旭刮著鼻子,拍著桜雪的肩膀。

    桜雪嗔了一聲便往別墅方向快步走去,陳旭則跟在後麵。

    走著走著桜雪突然停下,陳旭提速走到她身旁,桜雪捂著嘴遠遠地指了指別墅,他瞪大眼睛看向那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