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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空中烏雲壓頂,大雨滂沱。一道驚雷劃破天地,慘白的銀光照亮了一座黑漆漆的院落。屋內、院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假山旁的草地上,有一重傷之人欲奮力起身,忽然一隻腳踏在了他的頭上,使他的頭重重地砸進泥土裏,動彈不得。

    那人也不曾蒙麵,似不怕人知曉身份。他將長劍抵住重傷之人的頸部,說:“你若把重生訣交出來,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重傷之人兀自哈哈大笑起來,泥水衝進了他的嘴裏,再混著血液湧出來。重生門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已變為孤魂野鬼,他還有何生路可言。

    “識時務者為俊傑,奉勸你保一條命在,可別讓你薛家斷了後。”那人把劍抵得更深了些,可見一絲鮮血順著劍鋒流下。

    “世上本無重生道,奈何世人醉重生。”說完,重傷的薛義忽然用力往劍鋒一蹭,自行了斷了。

    遠處跑來一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大哥,我們把這裏翻了個底朝天,連影子都沒找到。”

    那人思慮了一會,說:“時候不早了,撤吧!”

    雨漸停,一抹陽光從烏雲的裂縫中射下,重生門一片死寂。數十隻烏鴉站在院落裏正仔細觀察著它們的食物,突然一個動靜,驚得群鴉振翅,“吖吖”的叫聲響徹天際。

    02

    晴空之下,林蔭路上塵土飛揚,一小隊人馬飛馳而過,最後停在了離村莊不遠的客棧。

    莫離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今晚在此處歇息。”

    其餘人應下,他們拴好馬匹後,陸陸續續走進客棧。

    “歡迎歡迎,客官們是打尖還是住店?”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村夫,身著粗布衣,倒還算幹淨。就是表情怪冷淡的。

    領頭人拍了拍身上的灰,說:“住店。老板先把好吃的都上上來。我們兄弟們一路風塵仆仆,沒吃上一頓好的。”

    “好咧!客官們請坐!”老板又回頭朝廚房喊道:“萱玲,快出來倒茶!”

    “來了!”隨著悅耳的一聲應答,從廚房布簾後走出一個約摸十五歲的少女。粉嘟嘟的臉,兩道娥眉下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坐下的五人。邊倒水,邊聽著他們講話。

    吳窮說:“師兄,這裏距藥神山還要有多遠?”

    莫離喝了一口茶說:“從地圖上看已經很近了。”

    李子豪說:“莫離師兄,你可曾去過藥神山?我聽說山裏雖有奇株異草、靈丹妙藥不計其數,但那山也詭得很,不光地勢險要,還時常迷霧封山。許多去采藥的人都喪了命。”

    其他人聽了後皆麵麵相覷。

    莫離說:“我不曾去過,但也有耳聞,這正是我擔憂之事。”

    “我去過啊!”萱玲突然接了一句話,把五人驚了一下。

    “當真?”吳窮問

    萱玲調皮一笑:“當真。我妹妹體弱多病,我時常去那裏采藥的。”

    “萱玲,別那麽多話,快去廚房幫著端菜來。”老板說。

    “哦。”萱玲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走開了。

    吳窮眼珠子一轉說:“師兄,有人帶路是好事,我們多給些銀兩就是。”

    “是啊是啊!”李子豪附和著,“師父限我們五日內務必把火靈芝……”

    莫離立馬瞪了李子豪一眼,示意他住嘴。壓聲說:“這事有待考慮。”

    餘暉落盡,五人酒足飯飽之後各自回房休息。

    莫離進房間待了一會,聽客棧沒什麽動靜了,於是從窗戶一個輕躍上了屋頂。

    03

    萱玲端了一盆水,走進客棧後院自己的小房間裏。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間柴房,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架在木柴中間。十歲的妹妹花玲正坐在床上,閉著眼睛。

    常年體弱多病使妹妹的臉色蒼白,身材纖細。

    萱玲說:“久等嘍,我這就給你泡泡腳。”

    花玲淡淡地說:“姐姐多陪陪我可好?”

    萱玲蹲下身一邊輕柔地將花玲的雙腳放進盆裏,一邊說:“我得幹活啊!不然我們就不能住在這裏了。”

    “都是因為我拖累了你。”花玲說。

    萱玲起身摸了摸花玲的頭,“別說這樣的話。我選擇這裏也是因為離藥神山近啊,老板夫婦人也好。哦,對了花玲,明天我得去山裏采點藥回來,你要乖乖的。”

    “嗯!知道了,姐姐小心!”

    ……

    這一幕幕被藏身窗外的莫離盡收眼底,他心中有了底,便施展輕功離去了。他不知道的是,萱玲此時正看向窗外,露出了一個捉摸不透的笑容。

    04

    天還未亮,莫離便敲開了萱玲的房門。

    萱玲搓了搓迷蒙的雙眼說:“客官,這麽早有何事啊?”

    莫離抱拳行了個禮,說:“懇請姑娘帶我們進藥神山。”

    “這,這……”萱玲故作猶豫。

    莫離悟得其意,便從腰間掏出個錢袋子,拿出一錠金子給萱玲,說:“這是定金,平安回來後再給一錠。”

    “哇!”萱玲看著手上的大金元寶眼睛都亮了。她立馬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好,客官等我,我準備一下。”

    說完進屋收拾去了。

    不一會店門口的莫離幾人已上了馬,看見萱玲背了個有她半人高的大箱子出來,人人稱奇。

    吳窮問:“小姑娘,你這大箱子是幹嘛的?沒什麽必要就別帶了。我們要輕裝簡從,你要是拖累我們了可沒人管你。”

    萱玲笑嘻嘻地說:“這箱子是用來裝草藥的,裏麵分了很多格子,有些藥不能混著放,不然藥效互消如草芥一般。”

    吳窮白了她一眼。心想:一鄉下丫頭窮講究。

    莫離對她伸出手,萱玲立馬會意。這一拽,萱玲就落在了馬背上。

    莫離扭過頭來說:“抓穩了。”

    萱玲還在考慮抓哪,突然馬就動了起來,嚇得她一把摟住了莫離的腰,臉緊緊地貼在他結實的後背。

    莫離被突如其來的一抱驚著了,心怦然一動。

    05

    當他們一行人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已日出東方。莫離看了看整座山似寶葫蘆形,山頂雲霧繚繞,山下倒是一片清爽。

    莫離和萱玲走在前麵,其餘人跟在其後。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在山裏的走著,碰到個蛇蟲鼠蟻都是家常便飯了。

    萱玲問:“你們要找什麽藥啊?”

    其他人都不搭話,齊刷刷地看向莫離。莫離卻也自顧自地走著。

    “哎!你們不告訴我你們要找什麽藥材我怎麽帶路啊?”萱玲又問。

    見莫離還不吭氣,萱玲幹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找了不找了,這漫無目的走到什麽時候,我回去把錢退你。”

    莫離沒有辦法隻好開了口:“我們要找的是火靈芝,你可見過?”

    “沒見過,可有什麽特性?”

    “書上說火靈芝形如龜殼,色為火紅,喜陽。”

    萱玲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說:“山中大部分露水濃重,隻有東南麵一處岩峭風幹氣爽,日曬時長。既然火靈芝喜陽,說不定就長在那。”

    眾人眼裏一亮,吳窮心想:這鄉野丫頭還有點用處。

    他們繼續前進。莫離問萱玲:“你怎麽會識得藥理?”

    萱玲說:“我爹以前是個江湖郎中,妹妹又從小體弱多病,我爹娘死後,我們相依為命,俗話怎麽說來著,久病……久病成醫。”

    李子豪說:“我還以為客棧老板是你們爹咧。”

    萱玲苦笑一聲。

    說著說著他們突然發現起霧了,白霧濃厚,迅速將眼前草木隱去了蹤影。眾人本能地聚在了一起。

    李子豪說:“莫離師兄,看來傳說不假,這霧詭異的很,怎麽說來就來。”

    吳窮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過是霧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真是膽小如鼠。”

    李子豪氣得臉青。

    莫離看著眾人說:“大家緊著點,莫要走散了,注意腳下。”說著不禁拉起了萱玲的手。

    萱玲羞怯地低下了頭,心裏有一絲歡喜。

    06

    白霧不但沒有散去之意,反而越來越濃厚。伸出手去,已不見五指。莫離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前進的方向是對的,但不知還要走多久才能到,這樣下去難免會有危險。

    莫離正想到此,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啊”的一聲慘叫。他急忙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起,隻有他和萱玲在,後麵的四人竟不見蹤影。

    萱玲也嚇了一跳,緊緊抓住莫離不敢放手。

    “吳窮、子豪、馮俊、丁浩,你們在哪?”莫離焦急地呼喚師弟們,誰知喊了好幾聲都渺無音訊。心知不好,剛剛那一聲慘叫分明是馮俊的聲音。

    “師兄救我,有東西。”不遠處傳來了丁浩的求救聲。

    莫離拉著萱玲迅速跑過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莫離哥哥,我好害怕!”萱玲已嚇得花容失色,手心冒著冷汗。

    莫離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莫離不敢再隨便亂走了,即便他武功再好,自保的同時還要護萱玲周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莫離拉著萱玲慢慢往原先的方向走,一路上再也沒聽到什麽動靜。突然看見前方有陽光透過來,他們迅速朝光亮處奔跑。

    兩人破霧而出,耀眼的陽光使兩人有些睜不開眼。緩了片刻後,他們發現正站在半山腰一處平地。平地不遠處有一塊巨大的岩石伸出幾十米,下麵便是深淵。

    萱玲開心地說:“莫離哥哥,這裏就是東南處的岩峭,火靈芝說不定就在此。”

    莫離回頭看了看濃霧,又看了看身邊的萱玲,心中有一股道不明的感覺。丁浩和馮俊怕是已經落難了,吳窮和李子豪武功都在他們之上,應該有生還的機會。濃霧還未散去,貿然救人隻會火上澆油,看來眼下隻能先把火靈芝找到再說了。

    莫離說:“你在這不要亂動,我去峭壁處看看。”

    萱玲乖乖地點了點頭。

    07

    莫離小心翼翼地走在崖邊,朝下窺探,沒想到真找到了一顆火靈芝,形如龜殼,色如火,就長在那塊岩石下麵。

    莫離打量了一下周圍,計算好了落腳點後,一個旋身就下去了。

    采到火靈芝後,莫離小心將其塞入懷中。腳下一騰,幾經折躍,眼見就要踏上岩石,誰知一黑影忽然俯衝下來,驚得莫離腳下一滑,正欲墜落。

    “莫離哥哥!”萱玲丟下藥箱趕緊衝到了岩石上。還好看見莫離的手在最後關頭把住了岩石邊。

    萱玲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拉莫離,整個身子趴在岩石上,兩腳內側死死地摳住地麵。

    莫離腳下騰空使不上勁,看著萱玲漲得通紅的臉,深知她小小的身子哪承受得了那麽大的重量。於是喊道:“萱玲快放手!不然連你也會掉下去的。”

    “不要,我不會放手的。”

    “快放手。”莫離焦急地喊著。心想:難不成今日注定喪命於此。

    萱玲的力氣漸漸透支,手不停地顫抖,莫離的手也在一點一點地滑落。就在千鈞一刻,一隻手將莫離一拽而起。

    待莫離站定之後看去,原來是吳窮及時趕到。他拍了拍吳窮的肩膀,說:“謝謝師弟!”

    萱玲一下撲到莫離的懷裏大哭起來:“嚇死我了!還以為,還以為......”

    莫離剛想撫摸萱玲的頭安慰她,誰知吳窮一隻手竟將萱玲扯了開去。並指著她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山中如此危險,你經常采藥怎會毫發無損?”

    萱玲愣了一下,抽噎著說:“我也是第一次遇上這大霧,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師兄,你莫要信她,我覺得這丫頭肯定不是善類。”吳窮說著抽出腰間的劍慢慢靠近萱玲。

    萱玲嚇得連連後退,幹脆閉上眼,什麽都不敢看。

    莫離擋在了萱玲的身前,說:“師弟冷靜一點。她不過就是個小丫頭,說不定就是這麽巧呢。”

    “哼!”吳窮收了劍,想起了火靈芝的事,便問:“可有采到火靈芝?”

    “采到了,這不剛差點就喪了命,還好你及時趕到。說也奇怪突然飛來一物,還不知道是什麽。”莫離嘟囔著。

    萱玲擦了擦眼淚說:“我看著像鷹,動作太快也不確定。”

    莫離轉身摸了摸萱玲的頭,此時萱玲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重了些,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和因為用勁過度發白的指節,莫離心生憐愛。

    08

    晌午剛過,山中的濃霧終於散去了。莫離三人起身往山下走去,他們一路走一路尋找其餘人的蹤影。

    終是在雜草叢中尋得其餘人的殘肢,場麵駭人,莫離不禁伸手遮住萱玲的眼睛。

    吳窮說:“殘肢截斷得很整齊,若不是用刀高手,很難做到。難不成這山裏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莫離也讚同吳窮的推斷,不由後脊發涼,低聲說:“我們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出了山,他們騎上馬飛馳回客棧。可眼前的一幕,令他們目瞪口呆。

    好好的客棧已被大火燒得焦黑,零星的火星子還在木炭中閃著光,一條條黑煙扭擺著升上天空。

    “花玲!花玲!”萱玲立刻跳下馬背,摔倒在地,也不顧疼痛,爬起就往客棧的後院衝去。莫離見狀也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翻身下馬走過去。

    “花玲!花玲!”萱玲站在拆房外麵邊哭邊喊,撕心裂肺,柴房也同樣焦黑一片。

    突然莫離聽到柴房邊有一倒扣的水缸裏傳出聲音,他立馬翻開水缸。花玲果然坐在裏麵。

    萱玲一把抱住花玲,由傷變喜,喜極而泣。

    她把花玲抱到了客棧外的空地上,摸了摸花玲微髒的臉,關切的問:“花玲,你沒事吧?”

    花玲搖了搖頭,說:“沒事。”神情淡然。

    吳窮看著花玲閉著的雙眼,好奇地問:“她的眼睛?”

    “妹妹的眼睛出生時就瞎了。”

    “哦!我還以為是被剛才的煙熏瞎的呢!對了,小妹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那客棧老板呢?”

    莫離看著廢物中兩具焦黑的屍體,對吳窮搖了搖頭。

    花玲說:“我在後院曬太陽,聽客棧有幾個人衝了進來,問了些話我聽不太清也聽不懂,依稀聽到朝劍閣、火靈芝還有,還有神刀會什麽的,最後聽他們朝我這邊來了,我嚇得趕緊躲進了水缸裏。姐姐說了,有危險就要躲起來。”

    神刀會?莫離和吳窮對視了一眼,想起了山中師弟們的殘肢,心裏基本有了個究竟。

    吳窮說:“師兄,我們趕快回朝劍閣複命吧!”

    莫離點點頭。他看著坐在地上的姐妹花,問:“那你們以後有何打算?”

    萱玲低下了頭說:“四處為家。”

    莫離聽著有些心疼,脫口而出:“不如跟我回朝劍閣吧!師父他人很好,會收留你們的。”

    “師兄!”吳窮驚呼一聲,對這對姐妹花還是不放心,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在山中要不是萱玲拽著我,也等不到你來救了,算是我報答她的。”

    “哎!”吳窮歎了口氣,不再與莫離爭辯。

    於是他們四人一同前往朝劍閣。

    09

    朝劍閣的大堂內,副閣主秦傲天正指著閣主殷炎破口大罵:“大哥,虧我這麽多年替你出生入死,你到現在還在騙我!三年前,隻有你跟薛義在後院,能拿到重生訣的除了你還能有誰?怪不得當時我們搜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你也就讓我們撤回了。好哇!原來是你獨占了去。”

    殷炎氣得臉上變了顏色,強忍著怒火說:“傲天,你莫要相信別人胡言亂語,目的就是讓我們起內訌。大哥可以發誓,真不曾拿重生訣。”

    “呸!一個人說也就罷了,可如今江湖上都傳遍了。我這腦子再笨也不會讓你再糊弄了去。當年說好了咱兄弟兩共煉重生訣共入重生道,一統江湖千秋萬代。你如今拿出來,我還尊你一聲大哥!”

    “你!”殷炎怒吼一聲,一掌劈斷了座椅。“難不成你還想和我動手?”

    “嗡”地一聲,秦傲天抽出腰間的配劍,直指殷炎。“不拿出重生訣,今日就魚死網破。”

    “報——”門外傳來小徒兒報告的長音,由遠將近。如及時雨一般,稍稍澆熄了大堂內的戰火。“報閣主,副閣主,莫離師兄和吳窮師兄他們回來了。”

    殷炎擺了擺手讓小徒兒退下,歎了口氣,說:“今日之事我不與你計較,你先退下吧。”

    “哼!莫想!”秦傲天收了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莫不是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殷炎氣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不一會,莫離和吳窮走進大堂,看見破碎的椅子和堂內的氣氛,不言而喻。

    “閣主,副閣主!”莫離和吳窮行了禮後,把在藥神山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隨後莫離掏出懷中的裝著火靈芝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奉給了殷炎,但殷炎並沒有當著秦傲天的麵打開它。隻是問:“神刀會?確定嗎?”

    莫離說:“說實話並未見到其人,但我與吳窮從殘肢斷處看來,除了神刀會的人,恐怕很難有別的人能有如此刀法。”

    殷炎陷入了沉思,心想:連神刀會的人都衝著我朝劍閣來,莫非真如秦傲天所言,整個江湖都覺得重生訣在我手中?那又是誰傳出的繆言?那天除了我、秦傲天還有死去的薛義,難道重生門後院當時還有別人在場?

    想到此處,殷炎不禁從額頭低下一滴冷汗。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吳窮,我們走。”秦傲天放出這話便拂袖離去。

    吳窮是秦傲天的徒弟,自然不敢不聽,行了個禮,便匆匆跟了上去。堂內隻剩下殷炎和莫離師徒二人。

    殷炎歎了口氣說:“過幾天為師就要閉關修行了,火靈芝是為師重火訣衝關之用。你為為師冒死取得火靈芝,為師得好好賞賜你。說吧,要什麽?”

    莫離說:“不敢,莫離隻是做了本分。但有一件事請求師父答應。”

    “你是說那對姐妹的事?”

    “是。”

    “這等小事你去安排便是了。”

    “謝師父!”莫離心中歡喜。

    “對了,為師閉關之時,你務必要盯緊秦傲天。他受歹人挑唆與我有了間隙,我怕他趁我閉關時起什麽歹念。一定要替我守好關。”

    莫離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決然應道:“是,師父!徒兒明白。”

    隨後莫離把姐妹花安排在了一個小別院,並答應萱玲讓她去廚房幫忙,以報答收留的恩情。

    10

    秦傲天回到了自己的別院裏,勾勾手示意吳窮也過來。

    秦傲天問:“你可見到火靈芝的樣子?”

    吳窮搖搖頭:“不見。但聽莫離師兄說形如龜殼色如火。”

    秦傲天又問:“一路上你都跟著莫離,可有異樣?”

    吳窮說:“除了在迷霧中走散了一陣,其餘一直在一起,並無異樣。”

    秦傲天沉吟良久,隨後就讓吳窮退下了。

    為什麽秦傲天這麽在意火靈芝,這事得從十天前說起。

    皓月當空,秦傲天正在小院子裏悠閑地喝著茶賞著月。突然“咻”地一聲,他兩指一夾,竟接下一枚飛鏢,鏢上綁有布條。他抖開一看,上麵寫著:欲知重生訣,速來劍靈湖。

    秦傲天騰地一下就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心想:重生訣早在三年前就下落不明了,此人是誰?會否有詐?

    轉頭又想:此人竟如此膽大進入朝劍閣,既然來了就別想輕易出去,就算有詐,我又有什麽可怕的。

    秦傲天腳踩石凳騰空,施展了輕功往劍靈湖去。

    劍靈湖在朝劍閣的後山,平時鮮有人來。秦傲天在湖邊轉悠了一圈,又在湖中亭站了一會,正欲離去。忽見一人從空中落下,竟立於湖麵之上,著黑色長袍,麵具遮臉。這樣的輕功幾乎是江湖傳說,令秦傲天敬佩不已。心想:此人一定是隱世高人。

    秦傲天先發製人:“來者何人?竟敢夜闖朝劍閣。”

    黑袍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重生訣的下落。”

    “哦?你既然有重生訣的下落為何要告訴我?”秦傲天心想:多疑總沒錯。

    “因為我不在乎重生訣,但我與持重生訣的人有仇。碰巧此人你也認識。”

    秦傲天不禁眯起了雙眼:“誰?”

    “殷炎。”

    “哈哈哈,我不信,你莫不是想挑撥離間吧。”

    黑袍根本不在意秦傲天的嘲笑,接著說:“當年就殷炎和薛義在後院,你怎麽就這麽確定他沒有得到重生訣?”

    這話如醍醐灌頂,使秦傲天腦中有什麽記憶蘇醒了過來。心想:是啊!當年他帶著弟子都在外廝殺,隻有殷炎和薛義待在後院,難道說?

    黑袍隨即丟出一張殘紙,秦傲天打開一看,上麵寫著:重*訣 第* 重,破關 *物—火靈芝。形如龜* 、色如火。

    殘紙上很多字都已看不清了,上麵有火燒的痕跡。秦傲天愕然,問:“紙從何來?”

    黑袍說:“從殷炎的廢棄物中得來。如果你還不信,過幾日,你且看他是否會派人去尋火靈芝。”說完,黑袍突然騰空一躍竟消失了。

    秦傲天從湖中亭中探出頭去,哪裏還見什麽蹤影。

    懷著這樣疑心,果不其然讓秦傲天發現,殷炎確實派人尋得了火靈芝。

    “修重生訣,入重生道。千秋萬代,生生不息。”

    當年就是因為這樣的野心才滅了重生門。沒想到如今江湖中已然又掀起了爭奪重生訣的血雨腥風。

    秦傲天立於別院中有些悵然。

    11

    一日,莫離提著一小袋糕點剛走進萱玲和花玲的小別院,莫明被東西絆了一下,回頭看去,除了雜草什麽都沒有。

    “萱玲,萱玲。”莫離喊了兩聲,無人應答。心想:莫不是又在廚房忙活了。

    可萱玲不在,花玲也總該在的。

    “花玲,花玲你在嗎?”還是無人答應。

    莫離推門進了屋子,將糕點放於桌上後,隱約能看到布簾後的床上躺著花玲。

    莫離覺得自己如此魯莽,竟不經請示就闖進了女孩子的閨房當中,他趕緊轉開頭去,不好意思地說:“花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我就是給你們送點糕點來,馬上就走。”

    左等右等還是沒等到花玲的回應,莫離心生奇怪。屋子裏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的放佛隻有他一人的呼吸。他不禁回頭看向布簾後麵的花玲,一動不動,麵色慘白。

    莫離悄悄走了過去,用兩指探了一下花玲的鼻息,心裏一驚,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花玲竟然,竟然沒有呼吸。

    緊閉的雙眼,毫無血色的麵龐,怎麽看都像是死人。

    莫離清醒過來正要救人,突然,床上的的花玲喊了一聲:“是莫離哥哥嗎?”

    這使莫離嚇了一跳,話都說不利索了。“是,是的。花玲你......”

    花玲坐了起來,“我剛剛睡著了,不知道你來。莫離哥哥有什麽事嗎?”

    “哦,哦,沒什麽我來給你們送些糕點。”莫離邊說著邊仔細地觀察花玲的一舉一動,此時又與活人無異,心中稱奇。

    這時萱玲從門外進來,看到莫離一臉驚訝,隨後笑嘻嘻地說:“莫離哥哥,你今天怎麽有空來?”

    “我剛出去辦完事,順便買了些糕點給你們。”

    “真的?哇!謝謝莫離哥哥!花玲,有糕點吃嘍!”說著打開袋子,把一塊糕點送到花玲嘴邊。

    花玲咬了一口,說:“真好吃!謝謝莫離哥哥!”

    莫離終是打消了奇怪的念頭,說:“你們喜歡就好,我走了,你們有什麽需要隨時來找我。”

    “嗯!莫離哥哥真好!”萱玲笑著點點頭。

    確定莫離已經離去,萱玲漸漸收了笑容。莫離踏進院子的一瞬間,崩斷的那根氣絲就讓萱玲察覺了。還好莫離沒有看見她因一路飛奔而回濕透的後背。

    萱玲把花玲慢慢放下,讓她躺回床上,另一隻手從其背後拿出了剛剛吃下的那一小塊糕點。

    萱玲一捏而碎。她撫摸著花玲的臉說:“看來我們要抓緊了。”

    12

    夜晚,秦傲天在床上翻來覆去,睡意全無,這幾天一直睡不好覺,要說真找殷炎打一架,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弄不好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苦於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忽然“咻”地一聲,一飛鏢射進床頭,鏢上布條寫:速來劍靈湖。

    字跡與上次一樣,秦傲天不知為何,感覺看見了希望一般,合了合衣衫便去了。

    一人在亭裏,一人在湖中。

    黑袍說:“怎麽樣?殷炎是否得了火靈芝?”

    “是!就算重生訣在他手上那也沒辦法,論功力我確實不如他。”秦傲天歎了口氣。

    “奈何我派去的人沒能阻止他得火靈芝,等他練成重生訣便天下無敵了。”

    秦傲天聽了這話,眉頭微皺,問:“你是神刀會的人?那為什麽要幫我?”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明日是殷炎的閉關之日,隻要能阻止他吞下火靈芝,他便會經脈逆流、走火入魔、功力大減,到時殺他就容易多了。”

    秦傲天心中一盤算,不失為好計策,但他還是疑心一問:“你這麽厲害,何不自己去?”

    黑袍說:“我隻輕功了得,其他技不如人。你我互相配合,事成之後重生訣和閣主的位置都是你的。如果錯過此次機會,你便再也得不到重生訣。”說完又消失了,留下一句話在空中飄揚:“修重生訣,如重生道。千秋萬代,生生不息。”

    這句話就像魔咒一下,讓秦傲天的野心漫遍全身,紅了眼。

    秦傲天走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亭子下爬出,黑暗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13

    今日是殷炎的閉關之日,他交待完事務後,就進了山洞閉關,開門的鑰匙隻有他和莫離兩人有,莫離為保師父安全守在洞口不曾離去。

    萱玲拎著個竹籃子跑了過來。

    莫離說:“你怎麽來了,快回去,這是劍閣重地,你不能來的。”

    萱玲不顧莫離的責怪,打開竹籃子,把裏麵的飯菜都端了出來,說:“我求了吳窮哥哥帶我來,我就想給你送點吃的,守著也不能餓壞了身體。”

    “你快回去吧,我不餓。被師父發現你來了可不得了。”莫離擔心地說。

    “好嘛好嘛,我這就走。”萱玲不開心地嘟起了嘴。突然捏起一塊肉塞進莫離的嘴裏,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我做的,好吃嗎?”

    莫離笑了一下,說:“好吃!我一定把它們都吃完。”

    萱玲聽後開心地走了。

    晚飯過後,秦傲天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和吳窮一起走到了石洞前。看著守在洞口的莫離,蔑笑一聲,說:“莫離,快把門打開,我有要事與閣主商量。”

    莫離說:“閣主有令,閉關期間不得打擾。”

    “哼,你連我這個副閣主的話都不聽了嗎?”

    “閣主之令不敢不從,請副閣主不要為難莫離。”

    秦傲天說:“好!那你把鑰匙交出來,我便不為難你。”

    莫離正氣凜然地說:“恕難從命!”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吳窮,把鑰匙奪來。”

    秦傲天一聲令下,吳窮和莫離便打了起來,刀光劍影快如疾風,幾十回合下來,吳窮竟占了上風。莫離心知不對,全身使不上勁,腳下不穩,眼睛也逐漸模糊。這明顯是中了毒,還沒來得及細想,便一頭栽下,昏迷不醒。

    吳窮見狀迅速從莫離身上搜出鑰匙,開門。秦傲天說:“你在外麵守著,我喊你的時候你再進來。”

    吳窮說:“是,師父!”

    14

    殷炎萬萬沒想到,在他煉化火靈芝準備吞食的重要關頭,秦傲天會突然偷襲,一道鋒利劍氣將火靈芝劈得粉碎。

    頓時殷炎怒火攻心,經脈逆流,真氣亂竄,一口心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你!”殷炎雙眼赤紅,怒視秦傲天,說:“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蠢材!”

    殷炎一躍而起衝向秦傲天,兩天互相廝殺起來。

    沒想到走火入魔身受重傷的殷炎也相當厲害,此時的秦傲天也有幾處重傷,差點命中要害。他立即大喊幾聲:“吳窮!快來助我!快來助我!”

    門口卻毫無回應。突然一具屍體摔落於他們之間,他兩定睛一看,竟是吳窮。

    他兩此時都冷靜了些,可已經來不及了。無數的銀絲如蛛絲一般已布滿了整個山洞,他兩如同蛛網上的獵物,被捆綁得不可動彈,隻要稍微一動身體就會四分五裂。

    “哈哈哈。不要亂動哦!會死的。”一陣笑聲從半空中傳來,他們抬頭一看,是兩個少女踩在銀絲上,都不過十幾歲。

    秦傲天問:“你們是何人?”

    “還想不起來嗎?”隨著萱玲手指輕輕揮動,花玲就在銀絲之上翩翩起舞。

    殷炎眼睛瞳孔一縮,這絲線,這傀儡之術,“你是重生門的人?”

    萱玲開心地拍了拍巴掌,花玲也做同樣的動作。“好高興啊!終於想起來了。”

    她又指了指秦傲天,問:“你想起來了嗎?”轉手將一件黑袍套在花玲身上,用腹語發出了男人的聲音,一會又變成了花玲的聲音,又變成了客棧老板的聲音,聽得兩人毛骨悚然。

    萱玲隨後又問:“這你總該想起來了吧?哈哈哈”

    秦傲天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圈套。哪有什麽隱世高人,不過是被銀絲操縱的人偶罷了,目的就是讓他們兩敗俱傷,隻怕那一張殘紙也是騙他的。

    秦傲天惱羞成怒,說:“哼!就算你是重生門的人又如何,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我害怕你不成。待我掙脫這絲線,看老子不砍了你。”說罷,便開始運功。

    殷炎大喊一聲:“不要。”可這一聲勸解,秦傲天未能聽到,身體就在殷炎的旁邊四分五裂了,血霧彌漫在空氣當中。

    “我都說了不要亂動嘛!”萱玲淡淡地說道。

    殷炎說:“丫頭,求你放我一條生路,讓我用餘生給你賠罪。當年我也是聽信了別人的教唆才做出了上天害理之事。”

    “生路?重生門上上下下幾百號人你可曾放過生路?你們耳聽傳言就滅了我薛家滿門,連孩子都不放過!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重生訣到底是什麽!”萱玲摸著花玲冰冷的臉,傷心落淚。

    “你們以為重生訣是什麽?是不老不死、輪回之術嗎?笑話!你們隻聽說修重生訣,入重生道。千秋萬代,生生不息。可是你們卻不知道原話是什麽,原話是修重生訣,入重生道。重生輪回,神形俱滅。真正的重生訣就是終極人偶操控術,將真人製成人偶,以心頭血養之,真氣為絲,可控百米之遠,但施術者也會因內損不得善終。因此術法過於殘忍,我爹才將其設為禁術不讓門人習之。”

    殷炎此時已恍然大悟!

    萱玲說:“你也算是死個明白,我這就送你上路。”她挑起幾根銀絲漸漸拉緊。

    殷炎不由閉緊雙眼,隻能任人宰割了。

    “萱玲,住手!”莫離扶著牆壁走了進來,因體內的藥還未散去,所以舉步維艱。

    萱玲愣了一下,沒想到莫離服了她的藥能這麽快醒來,他是否都知道了呢?嗬,本來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的,看來造化弄人。

    “萱玲,住手吧!你殺得人也夠多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李子豪、丁浩還有馮俊也你殺的吧,你的銀絲就裝在藥箱裏。還有客棧的夫婦也是你殺的,還有,還有山上那隻巨大的差點讓我喪命的黑影,恐怕也是你藏在藥箱中木偶吧!”

    萱玲無話可說。

    莫離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要讓仇恨填滿你整顆心以及整個人生。你把花玲製成人偶難道就是為了用她來報仇的嗎?那她和工具又有什麽區別?我相信最初寫重生訣的人的初衷也不是這樣的。肯定是因為感情,因為不舍,因為想要挽留。”

    萱玲看著花玲的臉潸然淚下,曾經花玲是多麽的可人,一雙大眼睛像是裝了星辰一般。可她怎麽也製不出那樣的眼睛,隻好讓花玲閉著眼。不管再怎麽像活著的時候,但花玲早就已經死了,終極人偶操控術,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最初寫這重生訣的人是否也後悔了呢?爹爹是不是也後悔過呢?

    萱玲用力勾起幾根銀絲,斷了殷炎的手足,留了他一條殘命。隨後跟花玲離開了山洞,離開了朝劍閣。

    莫離的心一下被掏空了,回憶中的感情真假難辨。第一次摟著他的腰是真?第一次牽她的手是真?她舍命相救是真?她那溫暖的笑是真?他分不清楚,那就索性都當真吧!把所有的她都放在心裏,真假又有什麽所謂。

    15

    萱玲摟著花玲坐在樹上看日出,輕輕地將花玲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說:“花玲,姐姐再也不會丟下你了。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

    世上本無重生道,奈何世人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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