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家沒吃過飽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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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傾依瞬間如鯁在喉,看著兩個半大的小家夥,心裏不好受,光說漂亮話有什麽用,是姚家明目張膽要價給她安排的親事,價高者得。

    “吃飯就吃飯,哪來那麽多話!”

    大清早的,韓靖存就去挑水,得走個半公裏的路,這會兒正挑水回來。

    邊訓斥著韓天淩邊提著兩個大鐵桶,將打來的水倒進石頭鑿的水缸裏。

    韓天淩不吭氣了,抱著碗扒拉著米。

    雖然是剩飯,好歹有點油腥子,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

    “吃飯。”姚傾依揉了揉韓天淅的小臉,這丫頭常年凍的,兩個臉蛋子紅撲撲,可愛的模樣很是討喜。

    坐在木墩的凳子上,姚傾依食不知味,她知道,韓家之所以這麽窮跟她脫不了幹係,娶她的彩禮不都間接給娘治病了麽?

    韓靖存坐在了她旁邊,慢條斯理地吃著,話不多,吃相也相當文雅,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汗味。

    姚傾依不由多瞟了兩眼,怎麽看,韓家老二跟自己年齡相當,模樣還挺俊,側臉如刀子刻下的一般。

    為什麽……小媽給安排的親事不是嫁給韓家老二,而是老大呢……

    她胡思亂想,韓靖存已三下五除二地填飽了肚子,“我去請人回來,給大哥下葬。”

    韓天淅又哭了,壓抑地抽泣,韓天淩仇視的目光時不時地在姚傾依身上兜一圈。

    村民差不多都受過韓家恩惠,倒是熱絡,就在屋後不遠的韓家田裏挖了墳,抬著棺材吹吹打打地送葬。

    喪酒是辦不起了,也請不起人雕墓碑,說得好聽是一切從簡,說得不好聽就是寒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爹是個地主!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現在把我們家禍禍成這樣,還賴著不走,臉皮真厚!”

    韓天淩找著機會就埋怨上幾句,嘟嘟噥噥,眼刀子一記接一記。

    韓靖存忙著感謝來幫襯的人,姚傾依臉皮子薄,臊紅了一次又一次……

    她一言不發,低著頭折回村子裏。

    公社大隊就在村子口,姚傾依走進去時,不少人在背後交頭接耳。

    她倒是不在乎別人怎麽看,隻是心裏過意不去,綠漆刷的大倉庫,倉庫裏堆積著許多編織袋,而正中央擺放的是一張長桌。

    戴著紅軍八角帽的中年男人正端著茶缸子,執著毛筆蘸墨,從右到左地記錄著什麽。

    “你好,我是韓鐵匠家的,我想做工。”姚傾依上前兩步,溫軟的聲調不高,神色是格外地誠摯。

    中年男人頭也沒抬,在旁邊的一摞文本裏翻翻找找,眯著眼幾乎趴在頁張上,“哦,韓鐵匠,他不是……”

    他忽然話音一頓,這才抬起頭看了姚傾依一眼,發現是韓鐵匠家新媳婦,遲疑少傾,“還是收玉米地?你能行?”

    這是之前韓鐵匠分配的活兒,又苦又累,村子裏一部分漢子都不一定能啃得動。

    “能!”

    姚傾依信誓旦旦,粉拳緊握。

    以前在姚家,她沒有能力左右自己人生,如今,她不僅要肩負起養家的擔子,還要盡可能賺更多的錢,以後好好孝敬娘!

    記下了出工名錄,姚傾依這就背著背簍前往麓山。

    烈日下,高聳的麓山綠油油一片,茂密的山林中大片玉米地,前些年開荒出來。

    山勢陡峭,僅僅是爬坡,姚傾依就累得夠嗆,兩條腿仿佛生生折斷了般。

    好容易到了半山腰,她還顧不得喘上一口氣,立馬開工。枝葉幹枯的玉米,葉片上布滿了細小的刺,稍不留神就劃破一條血口。

    不多時,她已經掰了滿滿一背簍,背下山去到公社,又上了山頭,來來回回好幾趟,直到天黑,月亮爬上了荷花村,這才回了家。

    還沒進院子,就聽了人聲。

    “我看她就是跑了,話說得好聽,還不是嫌我們家窮!”

    “三哥,要跑也是被你罵走的,你這麽壞,誰願意跟著俺們家一起吃苦……”

    “我壞!隔壁王嬸說了,就是她克死了大哥!”

    姚傾依算是聽明白了,韓天淩是受了挑唆,較了真。

    窮山惡水出刁民,姚傾依早就有體會,這會兒挽著背簍推開了韓家的籬笆院,霎時間,兩雙黑溜溜的眼睛見鬼一般盯著她。

    “我先洗個澡,再給你們做點吃的,餓了吧?”姚傾依聲色總是溫溫婉婉的,放下背簍在牆角,往屋子裏走的腳步也是不疾不徐。

    韓天淩和韓天淅兩兩相望,半晌沒回神來。

    她家這便宜嫂子幹嘛去了,滿身汗味,明眼瞧著手臂上好幾道豁口。

    屋子裏點了煤油燈,忽明忽暗。

    姚傾依燒熱水進了結婚的喜房,就著木盆衝澡,酸疼的肌肉仿佛久縫甘露,還沒好好享受這片刻安逸,門外傳來了喊聲。

    “嫂子,你在嗎?”

    是老二韓靖存低沉的聲音。

    “在!”

    姚傾依生怕他推門,急忙應道,與此同時,抓著布子的手壓在濕漉漉的胸口。

    漆黑的屋外,隱約能從粗糙的窗簾上窺到女人身影,窈窕有致。

    韓靖存驀然紅了耳根子,不敢觸及玷汙瞥開了視線,聲色控製不住顫了顫,“鄰居王嬸找過來,要……要見你。”

    王嬸?就是那教唆韓天淩記恨她的人?

    “好。”

    姚傾依嫁過來時就沒兩件衣裳,一件喜服,一件素衣,守孝期間秀禾是不能穿了,素衣也髒了,隻能翻翻找找,將韓鐵匠的舊衣服套身上。

    “你家可真會做事,大隊分給俺家的活兒你們也搶!上輩子沒吃過飽飯是不是?”

    “俺家工分不夠,餓死得了唄?”

    當姚傾依走到院子裏,月光下,木凳上一位傲氣的婦人翹著二郎腿,揚起下巴鼻孔看人,嘴裏嚷嚷得不停。

    “怎麽了?”姚傾依平靜地走上前,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哎喲,新娘子,呸!新寡婦!”王嬸啐了口唾沫,抖著腳尖咧嘴譏誚,“你還好意思問,麓山的玉米地你都給刨幹淨了,你家要活命,俺們家不吃飯的?還是說你把工分都掙了,養俺一家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