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楠紅著眼睛回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打開窗戶讓幹冷的風吹進來，自己大口大口喘氣，盡量讓心舒服一點。她無法麵對大熊的離開，即使老王說了很多關於分別和珍惜的話，但是康楠還是難受，她想到自己和Lucky也總有分別的一天，想到每個人都要經曆親人、愛人、朋友的離去，這是人永遠無法逃避的。

    這時房門被打開，母親大人端了一碗豬腳湯進來。

    “大冬天開什麽窗戶！把自己凍感冒了不要連累狗！”母親大人依然火爆脾氣。

    康楠聽了卻破涕為笑，蹦躂著衝過來抱住媽媽，像個剛剛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孩子一樣撒嬌求安慰。

    母親大人差點被撞了個趔趄，手裏的湯撒了一半，“你這是又起什麽幺蛾子？湯撒了！”

    康楠站起來，接過媽媽手裏的碗，“謝謝媽媽！”

    “不用你謝謝，少氣我就行了！”母親大人很自然地翻了一個白眼。

    “我什麽時候氣你了？”

    “強嘴！跟你爸一個德行！”母親大人一邊說一邊去關窗戶。

    康楠笑嘻嘻地回應，喝了一口湯，瞬間從嘴巴到胃都被熱乎乎的湯暖到了，驅散了身體裏的涼氣。於是大口喝光。

    母親大人拿著空碗出去了，康楠恢複了平靜。

    大熊的死是韋玲玲造成的。韋玲玲心血來潮帶著大熊出去，中途的時候想去買個晚餐，大熊被關在車裏，大熊缺氧，導致身體抽搐，等韋玲玲回來的時候，座椅已經被大熊抓的不成樣子，大熊也奄奄一息。送到醫院，大熊一直堅持到老王來才停止呼吸，大熊臨死之前眼中飽含淚水，最後用舌頭舔了舔老王，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老王抱著大熊泣不成聲。

    康楠擦了擦眼角的淚，從床上坐起來，老王此刻一定很需要力量，表麵越是看似平靜，內心越是傷痕累累。她打開微_信打字，寫了幾行覺得不行，又刪掉重寫，反複幾次，還是詞不達意。於是沮喪地放下手機，用被子蒙住頭。

    快過年了，到處都是熱鬧的景象，康楠的爸爸在她的召喚下也來到了北京，準備陪康楠在北京過年。

    一家難得團聚，很是熱鬧。起初媽媽特別排斥狗，到現在把狗子照顧的特別好也不嫌棄狗狗到處掉毛，遛狗、喂食、鏟屎這些活也都開始大包大攬，各種嫌棄康楠照顧狗狗不細心，還私藏一些康楠都沒見過的好吃的專門喂狗，簡直比對親孫子還親，康楠都快看不下去了，哭著喊到底誰才是親生的。母親大人卻義正言辭反駁道：“你還跟狗搶吃的，你還是不是人啊！”

    康楠無奈，和家人，隻能講感情，不能講道理。

    康楠爸爸就顯得溫和許多，巨蟹座，對康楠從小到大做的事情都很包容，唯一缺點就是太‘妻管嚴’，什麽事情還是要看康楠的媽媽的臉色，自己不敢私自做主。但是康楠的爸爸對康楠的感情問題還是比較關注的，總想和康楠聊一聊，康楠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完，總而言之對自己未來女婿的基礎標準就是能陪自己喝酒下棋練太極。

    一家人其樂融融，令康楠緩解了心裏的苦悶，生活終於短暫地恢複了平靜，但是徐州總是沒事就來蹭飯。

    “當當當……”

    “楠楠，快去開門！”康楠的媽媽此時正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

    一定是徐州那個臭小子，每次都卡著飯點來，真是討厭。康楠敷著麵膜，仰著頭打開了門。

    “楠姐是我。”徐州露出一幅天然無公害的笑容，康楠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去含糊的說道：“就知道是你，進來吧。”康楠輕輕的撫摸著臉頰。

    “是小州吧。”康楠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手裏轉著鍋鏟眉開眼笑的說道。

    徐州掛著他的笑臉，舉起手裏的購物袋，屁顛屁顛的跑到廚房的門口說道：“阿姨，前幾天您不是說想吃牛肉嗎，我今天帶了牛肉，我們晚上可以做番茄牛腩湯。”

    康楠的媽媽接過徐州手中的袋子說道：“這孩子有心了，阿姨今天晚上就做番茄牛腩湯給你喝。”

    徐州得意洋洋地豎起拇指，誇張的做了一個動作。

    “哎……今天不是要做紅燒肉嗎？我都說了一周了，咱不是都定好了嗎？”康楠問詢趕到廚房，美食麵前，必須拚個你死我活。

    “不做了今天，紅燒肉有什麽好吃的，徐州帶了牛肉我們就做牛肉。”母親大人頭也不抬的清洗著牛肉。

    “那他要帶方便麵我們就吃方便麵啊？再說咱們都說好了吃紅燒肉，我腦子裏都開始飄紅燒肉的味兒了，怎麽就變番茄牛肉了啊？”

    “看你為了吃沒出息的樣子，你腦子最好給我想點正事兒，在家啥也不幹還想著吃肉，你不怕胖了嗎？”

    “我……”說到發胖，康楠無言以對。她想到雜誌上的話，30歲不吃不一定瘦，但多吃一定會胖。剛剛那顆還在為紅燒肉沸騰的心瞬間變得冰涼。

    徐州趁機向康楠做了一個鬼臉。

    康楠看著徐州‘無恥’的樣子，頭發都要著起火來，一把將臉上的蠶絲麵膜扔到徐州的臉上，徐州一個閃身，那麵膜準確無誤的砸在了母親的身上。

    康楠媽媽轉頭尋找肇事者，康楠見狀急忙的逃離案發現場。

    徐州看好戲不出聲的笑著。康楠轉身進衛生間洗臉。

    “咕嚕嚕……”康楠將臉浸在水中，激起好多的泡泡。

    徐州倚在衛生間的門上忍不住笑出聲來。

    康楠起身，濺了徐州一身的水，然後看了一眼徐州，用柔軟的毛巾擦了擦臉。

    “別說，楠姐你這皮膚真好，吹彈可破啊。”

    “少拍馬屁！這臉都是靠人民幣養出來的，小屁孩，躲遠點。”說著康楠拿起了一瓶精華液，開始像澆地一樣地往臉上灑。“我現在去買化妝品，店員都開始推薦我抗早衰的產品了，說現在不預防，以後真開始衰了就來不及了。”

    徐州傻嗬嗬的笑著，“她們是故意製造恐慌刺激你消費，你還真上當啊。”

    “東西好使就不算上當！怎麽也比你們男人靠譜！”康楠透過鏡子瞪了徐州一眼。

    “阿姨，有什麽要幫忙的嗎？”徐州自知話題嚴重了 ，轉身乖巧地跑去廚房小媳婦似的問康楠的媽媽。

    “沒有，你出去等著吧。”康楠媽媽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康楠看見旁邊母親大人新炒出來的菜，忍不住拿了一塊送到嘴裏。

    “燙！”康楠張著嘴，嘴裏還冒著熱氣，右手來回的扇著，滑稽極了。

    “去去去，幫倒忙！”

    康楠這家庭地位越來越低了。

    放桌上，徐州花言巧語哄得康楠的爸媽十分歡喜，得知徐州一個人在北京過年，更提議徐州來家裏過年，沒等康楠阻止，徐州一口答應，並積極的配合康楠的爸爸一起置辦年貨。有了這麽個免費的司機，康楠的爸爸開心得又打開了一瓶啤酒。

    康楠看父母這麽開心，心裏也踏實了許多，她本來不希望自己讓母親操心，最近自己的種種不順父母也一定有感受，但誰也沒有開口說，都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彼此，想到這裏，康楠的心暖了一下，再看看徐州，不禁地笑了。

    這時手機響了，康楠打開微_信。小邱發來信息：小紅退群了。

    緊接著，小紅給康楠發來一個短息說想請康楠幫忙。

    這段時間康楠一直在忙，沒注意到這對小情侶，原來兩人一個月前就分居了，小紅決定和小白分手回西安老家，但是狗帶不走，小白答應一定會照顧好兩隻狗。可沒過多久小白就交了新的女朋友，女朋友想養貓，所以小白想要把兩隻狗送走。

    康楠不忍心，決定陪小紅一起去把狗接回來，於是叫上徐州，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他們先接上小紅，然後去找小白。

    大家約在了一個小公園。小白的新女友像樹袋熊一樣掛在小白的身上，直勾勾的盯著小紅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權。

    小紅沒有正眼看過小白一眼，一直把拳頭握在袖子裏，心像是被野獸撕咬，無聲的咒罵著眼前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

    小白把兩隻小狗交給小紅，開口說：“對不起，實在是不方便，不然我不會不養他們的，你一定要記得不要給他們吃零食……”

    小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紅打斷了，“少在這假惺惺，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管好你自己吧！”說完頭也不回地抱起兩隻狗。

    兩隻狗很舍不得地看著小白，卻又不敢出聲。

    徐州很有眼力見打開車門，小紅帶著狗上車，然後關了車門。

    康楠看了看小白，他的臉更白了，慘得很，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點頭算是道別了，隨後也上了車。

    車子剛啟動，兩隻小狗就站起來爬到窗戶上回頭看小白。看見此景，小紅終於哭了出來，淚眼朦朧地罵到：“找男朋友，不如養一條狗！”

    康楠用手撫摸小紅的肩膀安慰，“別哭了妹子，過去就過去了，你還年輕，一定還會遇到更好的人，願意和你一起養狗、一起打遊戲、一起看電影逛街，他們更會很帥，不哭了。”

    黑豆很貼心地鑽進小紅的懷裏，小紅抱著黑豆，擦了擦眼淚，“嗯！”

    “你一個人可以養兩隻狗嗎？”

    “回西安可以的，家裏很大，我壓力也小一些，有時間陪他們，放心吧。”

    “所以真的決定回老家了？還回來嗎？”

    “不知道，也許就不回來了。”

    “之前你不還說，世界那麽大你要去看看，堅決不回老家，就因為這個男生傷了你的心，就要回家了嗎？”

    “楠姐，心不自由了，就看不到星辰和大海，在哪都一樣了。”

    這句話像迎麵潑來了一碗冰水，打得康楠一激靈。以至於和小紅分別之後，她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30歲，不知道為什麽嗎，剛剛一隻腳跨進來而已，自己就套進了牢籠，過度緊張，四處張望，一時間無數個聲音灌進耳朵，她把自己困住了，把自己的心困住了，伴隨她不再是勇敢和無畏，而是焦慮和迷茫。她不再敢提那麽年少的夢想，不敢去表達自己的喜歡，不再完全相信那些單純美好，仿佛這些東西和80年代的老歌、兒時的動畫一樣，變成了應該珍藏起來的東西，變成了回憶和奢望。她看自己從前向往的星辰和大海，在淩亂的風中找不到了出口的方向。為什麽會這樣？難道隻是因為30歲嗎？為什麽20歲的時候可以愛憎分明，可以分分合合，30歲就不行？為什麽20歲時候的自己敢給自己買一張開往北京的車票，30歲的自己沒了說走就走的勇氣？30歲，夢想還是夢想，喜歡還是喜歡，美好還是美好，它們都沒有變啊。

    康楠整理了很久思緒，暗暗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除夕終於到了，康楠一早就被母親大人從被窩裏拎了出來。康楠看了看日曆，沒有和往日一樣賴床，拉開窗簾，外麵真是好天氣，天藍得嚇人，陽光甚至有些刺眼，她曬了一會，想曬一曬身上的黴味兒，抻了抻懶腰還差點又扭了腳，好不容易扶著窗框站穩了，扭頭看到了母親大人放在陽台上晾著的又紅又大的柿子。康楠小時候最開始隻見過西紅柿，到了冬天才能吃到這種凍好的柿子，後來才知道這種柿子是從樹上結的。一排柿子紅彤彤的很是好看，希望新的一年，柿柿如意，皆大歡喜。

    伴隨著電視裏連續循環播放的節慶音樂，康楠媽媽和徐州在廚房熱火朝天地準備著年夜飯，爸爸在在沙發上給Lucky和小崽子們梳毛，一派和諧的景象，隻有康楠顯得有點多餘，開始沒話找話，“我這一年都沒開過電視了，也就過年時候才打開一回。”

    “那以後也不用交有線電視費了，有一個台能看春晚就行。”

    “爸，你說為啥現在過年沒有小時候有意思了啊？”

    “因為你長大了唄，長大了就不聽話了！”

    “嘿，這也能怪我！”

    “去，上爸大衣兜裏拿個打火機。”

    “你要造反啊，當著我媽麵還敢抽煙。”

    “讓你去你就去，不聽話這孩子。”

    康楠不情願地去翻老爺子的大衣口袋，摸出一個硬邦邦的大信封，拿出來竟然是一個大紅包。“爸！這是給我的嗎？”

    “給你的壓歲錢！”

    “我的天呀，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有壓歲錢，還得是我親爸！”康楠跳著衝回來給老爸一個擁抱，給Lucky嚇了一跳。

    “在我和你媽麵前，你多大了也是孩子！拿去買糖吧！”

    康楠幸福地拿著紅包嘚瑟了一圈，小薇來了電話。

    “喂？這麽早拜年啊！”康楠心情大好。

    “楠姐，我在你家樓下呢，來接我一下！”小薇的語氣中難以掩飾的喜悅。

    “行，我讓徐州去接你。”

    “徐州？這小子竟然趕在我前麵拍領導馬屁，看我待會怎麽收拾他！”

    不一會，小薇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康楠家，和徐州打打鬧鬧地進了家門，小薇看見康楠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叔叔阿姨新年好！楠姐，快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咋了？北京房價又漲了？”

    “不是，袁範芳因涉嫌更大的商業欺詐被警察帶走了。”

    “哦。”康楠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楠姐，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我已經知道了。”

    “你已經知道了？”

    “嗯，老趙已經通知我了，節後準備回公司上班。”

    “太好了姐！你是沒看到，袁範芳被帶走的樣子有多狼狽，像喪家之犬一般。”

    康楠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林蕭的樣子，想開口問，卻沒說出口。

    小薇來去匆匆，水都沒喝就一溜煙地走了，說要去雍和宮拜一拜。

    飯桌上，康楠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乖巧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樂，本來想像小時候一樣說幾句吉利話，卻突然有點害羞，千言萬語換成了一句：“幹！”

    好在老爸老媽也沒煽情，一直張羅著讓徐州吃這吃那，幫康楠分擔了很多注意力。康楠看到這一幕，竟然有點激動，很久沒有和父母這樣在節日裏吃團圓飯了，眼淚竟然掛在眼角。

    這時徐州終於啃完了半盤排骨，舉起杯，“謝謝叔叔阿姨，收留我在北京過年，祝你們身體健康，祝楠姐，呃，長生不老！”

    康楠爸媽一陣哄笑。

    “我呸，你會不會說吉祥話啊，我吃唐生肉啊長生不老！”氣得康楠剛剛的一點感動全被破壞了。

    “也不用飛黃騰達，平平安安就好，我們都是普通人，到我們這個年紀，隻求安安穩穩、踏踏實實，你們都好好的就行了。”康楠媽媽難得說了句溫馨的話。

    “爸，媽，我想回一趟老家。”

    飯桌上突然安靜了。

    “之前讓你回你都不回，怎麽又突然想回去了？”康楠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看看，不然小時候好多事都快忘了。”康楠故作鎮定，吃著菜。

    “孩子想回去就回去，哪兒那麽多為什麽。回去行，正好咱們一家四口一起走！”康楠爸給了她媽一個眼神。

    “四口？還有誰啊？”康楠疑惑。

    “不對，咱們現在是一家七口！”

    “爸，你把狗都算是也才六口啊！”

    “還有我啊！”徐州舉手回答！

    “有你什麽事啊！小孩一邊玩去！出去下樓放炮吧，去！”康楠打發徐州。

    “我也去！我沒看過東北的雪，我去還能開車，不然狗都帶不回去。”

    “徐州說得有道理，一起回去！”

    康楠無語。經過飯後家庭會議研究，決定其中兩隻小狗崽子交由父母回東北撫養，皆大歡喜，人狗和睦。

    隔天，康楠就把Lucky和一隻狗崽交給小邱照顧，另外的兩隻和康楠出發，回東北老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