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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我還債的日子,還有三天。
我提裙下了板車,快步來到忠勇將軍府門前。
我曾是這家嫡出的二姑娘。
三年前父親戰死沙場,官家愧疚,便將我父親扶正的大娘子封了誥命,允諾日後給將軍府嫡子封爵。
可是算上我胞弟,將軍府有兩個嫡子,我跟胞弟不在乎爵位,但良妾上位的大娘子卻不同。
出了七七,大娘子就說我的八字克了沈家,選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將我跟從小患病的胞弟趕了出去。
我們姐弟站在街頭,往日裏那些恨不得將我們捧在手心裏的親戚,一一避我們如蛇蠍,生怕惹得那位大娘子不痛快。
我走投無路,胞弟又染著重病,無奈之下就找了賭坊的人借了一百兩,一邊打理著亡母留下的鋪子,一邊給胞弟治病。
眼下胞弟的病情是穩定了,我卻無力還賭坊的利滾利的一千兩。
山窮水盡,隻能再找大娘子試試。
時間一寸寸流逝,街上的人也愈來愈多,可是忠勇將軍府的大門卻緊緊關著。
路過的行人大多用調侃的語氣,說我這朵曾經被將軍當成眼珠子寵的小嬌花,如今落魄,很快就要成為勾欄瓦舍裏的殘花敗柳了。
我垂下眼眸,硬生生的將那些人的話忘了,同自己說,再等等,隻要大娘子願意見我,我便能說服她借錢。有了錢,亡母留下的鋪子能保住,我也不必被賣去那種地方。
我等到了日薄西山,大門終於開了,大娘子帶著幾個老媽子出來,依舊是那樣的盛氣淩人。
她說:“明晚禹王要辦一場賞花宴,我可以帶你過去,隻要你求禹王,他定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護著你,不讓你們姐弟受苦。”
求禹王?
我聽懂了大娘子的別有深意,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團火焰在胸腔裏熊熊燃燒,怎麽也撲不滅。
禹王是官家的堂弟,是京城出了名的混賬。
他好美人,卻從不珍惜美人,被他帶回去的姑娘,大多被他那些可怕的玩意兒折騰死。
讓我自薦枕席求禹王,那跟送死有什麽兩樣。
“你早已不是將軍府的二姑娘,禮義廉恥不能活命!該變通的時候便要學會變通,否則……”
大娘子的話沒有說完,我便已經轉身離開。
有個手帕交找我。
她說,沈二逃吧,隱姓埋名,再也別回京城。
說真的,手帕交的話給我打開了一扇窗,反正這京城沒什麽讓我留戀的了,倒不如逃了。
我一下定決心,手帕交就找了一份假冒的文書,甚至還有戶籍給我。
我跟胞弟逃的時候,一場雨剛好澆滅了夏夜的暑熱。
隻是,對於逃跑的我們而言,這雨下的不是時候。
我跟胞弟身上都快淋濕了,雨水順著頭發絲滴到了眼睛裏,特別的不舒服,但我也顧不上擦,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急。
因為,隻要再走一裏,我們就逃出去了。
就在我以為能帶著胞弟走出去的時候,忽然一陣腳步聲出現在身後。
我回頭,就看到幾個府兵出現在眼前,他們手裏拿著火把。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握緊了胞弟的手,緩緩抬頭,隻瞧見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撐著傘,在雨中黯然徐行。
不多時,那人便站在了我麵前。
四目相對時,他挑著眉問:“沈二姑娘?”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過分英俊的男子。
一身玄色的朝服,在他身上本該是威風凜凜,卻因他那妖冶的五官,多了幾分風流味道。
我知道,他就是這兩年花名在外的端王蕭翎。
在他麵前我不能隱瞞身份,隻能點頭,福身行禮,“見過端王。”
風流的王爺眼神輕佻的掃過我的臉,隨後勾了勾唇同我說:“那就跟我走吧,二姑娘!”
2
我本以為蕭翎會將我們姐弟送去官府,畢竟欠債不還又妄圖逃跑,本就是犯法的,更不用說我手裏還有偽造的戶籍文書。
但是讓我意外的,蕭翎不僅沒有送我們去大牢,還給我們安排了一個院子。
“隻能借你們避兩日。”走進院子的時候,蕭翎說。
兩日……
那意味著我還是要麵對賭坊的人,還要麵對禹王……
也不知是不是被雨淋過,我的腦子當真是糊塗了,在蕭翎轉身的時候,我脫口而出就是,“你能借我一千兩嗎?我會還!”
蕭翎斜靠在門框上,一雙星眸微閃,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唇角緩緩的扯出一抹極其輕佻的笑容,“可以。”
聽到這話,我鬆了口氣,“那我現在給你寫借據!”
蕭翎盯著我,一點點的向我靠近,我捏著手指,黑眸狀似冷靜的望著他。
他每靠近一步,我便退一步,這一進一退的,我的身體竟靠在了柱子上。
他一隻手臂將我禁錮於他胸前的天地,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開口時,那聲音帶著幾分暗啞跟蠱惑:
“我不要借據!我要……”
他明明已經走了,可我站在原地,仿佛還能夠感受到他留在我耳邊的溫度。
他的意思我懂。
要人。
第二天傍晚,胞弟阿瑜的哮症又犯了。
我找院子裏的小廝借銀子買藥時,清秀的小廝同我說:“二姑娘,你想開點,凡事總有辦法,你得學會取舍。”
學會取舍?
我喃喃自語。
“你早已不是將軍府的二姑娘,禮義廉恥不能活命!”
大娘子的這句話驀的竄進腦海中,如魔音灌耳……
確實,禮義廉恥不能活命,但是有個人能幫我活著。
我看著胞弟服了藥,沒有回廂房,而是在小院的花園轉了幾圈。
我心亂如麻,去小廚房找了口酒,換了一身鮮亮的衣裳,有些輕飄飄的靠著門框。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不然怎麽會生出要把自己給蕭翎這種荒謬的想法。
可事到如今,我又能找誰?
我沒有錢,賭坊的人等著要債,禹王那兒又虎視眈眈,難道真要被他們賣去那種地方,每天讓不同的男人折辱?
我閉了閉眼睛,隻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最終,我找到小廝,讓他送我去了蕭翎今晚會住的柳園。
我視死如歸的站在他書房的門外,等到裏麵的人說進,才顫巍巍的推開了房門。
蕭翎抬頭的一瞬,微微有些意外,隨後唇角一揚,“二姑娘找我何事?”
我努力壓下羞恥跟緊張,一字一句的問:“我能換一千兩嗎?”
蕭翎先是沉默,隨後嗤笑一聲,好整以暇的看著我,“二姑娘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點頭,一雙瞳眸盯著他眨也不眨,“我自薦枕席,想跟你春宵一度。”
不知過了多久,蕭翎終於斂起笑意,他的眸光變得幽深了幾分,握著我的手,“可是想清楚了?”
我點了點頭。
一千兩,年幼的阿瑜,還有我自己。
都無路可退了,不是嗎?
3
我被他領進了臥房,他用食指挑著我的下頜,故意使壞的問:“會伺候人嗎?”
一聽伺候,我的臉早就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一般。
大梁民風開化,姑娘們來葵水之後便有母親教導,知曉人事的。
然而我,獨獨不懂這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懵懂,勾起了唇,挑開了我的衣帶,聲音暗啞道:“那我來教你。”
……
翌日一早,在蕭翎睜開眼的時候,我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悄悄的走了出去,為他準備熱水,帕子這些盥洗之物。
我始終靜默不語,如乖巧的婢子一般伺候他更衣。
他一夜饜足,心情也是極好的,待我伺候他用過早膳後,就讓人給我一碗避子湯,同時安排人幫我還債。
臨走時,我向他行禮,言辭認真道:“王爺放心,昨夜的事我都忘了,我絕不會糾纏王爺。”
這一夜對我來說談不上後不後悔,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我還能繼續守著那個小小的鋪子撫養阿瑜成人。
也許有人會感慨,我日後嫁不到好人家。
但是對於被大娘子趕出家門的我而言,嫁的好早已是奢望。
這之後,我便繼續經營著鋪子。
每年入夏,香粉鋪子的生意都會好,我就靠著這幾個月掙點銀子,給阿瑜買藥。
這天,我抱著幾盒香粉,卻瞧見有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依偎著蕭翎。
我認得那姑娘,前些天剛成了新任的花魁,京城的男子對她趨之若鶩,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蕭翎大掌摟著花魁的纖腰,半眯著瞳眸,唇角噙著笑意,一看就是在同花魁打情罵俏。
那花魁也不避諱,嬌滴滴的蹭了蹭他,“王爺,妾身想要那姑娘手裏的香粉。”
蕭翎朝著我看過來,似笑非笑的說:“好。”
我抬眸淡淡的跟他對了一眼,唇角揚起淺笑,故作從不認識,“王爺,一盒五百文。”
他說過,一夜風流後,便要互不糾纏的。
所以,我自認這樣做符合他的心意。
傍晚,我要關鋪子的時候,好巧不巧,這位花魁又來了。
她膚如凝脂,說話都溫溫柔柔,確實是男人都喜歡的。
“我是新晉的花魁娘子。”花魁同我說。
我點頭,“花魁娘子是來買香粉?”
花魁:“不,我來問你跟端王的關係。”
關係?隻是一夜風流,算不上有什麽關係。
“毫無關係。”我言簡意賅。
花魁的臉色微變,不知道想了些什麽,而後盈盈一笑,忽然湊到了我麵前,似是在嗅我的味道。
“你用的香粉賣我一盒。”
“我沒用香粉。”我利索的回答,阻止了她繼續的話語。
我把門關上後,也不顧她的反應,轉身道聲再會,便走了出去。
都是女人,她的意思我怎會不明白。
隻是蕭翎真能跟她長久嗎?
想著,我忍不住自嘲的搖搖頭,蕭翎要什麽樣的女人,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以為蕭翎的事也就此結束,不會再有下文,誰知次日入夜,我剛換了衣裳準備睡覺,就聽到了敲門聲。
我警惕的站在門邊,問:“誰?”
“本王。”略帶矜傲的聲音響起。
居然是蕭翎。
我的心倏地一緊,卻沒想給他開門,“王爺深夜探訪,可是有事?”
“你先開門!”
4
在我隱約感受到他的怒意後,還是小心翼翼的開了門。
夜色下,龍章鳳姿的男人一臉的風流不羈,一雙深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王爺這麽晚過來,可是有事?”我的手扶著門,並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他眉梢輕輕挑起,“這樣防備我?”
我沉默,算是承認。
蕭翎抬起手也扶著門,朝我靠近了一些,好看的鳳眸微微眯起,薄唇一翹,似笑非笑的模樣,太像男狐狸精。
“本王想再給你一千兩。”他開口。
我驀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脫口而出:“你瘋了不成。”
“想你想瘋了。”蕭翎繼續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
這時一陣狂風過來,將我的窗子吹得哐當作響,我一個分神,蕭翎便狡黠的勾唇,將我推了進去,並且順勢關上了門。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推到了床上。
他的唇摩挲著我的耳廓,然後慢慢遊弋到我的唇上,卻沒有吻下來,而是聲音暗啞的說:“為何同花魁說不認識我?”
我抬眸瞪他,不想說話。
不是說好那晚之後,一別兩寬,互不糾纏嗎?
我不說話,他便有些惱了,低頭懲罰似的咬我的唇……
再然後,水到渠成,這一晚我們又荒唐了許久。
翌日,他休沐,並沒有從我房間離去,反而扣著我的手腕說:“跟我吧。”
我有些失神的看著他,並不想同意。
因為,我不想做他的外室。
即便此生嫁人無望,我也不想做他的外室。
看我不回答,他深邃的眸子裏湧起了一抹怒意。
我怕他發怒,最後就說:“讓我考慮幾日。”
他眸底的波雲詭譎,不知在想什麽,但還是答應了願意等我幾日。
原本考慮就很費心神讓我混亂,不曾想,這日又來了件讓我頭疼的事。
因為,大娘子的長子,如今我的嫡長兄沈茂來了。
“你怎麽來了?”我語氣淡漠,完全沒把他當成兄長。
沈茂塊頭極大,站在鋪子門口,先掃了一眼裏頭的客人,將那些人嚇跑了,關上門,才說:“母親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一愣,很快想到了禹王,瞬時氣血翻湧,“我已經不需要一千兩。”
所以,也不會去求禹王。
“你這是不去禹王那兒?”沈茂有些惱了。
“沈茂,我不會跟禹王。”我態度堅決。
“你不跟禹王,我怎麽進翰林院!”
聽沈茂這樣說,我知道了,原來那日大娘子說讓我求禹王,並不是想有人幫我還了一千兩。
而是想利用我討好禹王,給她兒子謀個一官半職。
嗬,想得也太美了!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冷冷的說。
“沈妙妙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跟沈茂爭執的時候,忽然有人闖了進來。
蕭翎好整以暇的斜靠在門那邊,語氣冷冷的開口,“你想進翰林院,問過本王的意思了嗎?”
沈茂看著蕭翎,眉頭一皺,“端王,我來找我妹妹,她一個大家閨秀拋頭露麵的做生意,實在不像話。”
“本王不覺得她不像話。”
沈茂愣了愣,一時間杵在那兒,不知該說些什麽。
蕭翎微微勾著唇,慢悠悠的走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拍著他的肩膀,語氣森森道:“少在本王麵前耍手段!不然本王打斷你的腿!還不快滾!”
沈茂瞧著蕭翎凶神惡煞的樣子,感覺那兩條腿真的不好保住,立刻慫的腳底抹油,逃的比兔子還快。
待沈茂走遠,蕭翎臉色陰翳道:“他們想把你賣給禹王?”
我望著門的方向,長長的歎了口氣,“別問了。”
看我不想說,他便換了個問題,“那……你考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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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好了?
與其說是考慮好了,不如說是沈茂的出現讓我認清了現實。
沒有父兄庇佑的我,有著這樣的容貌,早晚會淪為權貴的玩物。
與其選擇禹王那樣的人,不如跟了蕭翎。
至少,在那些事上他對我是溫柔的,至少,他是第一個為我抱不平的人。
隻是我這人還是有些小矯情的,即便是答應了蕭翎,我也不要他把我當成外室。
我不住他的園子,也不要他跟我胞弟提起。
他隻需將我隔壁的宅子買下來,想要我的時候,我從側門過去。
這算是我作為將軍之女,最後剩下的一些所謂的驕傲了。
自從我答應他之後,我們幾乎是夜夜笙歌。
他就像是個吃不夠糖的孩子,隻要得空便會摸到我身旁。
而我,每次與他親近後,都在想,他成婚後,我們便能斷了。
如此過了幾個月,中秋臨近。
蕭翎公務繁忙,加上老王妃張羅著給他定親,他跟我大約有十日沒見。
我偶爾會想起他,但也不算多想念。
可能,我知道我們終究不會有結果,便對他從沒有過期待吧。
這日手帕交趙盼兒來找我。
她牽著我的手,便將我從鋪子裏拉出來,一邊朝著茶樓走,一邊喋喋不休,“我大哥這次能順利承襲爵位,我功不可沒。
一會兒你跟我一起狠狠的敲他一筆,就要最貴的小零嘴兒!”
“好。”我點著頭,趙盼兒的大哥趙崇柏,也曾是我年少時敬仰的一個哥哥。
來到茶樓,趙盼兒就將我推了進去,調皮的開口,“大哥,我今天帶著妙妙一起,你可別想隨便幾盤果子就打發我們!”
我抬眸,看到玉麵豎冠的男子,他眉眼溫潤,好似白玉一般,原本看趙盼兒是一臉寵溺,看我的時候,眼底似有一絲欣喜。
“二妹妹,又見麵了。”
趙盼兒聽著這話,眼神在我跟趙崇柏之間逡巡了幾次,“大哥,你快些讓他們上吃的吧,我都快餓死了!”
趙崇柏將目光從我身上收回來,然後就讓小二上吃食。
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趙崇柏點的全是我喜歡吃的。
回去的路上,趙崇柏還特意買了些小食給我,說是讓我帶回去給胞弟嚐的。
我很感激,連跟他說話都情不自禁的帶著笑意。
跟趙崇柏分開,我獨自走在小巷子裏,回想著跟他們兄妹談天說地的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
隻是走到拐角處,忽然一隻手從我身後捂住了我的嘴,拖著我進了旁邊的院子。
我驚愕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蕭翎,一時間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他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對我?
蕭翎目光深深的盯著我,伸手將我手裏的小食奪過來,直接扔在了地上,捏著我的下巴,臉上顯出幾分狠厲。
“二姑娘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被他捏的下巴生疼,忍不住也怒了,“蕭翎,我知道我是什麽身份!”
我的反應惹得他更加憤怒,他手上越發的用力,“你對著我的時候,何曾笑得那樣好看?”
沒有笑得那麽好看嗎?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跟他在一起,我總有一種隨時會分開的感覺,所以並不敢完全把一顆心給他。
我怕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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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不回答他,他大手探到我裙子的下擺,然後用力的撕破了我的裙子。
我伸手要推他,然而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任我怎麽推都沒用。
最後,他將我的手腕綁住,極其粗暴的扛到了書房裏,用他的方式懲罰我。
“沈妙妙,記住……你是本王的女人,就算本王不要你,你也不能跟別人!”
“你下次再背著本王跟其他男人眉目傳情,本王就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本王養的金絲雀!
生是本王的人,死也要做本王的鬼!”
我被他折騰的哭了,身體貼著桌子,心也徹底的涼了下來。
我想……我是錯了。
蕭翎似乎也沒想到我會哭,他的動作頓了頓,但轉而又迸發出了滔天的怒意,眼神陰鷙的可怕。
“跟著本王委屈你了?”
我抬頭,忍住了眼淚,“蕭翎,你說過……你娶了王妃就會跟我斷了,我還能嫁人。這是騙我的嗎?”
聞言,蕭翎徹底怒了,“你真看上趙崇柏了?”
“我日後會嫁給誰,這都與你無關,我們說過的……你都忘了嗎?”或許真是恥辱跟委屈打碎了我。
此刻,我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經我這樣一哭,蕭翎再也沒有了那些想法,他煩躁的穿好衣服,匆匆收拾了一番,就將我留在了書房。
那日之後,他再也沒找過我。
好像,我們真就因此斷了。
香粉鋪子的生意這個秋季格外的好,我用忙碌麻痹了自己,刻意的不去想他。
然而不久,便聽說他病了。
甚至還不願吃太醫給的藥,一定要住在我隔壁的院子。
我原是不想打聽的,他貼身的暗衛似是故意的一般,一次次的來找我,最終我受不了那暗衛的聒噪,待阿瑜睡去後,進了他的院子。
我去時,他的額頭仍舊很燙,抬起的手握住了我的衣角,像個孩子般,低聲請求著,“留下來,好嗎?”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脆弱,心瞬間就軟了下來。
“你先吃藥。”我說。
他的眼神始終在我臉上流連著,好似在想著什麽,我剛反應過來,就被他的大掌扣住,奪去了呼吸。
我真有些佩服他,生病了竟也能做得出這種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緊緊的抱著我,頭埋在我肩窩,聲音暗啞道:“我沒娶王妃之前,不準見其他男人。”
沒等我回答,他的手忽然從我身上話落,我心頭一跳,連忙查看。
他又發起了高燒。
我守了他一夜,終於在第二日清晨,看他退了熱。
我要去鋪子,他換好了衣裳就堅持送我一程。
從他的馬車上下來時,不巧偏巧的,正好遇到了趙崇柏。
四目相對,不知過了多久,趙崇柏才問:“二妹妹,你這是……”
我實在不知該怎麽向他解釋我跟蕭翎的關係,於是撒謊道:“半路遇見,端王好心送我一程。”
探出頭的蕭翎臉色沉了沉。
趙崇柏大方的向蕭翎行了個禮,“多謝端王照顧二妹妹。”
蕭翎似笑非笑的看著趙崇柏,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森森道:“我竟不知,二姑娘是他的二妹妹?”
生怕他接下來要說些令人尷尬的話題,我連忙轉移了話題,“花魁娘子要的香粉,我已經準備好了,晚些我讓人送去王爺那兒。”
說完,不等蕭翎回答,我給趙崇柏遞了個眼神,帶著他迅速立刻了蕭翎的視線。
待我看不到蕭翎的馬車,趙崇柏忽然問:“二妹妹,你跟端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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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驟然一跳,但是麵上一片淡然,笑道:“崇柏哥哥,你覺得我如今的身份,還能同高門權貴有關係嗎?”
他沒有說話,但是我能清楚的看到,在他那好看的丹鳳眼裏,一抹疼惜閃過。
之後,官家給蕭翎扔了個麻煩,他都沒來得及找我說,人就已經離開了京城。
這一次,他忽然離開,反而讓我心中多了幾分想念。
我怕自己真的無法自拔,便在空暇時,跟趙盼兒幾人見麵,聽他們講相看夫家的事。
並無羨慕。
那日,趙盼兒那個伯爵娘子的母親辦了一場馬球會。
我本是被京城權貴圈兒拋棄的,這次不想也收到了帖子,還是伯爵娘子親自差人送來的。
這其中的含義,我並不知曉,隻當是趙盼兒在她母親麵前說了什麽。
快入冬了,馬球會其實也沒什麽玩的,大家湊到一塊兒,更多的是相看。
我自來之後便將自己藏在了人群中,並不想同他們過多牽扯。
趙盼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便帶著我去湖邊看趙崇柏他們垂釣。
誰知道趙崇柏幾人不知怎麽的,竟打了起來,突然闖入的我跟趙盼兒,自然是被殃及了池魚。
弄得滿身汙泥。
趙崇柏兄妹都覺得愧疚於我,便帶我去了伯爵府,直到看我換上了趙盼兒的新衣裳,他們才放我離開。
“今日怎穿成了這樣?”我剛進屋,就聽到身後有個聲音。
是蕭翎。
我欣賞驀的一喜,他竟回來了?
小別勝新婚,我轉身的一瞬,就被他死死的抱在懷裏。
好似幹柴烈火,難舍難分。
我無力的躺在他懷裏時,他修長且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我的耳垂,聲音暗啞道:“明日穿我送你的那套鵝黃色,襯你。”
我的瞳眸倏地睜大。
那套落在了趙盼兒家。
所幸他已是累了,說完這些便沉沉睡去,並沒有繼續說那套衣裙的事。
我以為這隻是套衣裙,過幾日他便忘了。
誰知三天後,趙崇柏竟親自帶著我的衣裙來鋪子找我。
“崇柏哥哥,你這是……”我蹙著眉頭,一個男子來給女子送衣裙,怎麽都不好說清楚。
趙崇柏溫潤一笑,“那日就該親自送還,隻可惜公務繁忙。”
我正要接過衣裙跟趙崇柏道謝,卻沒想到一抬頭見到了蕭翎。
我愣了愣,有些呆滯的問:“端王怎麽來了?”
蕭翎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趙崇柏手裏的那套衣裙上,“你不想本王來?也是……”
他倏地笑了起來,“怕是我阻撓了你們卿卿我我,怪不得我送你的這套衣裙你始終不穿。”
他聲音好聽,但我明顯的從裏麵聽出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氣息。
這時,趙盼兒也進來了,她興衝衝的,開口就是,“妙妙,我母親同意了,她願意你做我嫂子!”
我瞳眸驟然睜大,趙盼兒帶來的消息,我完全沒想到,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趙崇柏似乎看出了我的為難,淡淡的看了趙盼兒一眼,“你讓二妹妹為難了!”
那邊蕭翎眉梢一揚,笑得有幾分山雨欲來之感,“伯爵府是想讓她當主母。”
說完,他上來直接摟住了我的腰,“承蒙厚愛,但我的小娘子不入伯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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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的看到趙崇柏的臉色由玉色變成了雪色。
我想掙脫蕭翎的手,可是他卻將我抱得更緊。
甚至,還笑著說:“走,看看我為你新買的園子。”
他說完,冷冷的掃了趙崇柏一眼,便將我帶了出去。
我邊走邊回頭,我看到趙崇柏的目光始終在我身上,也看到趙盼兒臉上的震驚。
可我無法解釋,我跟蕭翎確實是那種關係。
我當初是因為一千兩主動爬了他的床。
即便我不承認,可我也算他的外室。
蕭翎粗暴的將我帶回了小院。
阿瑜此刻正在讀書,看到他帶著我過來,嚇了一跳,忙進去拿起菜刀,想要將我從蕭翎手中救出來。
我怕蕭翎盛怒時傷到弟弟,對他大喊:“阿瑜,進去,不準出來!”
阿瑜不依。
蕭翎直接命暗衛將他帶走。
我徹底崩潰了,“蕭翎,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跟趙崇柏究竟做了什麽?為何我送你的衣裙在他手裏?你們有過肌膚之親了?”蕭翎的眸子裏閃著凶狠且銳利的光芒。
我也怒了,脫口而出就是,“我們清清白白!崇柏哥哥不是你!”
“他不是我?”蕭翎麵色冷凝,眸底翻湧著可怕的光芒。
比那次在書房的還要我恐懼。
他像是一頭野獸般,將我推到了床上。
我看他如此憤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這是什麽意思?
上心了,吃醋了?
我勾起唇角,不怕死的問:“蕭翎,你這麽在意我跟趙崇柏,是為什麽?”
他用力捏著我的肩膀,唇角勾起輕佻的笑容,“為什麽?想聽我說動心了,非卿卿不可?”
說著,他低頭,眼底盡是輕蔑,“你太看得起自己!本王不過是看上你這張臉,喜歡你投懷送抱!
本王如今還沒玩膩,你想嫁人,想當伯爵府的大娘子,做夢!”
話音落下,他就好似變了一個人,明知我不想要,還要強迫我。
不止如此,他還扯下了床帳,撕成一條一條,將我綁在了床上。
我從未這樣恥辱過,痛苦的根本不想看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停下來。
最後等我醒過來時,身邊多了個婢女,她幫我收拾狼狽,並且安頓我用膳。
但麵對著那些,我味同嚼蠟,早已沒有了心情。
這次,蕭翎將我最後一塊兒遮羞布也扯了。
京城,我是徹底無顏留下。
於是等他們將阿瑜送回來後,我便找了牙子將鋪子賤賣出去,然後去見趙崇柏。
他跟平常沒什麽兩樣,依舊溫潤如玉。
看到我時,眸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輕聲道:“沈二姑娘。”
稱呼變了,這是什麽意思,我懂。
我點點頭,坐在他對麵。
而後,我們兩人都沉默了。
等著小二上茶,那兩扇門關上,我才躊躇著開口:“讓你和盼兒見笑了。”
趙崇柏溫潤的笑容下掩藏著眸中落寞,搖頭,“不必同我道歉,我並不生氣。我隻是擔心……
蕭翎那樣的人,若是你父親還在,或許你能嫁他當個側妃,可如今……做那樣一個風流人物的妾,你甘心嗎?”
“我不做他的妾。”我堅定的看著他。
趙崇柏的眸子很明顯的亮了一下,似是有些激動的抬起手,張口就是,“那我的……”
隻是一瞬,我便知道他的意思。
他想知道,我會做他的妾嗎?
“不會!”我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
從始至終,我都沒想過給任何人做妾。
無論是蕭翎,還是趙崇柏……他們的妾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是我。
這是我最後的傲骨。
趙崇柏沉默許久,最後笑了,“你果然還是我認識的二妹妹。”
我苦澀一笑,隻吐了一個字“嗯”。
話音落下,四下靜默,他便再也沒說什麽。
我們靜靜的喝了兩盞茶,之後就再也沒有之後。
我跟阿瑜離開京城那日,蕭翎沒有出現,甚至他的暗衛也沒有阻攔。
隻是,在城門口,我遇上了花魁娘子。
她已經從良了,身旁站著一個耄耋老人,是他如今的相公。
看到我的時候,她嗤笑了一聲,“我以為你能入王府,沒想到你還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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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同她多說,拉著阿瑜的手,“走,我們出去聘一輛馬車,就能去江南了。”
阿瑜點頭,正要說什麽,卻看花魁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同於剛才,此刻的她笑得有幾分扭曲的得意。
喋喋不休的在說:
“從我認識王爺起,他的目光就從未離開過你……他為了讓老王妃同意你入府,日日裝作風流的模樣。
甚至還跟我逢場作戲,保全你的名聲,我以為你至少能做個側妃,沒想到你也一樣被拋棄!”
“嗬嗬,你可知道,因為你欠債,他接了京兆尹的事務,守在一個地方三天三夜,因為我找你,他就讓我從良嫁給老頭子當小妾!你害我這麽慘,現在終於有報應了,哈哈哈……”
花魁說了很多,我從她的話裏拚湊出了一些真相。
原來蕭翎從始至終想要的都是我,隻是他知道被大娘子趕出來的我,入不了老王妃的眼,所以才故作風流毀了自己的名聲,想要讓老王妃妥協……
而那晚我準備逃走,他也是早早得到消息,守株待兔,隻為將我留在身邊……
不可否認,聽到花魁這樣說,我的心裏生出了酸澀……
他們說的沒錯,男女之間一旦有了肌膚之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今生遇見,就注定會放不下。
即便有了爭吵,在我心裏誰也代替不了他。
“你要走,王爺都沒有來找你,說明你在王爺心裏不過是一時的玩意兒,哈哈哈!”花魁還在笑,甚至看起來有些瘋癲。
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城門,呆愣了許久,確實看不到他,終是壓下了最後一絲希冀,沒有再理會花魁,帶著阿瑜出了城門,聘了一輛馬車。
這是我跟阿瑜第一次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我們從小生活的地方。
看不到城門時,阿瑜哭了起來,“阿姊,我們再也不回來了,是嗎?”
我擦了擦他眼角的淚,低聲道:“是,不回了。”
我似乎是沒有理由再回京城。
阿瑜揉了揉眼睛,哽咽著說:“阿姊,他們說王爺喜歡你,既然他喜歡你,為什麽他不來追你?”
我看著阿瑜,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他不找便是真無情了,斷了就是斷了……”
夜色漸深,馬車忽然停在了那兒。
車夫驚呼一聲,便催促著我們下去。
我剛探出頭,就看到沈茂獰笑著對我,“沈妙妙,禹王想要你當妾!”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我不去,你滾回將軍府吧!”
沈茂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廝,挑眉笑道:“由不得你不回!”
看懂他的意思,我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你!沈茂,你真是個禽獸!”
“我再是禽獸,也比不上你不知廉恥!你不想跟禹王也行,去找端王!你應該跟他睡過了吧?
既然睡過,讓他幫我進翰林院,這不過分吧?”
“你!”我想打死這個混蛋。
“不過分。”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驟然插了進來。
我回過頭,就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沐浴在月光下。
一瞬間,我的心裏生出了一種踏實。
蕭翎從馬背上跳下來,長腿邁開,來到我身旁。
我看了他一眼,矯情的問:“王爺來做什麽?”
蕭翎勾起唇角,一雙深邃的眸子裏全是我,“哄我的王妃回府,順便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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