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老爺子這麽說，厲之衍越發肯定了當年的事情並非隻有他們說的那麽簡單。

    他跟著老爺子上樓，看著他把睡得昏天地暗的孩子摟進懷裏，不斷地親吻著孩子的臉頰。

    被打擾的深深睜開眼睛，被流著淚的曾祖父嚇了一跳，趕緊伸出小手去給他擦眼淚。

    “爺爺沒事，爺爺隻是太想你了。”

    老爺子仔細檢查孩子全身，看著他懵懵懂懂的眼睛，忍住眼淚，努力作出笑著的表情。

    “我們深深在幼兒園交到朋友了嗎？”

    厲靖深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輕輕點點頭，掏出小本本寫字。

    【他叫強嘉豪。】

    雖然他還沒有回應這個小朋友，但是他心裏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好朋友了。

    老爺子又問了些關於幼兒園的問題，深深都耐心地回答著，他有點想將書奈的存在告訴爺爺，畢竟都是他重要的人。

    可是當他有了這個想法，向往常一樣去看厲之衍的時候，卻看到他爸緩慢搖了搖頭。

    深深大概明白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的曾祖父認定的孫媳婦是那個姓宋的女人，每次跟自己聊天都說些奇怪的話，還會跟爸爸告自己的狀，他一點都不喜歡曾祖父的這個決定。

    老爺子慢慢平複了心情，又親眼確認了孩子狀態確實比之前好了很多，於是大手一揮，放了話：“既然與人接觸能治療，那就讓小宋也去幼兒園當心理老師吧，距離近還能照顧著。”

    “不必了。”

    【我不要！】

    父子倆一聽，同時表達了強烈的反對，老爺子疑惑，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他倆不樂意也便算了吧。

    就在老宅吃了午飯，等深深去玩的時候，老爺子把厲之衍喊到了書房。

    “你剛才跟小李說什麽？”

    厲之衍把在醫院開的體檢報告拿出來，放在老爺子麵前。

    這是他昨夜讓醫院臨時弄的，為的就是讓老爺子吐出點當年的真相。

    “心髒的問題？可是這幾年的體檢都跟健康啊？”老爺子畢竟經驗豐富，當然也覺得不太對勁。

    當年的事如果被厲之衍知道了，他這個情感潔癖的孫子估計要鬧一通，說不定連帶著孩子他都會慢慢疏遠。

    老爺子冒不起這個險，雖然這裏麵厲之衍對孩子的關心愛護表明，他還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所以如無必要，他不準備把真相說出來。

    “醫生說現在隻是預策，平日裏多注意應該不會發現到心髒病的程度，但是現在隻怕萬一……”

    老爺子目光緊緊地黏在報告上，半晌後重重歎了口氣，說道：“當年生產現場兵荒馬亂，等我答應過來要去保存胎盤的時候，才被通知，胎盤已經被帶走，至於是埋了還是……我也不得而知了。”

    “當年她怎麽死的？”

    這是厲之衍最疑惑的問題，拿到了筆的錢後沒多久，還在月子期間便隻身一人衝到馬路上？

    “好像是跟家裏人發生了什麽矛盾，後來我找過她的家人，但是都對我避而不見。”

    老爺子說完，閉上眼睛頹然坐在椅子上，長長歎口氣：“我知道當年我一意孤行傷害了很多人，你，那個女孩，還有深深。”

    有涉及到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厲之衍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他輕輕說了句：“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您別再自責了。”

    “過去了嗎？”

    老爺子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厲之衍。

    爺孫倆深深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厲之衍敗下陣來：“以後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老爺子這才放人離開書房。

    因為厲之衍下午有會議，他下樓便走進深深的房間，將孩子叫醒，離開了老宅。

    之後一路他都在琢磨老爺子的態度。

    到底是因為另有隱情而隱瞞，還是純粹是不想提及這件充斥著裂痕的往事？

    車裏有一台眼動儀，是厲之衍給小家夥買的，但是他從來不願意用。

    不過這次，他主動從車前麵的抽屜裏翻出來，插好電看向屏幕，機械的電子音便響起。

    “爸爸你覺得書奈姨姨怎麽樣？”

    “可靠的合作夥伴，做飯很好吃，跟我搶兒子的人。”

    厲之衍目視前方，趁著等紅燈的空擋看一眼厲靖深：“你想說什麽？”

    “你讓我說？”

    “說。”厲之衍點頭。

    “我想讓姨姨當我媽媽。”

    ……

    “你倒是挺誠實，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厲之衍當初就跟她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喜歡書奈是他的事，但是想讓書奈當媽媽，就涉及到了他。

    他不能把自己的喜歡強加到別人的身上。

    “我知道，所以我在努力。”

    “努力什麽？”厲之衍聽著電子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著，這幾天不怎麽愉悅的心情都輕快了起來。

    厲靖深看他嘴角帶笑，一拍手繼續道：“努力讓你喜歡上姨姨！”

    童言無忌，厲之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笑出聲來，他側頭瞥一眼眸子亮晶晶的孩子，不忍心打擊他：“那你加油，但是到時候結果不如你的意，可別哭鼻子。”

    厲靖深覺得自家老爸小瞧他，朝著他揮揮拳頭，就連電子音都變得咬牙切齒起來：“我才不會哭鼻子！我是男子漢！”

    將孩子帶到公司，剛走進大廈的門，深深就被圍觀了，以往他都是從停車場直接去辦公室的。

    麵對陌生的人群，他一如既往地變得安靜沉默，縮在自家爹地的腿側，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厲之衍低頭看著他，輕輕地在他腦袋上拍一拍鼓勵他，“你發現自己最近進步很大了嗎？這種場合沒什麽可怕的。”

    深深還是一動不動，甚至握著小本子的手都開始有些顫抖。

    “書奈在二十八層，你要去找她嗎？那就自己去乘坐電梯，找別人幫忙按電梯，然後去找書奈。”

    小團子幾乎委屈地哭出來，他瞪一眼渣爹，勇敢地邁出第一步，走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看。

    厲之衍站在原地，朝著他點頭，“沒什麽好害怕的，去吧。”

    父子倆最後遠遠對視一眼，小家夥深吸一口氣，抹點眼角的淚花，咬著牙一步步靠近電梯，緊張地看著樓層數逐漸降低。

    等到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可下一秒就聽到了熟悉溫暖的聲音：“小團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