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丫鬟移步案幾，點亮了燭火。

    二太太沉歎一聲，“這麽些年，璿兒屢遭她們刁難，雖然有嫡女的身份，卻難免遭人詬病，我一直心裏自責，若是儷莊姐姐還在，定會責怪我沒有照顧好她。”

    丫鬟端著一碗安神湯，緩步走來，輕放桌麵，“二太太，您已盡了心力，相信大太太絕不會責怪於您，再說了，今日大小姐治好了兵部侍郎，日後定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治好兵部侍郎，佟璿無法使人不震驚，一個普通人若不是被仙人附體，又怎麽可能會突然從不懂醫術變成連佟淮淵都要趕不上的女醫。

    丫鬟柔聲說道：“畢竟大小姐，是大太太之女，或許她天資聰穎一直未被發現，如今撞著了某些事，使她潛力被激發了出來。”

    “我也想不明白，或許真是如此。”燭火明亮，映在二太太臉上，她麵色無虞，端了安神湯，“沉香，儷莊姐姐離開前，將你贈予了我，若是儷莊姐姐回來了，你可願再陪伴在我身側？”

    倏忽一股溫熱湧上心頭，丫鬟眼眸微亮，壓下喉中的澀然，“二太太，您說，大太太要回來了？”

    二太太見她紅了眼眶，知道她想念儷莊至極，自是萬分希望她早日歸來，便緩緩說道：“沉香，你的心思我已明了，若是儷莊姐姐知道，定會十分欣慰。”

    說罷，二太太擺擺手，沉聲道：“退下吧！”

    丫鬟微怔片刻，柔柔屈膝，“是，二太太。”

    出了院門，丫鬟轉眸而望，入目的小院竟有十分明亮灼眼的燭光。

    “那小棄院，是大小姐住的地方，此處平素最多僅有幾絲昏黃燭光，今日怎會如此明亮耀眼？”

    丫鬟臉上劃過疑惑的神色，循著那處緩緩走去。

    沒過多久，察覺雕花木門被人推開，正坐凳上研究《傷寒雜病論》的佟璿，下意識瞥了一眼門外，見是沉香到來，“可是二娘找我有事？”

    丫鬟柔柔福身，紅唇微張，斟酌了片刻，“此番前來並非二太太有事，奴婢見著此院燈火通明，一時疑惑便尋過來看了。”

    話落，沉香抬眸輕掃四周，幾乎房中每個角落都有丫鬟散布。頓時驚詫萬分：大小姐不是連唯一的丫鬟都死了麽？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丫鬟？

    見沉香臉上揚起錯愕的神情，佟璿語氣淡然，“夜深寒重，若你不想留在此處陪讀，便早些回去。”

    語落，佟璿轉眸，眼神落於身側丫鬟身上，撥高了聲音吩咐道：“對了，本小姐那不禁推的房門，早該換一扇了，明日，你便將五妹妹的房門拆了，給本小姐的房間換上。”

    “啊？”丫鬟頓時心頭劇震。

    “這怎麽能行，大小姐切勿難為奴婢，拆五小姐房門的事，給奴婢一百隻膽也不敢！”

    沉香見此一幕，回想自己曾與眼前的丫鬟見過麵，是四小姐的婢女。

    讓四小姐的婢女去拆了五小姐的房門，不是存心挑撥那兩姐妹的關係麽？

    登時，沉香隻覺背脊有瞬間的僵直，急急退下，還道大小姐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怎麽擁有這麽多的侍女，原來都是她從其餘小姐院子裏搶來的。

    這世間搶人錢財倒是聽得多，可搶丫鬟卻還是第一次聽說。

    服侍二太太多年的沉香，在佟府的日子甚長，怎會不知各位小姐的脾性。除了二小姐脾性溫和些，其餘那三小姐、四小姐還有五小姐都不是好惹之人。隻是無奈二小姐命薄如紙，早早便離開了人世。

    沉香斂下思緒，急忙跑回去告知二太太。

    二太太震驚抬頭，“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該為她派去幾個丫鬟。”

    沉香眸露擔憂，“以那幾位小姐的脾性，她們是絕不會放過大小姐的，現下不可再多生事端，二太太，此事如何應對才好？”

    二太太輕皺眉頭，“你去到時，見她在做何事？”

    沉香想了想，“正在研究大太太留給她的書籍。”

    “此事我已知曉，明日我自會妥善處理。”二太太說道。

    這一個夜晚，佟璿遲遲未能入睡。

    屋內沒有銀絲炭火，長夜寒冷逼人，冷風灌入房中，冷得一群丫鬟身子直打哆嗦。

    佟璿挑了挑眉，故意對著這些搶來的丫鬟說道：“怎的，跟別人過慣了好日子，來到我這兒便受不了了？”

    一群丫鬟敢怒不敢言。

    她們無一不是被佟璿威逼利誘來到此地，甚至佟璿以她們的性命威脅，她們才不得不守在她的房中。

    若是有機會，她們定會無情報複佟璿，以解心頭之恨。

    佟璿放下書籍，微眨了眼，“說話。”

    身側的那位終於對佟璿忍無可忍，“佟璿，你以為你僥幸沾了老爺的光，合力救了兵部侍郎，就真的可以以佟家大小姐的身份耀武揚威了？我呸！你不要臉！”

    “我不要臉？”佟璿冷冷一笑，拿出繩子將她綁住，隨後一腳踹出了房門，“今晚一個人待在雪地裏，好好反思去！”

    丫鬟眸中盛滿狂怒，“佟璿，等明日四小姐發現你搶了我，還置我於如此境地，你絕不會有好下場！”

    “啪！”

    佟璿一巴掌就甩紅了她的臉，狠聲道：“你對本小姐，也敢自稱為我？”

    這一巴掌下手極重，當場將丫鬟扇得腦袋猶如天旋地轉，鋪滿白雪的青磚石上，丫鬟兩眼一黑，昏倒了下去。

    見她唇色發紫，佟璿麵露冷色，回頭對眾丫鬟警告道：“這便是不服的下場，還有誰，對本小姐有意見？”

    屋裏的人無一敢出言抗議。

    佟璿唇角冷然勾起，“夜深寒重，你們都走到屋裏的縫隙去，為本小姐擋住從外吹入的冷風。”

    丫鬟敢怒不敢言，齊齊柔聲回應，“是，大小姐。”

    被丫鬟擋住的房屋的縫隙，佟璿果然暖和了許多。

    次日一早，四小姐睜了眼，開口便喚：“千月。”

    卻無人回應。

    “千月。”四小姐再喚一聲，卻仍舊無人回應。

    四小姐心頭閃過一震驚疑：她一向勤懇，從未呼之未應。

    起身一看，房中並無她的身影。

    “去了何處？”疑惑凝聚於她的眉宇。

    走到房門，竟發現門口的兩位丫鬟也不見了蹤影。

    “四小姐不好了！”鄒管家匆忙趕到，沒有打傘，一身的落雪未拂，渾身發冷。

    四小姐眉心緊蹙，“發生了何事？快點說。”

    鄒管家急言道：“四小姐，千月昨夜在大小姐的院中，凍了整整一夜，已經活活凍成了死屍！”

    “什麽？”四小姐猶如巨雷炸響於耳側，當即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說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