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羽叮囑得很仔細。

    身處九十年代，他很了解這個年代的發展脈絡，也知道人們在想什麽，需要什麽。

    國營單位改製，出發點不僅僅是要保證經濟，還要注重民生，關心工人。

    否則被私人一承包工廠，就開始削福利、裁員怎麽辦？

    第二天大街上就多出一堆遊行示威的工人……

    所以齊羽雖然資金準備充裕，內部承包工廠的人選也已經敲定，但是對工人的拉攏這一塊，依舊要下苦功。

    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齊羽這邊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彤美鞋廠暗潮洶湧。

    “建兵，聽說有外地老板要承包我們廠？這可咋整啊？”

    “國營廠，不能給資本家控製！一定要跟上層領導反應去，不能讓廠子落到外地老板手裏！”

    “對，資本家可不會給我們工人好待遇！這次我支持李家園，怎麽說他都是我們老車間主任，還是王會長的兒子……他承包了廠子，肯定不會虧待俺們工人！”

    彤美鞋廠裏，車間主任李家園作為鞋廠的頭號熱門承包人，開始帶著葉建兵等一幫人四處煽風點火。

    三天前，他老媽王麗娟忽悠了一個中海的冤大頭。

    原本是打算讓這冤大頭出錢，利用這筆錢承包工廠。

    沒想到中海的那位冤大頭突然不投資了，據說是打算直接來工廠競標當承包人。

    李家園哪裏咽得下這口氣，開始在廠子裏四處煽風點火，將一些外地投資人描繪成了血腥資本家……

    改革開放本來就是摸著石頭過河。

    許多新觀念，新思想，對習慣了在國營企業吃住不愁的老員工來說，就是洪水猛獸。

    一幫工人被李家園這麽一煽動，對傳聞中的外地競標人意見就很大。

    廠裏麵的一些領導聽到了這些風聲，立刻出麵撫慰，說工廠改製堅決不會隻看利益，而是優先考慮本廠的承包人……

    ……

    “齊先生，這事都怪我不好，太信那老婆娘的兒子了！李家園那家夥放出風聲，不給他合作……我們根本沒可能承包下彤美鞋廠！”周寶能在酒店房間裏搓著手，臉色難看。

    他本來自告奮勇，去找王麗娟和她兒子李家園，想要在齊羽麵前好好表現一把。

    沒想到結果李家園口氣大，居然是想要齊羽當二傻子，光投資不拿好處。

    跟李家園的合作吹了之後，那家夥更是電話裏威脅過周寶能，不跟他李家園合作沒好果子吃。

    “老周，這事不能全怪你。要怪隻能怪你找的人太貪心。那個李家園不用怕他，我早就想好了對策。”

    “下午我們照常去彤美鞋廠，無論如何都要拿下彤美鞋廠的承包權。”齊羽信心滿滿。

    麵對齊羽意氣風發的年輕臉龐，周寶能忐忑的內心稍有平靜。

    “不過那個王麗娟在工會裏搞了很多年，在工人當中很有點影響力……”他提醒齊羽。

    “彤美鞋廠上千號人，又不是她王麗娟一個人說了算。”齊羽笑眯眯道。

    麵對齊羽當一再安慰，周寶能終於不開口了，但內心裏麵依舊覺得齊羽太年輕，太自信了……心裏麵有點沉甸甸。

    反觀周春虎跟羅誌勇那幾個，倒是完全一點不擔心。

    在他們眼裏，齊先生會所能成的事，那就一定能成。

    ……

    春風賓館。

    在九十年代末是彤美鞋廠的工人心中，那是絕對的一流酒店。

    很多彤美鞋廠的高級會議都在這裏召開。

    這天秋高氣爽，彩旗飄飄。

    齊羽的桑塔納2000很平穩的停在白樓前方。

    羅誌勇連忙上前，給齊羽打開了車門。

    周春虎和精心挑選的幾個高大手下，穿著黑色衣服走在了齊羽身後。

    除了齊羽之外，每個人都人高馬大，一水的黑色西裝，全部恭敬的站在齊羽身後。

    這派頭一拿出來，賓館外麵人人側目。

    “齊先生，你是打算跟鞋廠誰合作啊？人呢？”周寶能跟在齊羽身邊，伸長了腦袋四處張望。

    他一張老臉上，憂心忡忡。

    雖然齊羽沒有明說，但他也知道，齊羽肯定是找到鞋廠的內部人員合作了。

    因為這次鞋廠領導層早就吹過風，改製之後，被承包的鞋廠廠長隻能是鞋廠裏的員工擔任。

    “人還沒到。”齊羽淡淡道。

    “不過寶能叔，你喜歡的人倒是到了。”說話的時候，齊羽勾起下巴往前麵示意。

    周寶能一怔，順著齊羽示意的方向看去，頓時黑臉了。

    前麵賓館門口，他那老姘頭王麗娟，正跟一群彤美鞋廠的工會幹部站在一起，全部齊刷刷的向周寶能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特別是王麗娟身後的李家園，他知道周寶能跟他老媽之間勾勾搭搭。

    以前是覺得周寶能能拉來中海的大老板投資，他可以容忍一二，現在已經談崩了。

    他對周寶能可沒什麽好臉色了。

    “園哥，那群中海市的鄉巴佬居然真的來了，膽子真不小，還敢跟園哥你爭，今天要讓他們哭！”

    “我們國營廠會落到這種土包子老板手裏？笑話，我們這一千多個工人就不答應！”

    “一個個穿著西裝，搞得人模狗樣的，待會兒看怎麽灰溜溜的滾蛋！”不少彤美鞋廠的工人，都聽說過有中海老板要過來競爭承包工廠的事情，紛紛起哄。

    這年頭，人們的地域意識很強烈。

    特別是彤美鞋廠這種國營大廠，山頭保護主義嚴重。

    工人們對於有外人，特別是中海這種四線城市的老板過來承包工廠，觀感上就很差。

    聽到這些譏諷的聲音，周寶能的臉色愈發難看。

    周春虎跟羅誌勇幾人眉頭大皺，毫不示弱的怒瞪那幫工人。

    有幾個小混混摩拳擦掌，跟那幫工人對罵起來。

    齊羽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

    眼瞅著氣氛越來越不好，他及時攔住了周春虎等一幹人。

    這次他是過來承包工廠的，可不想鬧事。

    萬一發生打架鬥毆事件，影響很惡劣。

    “春虎，我們是過來辦事的，讓你手下人冷靜一點。”齊羽淡淡道。

    他一發話，周春虎等一幫人立刻停止了跟對麵工人對罵。

    可這世界上有些人，你一旦退縮，他就蹬鼻子上臉。

    齊羽和簡學潮往裏麵走，冷不丁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

    “那個中海來的老板，不會是你這小白臉吧？”五大三粗的葉建兵，跟鐵柱似的橫在了賓館門口。

    他盯著齊羽神色不善，眼睛都要冒火了。

    上次齊羽在龍鳴薇那邊假意套近乎，最後拿出一千塊錢狠狠抽了他們的臉……

    這事情他想想就不爽。

    “今天這賓館，隻有彤美鞋廠的人才能進去。你這種中海來的鄉巴佬，趕緊給我滾蛋！”葉建兵目光挑釁。

    “兵子，把這群鄉巴佬趕走！還想要承包我們彤美鞋廠，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王麗娟也跟著煽風點火，隻是她說話的時候，確實盯著齊羽身後的周寶能。

    周寶能聽到這話，氣得吹胡子瞪眼。

    王麗娟是彤美鞋廠工會老人，她一說話，不少聚集在賓館門口的工人代表們都鼓噪起來，紛紛往齊羽他們靠近過來。

    一看到這架勢，齊羽冷笑一聲。

    “學潮，東西拿過來！”

    他這次過來，可是有備而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