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果果從來沒下過飯館，聽說還要去戲樓，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忙追上舒小秋問：“小秋姐姐，我們……我們真的要去戲……戲樓？”

    舒小秋笑說：“是啊，出來了，就吃頓好的！”

    舒大春也說不出的不安，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拉一拉衣角。

    倒是舒安說的坦然：“戲樓，是不是很大？我們去了，可別讓人嫌我們是鄉巴佬。”

    傅禹行愣一下，也有些遲疑，輕聲說：“不然……再換別處？”

    舒小秋笑說：“你把我的饞蟲勾起來，怎麽還換？先去瞧瞧，說不定早沒了呢。”

    大家見她堅持，也就不再有異議，鎖了院子，從胡同裏穿出來，進了漢水坊。

    漢水坊兩邊，都搭了很多違建，傅禹行的輪椅這一推上去，立刻把剩下的路全部占滿，對麵有人過來，隻能側著身慢慢蹭過去。

    傅禹行驚訝之餘，惋惜的說：“原來的漢水坊，可是古樸典雅的一個地方，沒想到變成現在的樣子，可惜了。”

    舒小秋問：“你還記得漢水坊原來的樣子？”

    “當然！”傅禹行點頭，“這裏雖然沒有天橋熱鬧，可是也算是繁華，而且很注重環境。我們這些自詡出身尊貴的子弟，就喜歡出入這樣的地方。”說到後句，語氣裏已經有些自嘲。

    出身尊貴？

    改朝換代之後，他們的出身其實隻顯的尷尬，又哪裏談得上尊貴？

    如果不是這個出身，他也不至於受後來的算計荼毒，差點命都保不住。

    舒安在他肩上拍拍，笑說：“總強過我們，從那山溝裏出來，就是京城七中門口的馬路都看得眼花，什麽世麵都沒有見過。”

    京城七中門口的馬路，隻有一些民房，有什麽好眼花的？

    舒小秋聽他說的誇張，側頭瞧他一眼。

    傅禹行隻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說。

    見世麵？

    他這個世麵見的，代價未免太大。

    路太窄，有傅禹行的輪椅，一行人走不快，平時隻用十幾分鍾的路，曲曲折折的走了近半個小時，等走到街尾的時候，傅禹行指著前頭說：“在那裏！”

    舒小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在一片破舊棚子之後，有一座紅色柱子的磚木混合建築，綠色的屋頂雕飾著花紋，看起來相當古樸。

    這地方看起來不錯。

    舒小秋問：“門在哪裏？”

    傅禹行指一指，沒說出話來。

    他記憶裏門的位置，現在是一個破棚子，有一個大嫂正蹲在門口刮魚鱗。

    屈逸飛說：“我過去瞧瞧！”自己先過去，在前後繞一圈，回來說，“側麵有一個缺口可以進去。”

    大家跟著他，過了破棚子，從一個缺口進去，就看到戲樓的大門。

    大門沒開，被一道鐵鏈鎖著，倒不是這戲樓關了，隻是從另一個角落開了門。

    傅禹行看著，心裏有些不踏實，皺眉說：“怕不是原來的生意了。”

    “已經來了，我們進去看看！”舒小秋說。

    屈逸飛在前邊帶路，往新開的門裏看一眼，倒是看桌椅都很齊全，問一聲，居然是在營業的，這才招呼大家進去。

    見來了人，裏邊有一個圓潤的胖子迎出來，笑著說：“客人幾位，吃點什麽？”

    屈逸飛問：“有香酥雞嗎？”

    “香酥雞？”胖子稍稍一愣，轉頭看到後邊的傅禹行，先是一臉驚訝，跟著笑起來說，“我說呢，現在可是很少有人點這道菜了。”

    傅禹行慢慢的招呼：“韓老板好，好久不見。”

    看來以前確實是這裏的常客。

    韓老板立刻笑說：“傅公子好！”看一眼樓上，又看看他的輪椅。

    傅禹行說：“樓上我是上不去了，樓下找張大點的桌子吧。”

    韓老板遲疑一下，點頭說：“好！”帶著人穿過大堂，往樓梯後走，歎氣說，“現在的漢水坊，可不是以前的漢水坊了，二樓也沒什麽好看的，這後邊的桌子，至少能看看院子。”

    大家跟著他繞過去，見後邊有一排木窗，現在都開著，窗外是一處還算幹淨的院子，窗下擺著四五張桌子。

    大家撿一張最大的桌子坐了，由傅禹行點了菜。

    韓老板聽他連著點了幾道原來的招牌菜，笑著說：“傅公子真是念舊，想不到這些菜還記著。”

    傅禹行點頭說：“韓老板這麽多年都沒有換菜單，也很讓我意外。”

    韓老板笑幾聲，喊了人倒茶，自己出去了。

    第一次下飯館，舒大春和杜果果都是一臉的好奇，東張西望，杜果果問：“禹行大哥，這裏不是戲樓嗎，怎麽沒有人唱戲？”

    這個時候，還真沒有人唱戲。

    傅禹行點頭說：“剛才我們穿過的大堂，原來擺著吃茶點的桌椅，我們現在坐的，就是戲台的背後。”指指和窗戶相對的一麵牆說，“那兩幅畫，擋上的是兩扇門，就是上下舞台的地方。”

    舒小秋順著他指的位置看去，奇怪的說：“你是說，我們現在坐的地方是後台？”

    傅禹行點頭，又指指另一邊說：“那裏有道門，出去就是放戲服和化妝的地方，現在恐怕也早就搬空了。”

    隨著他的講述，舒小秋可以想像到當年這裏的場麵，不禁有些唏噓。

    雖然，運動已經過去，可是，以後迎來的是另一種繁華，傅禹行曾經熟悉的時代終究成了過去。

    菜一道道擺上來，傅禹行隻是各樣嚐了一口，微笑說：“味道一樣，但火候不同，想來是原來大廚的徒弟了吧？”

    服務員笑說：“這位先生好靈的味覺。”

    傅禹行笑笑，又問：“不知道是姓張的，還是姓蔣的？”

    服員驚訝：“我們的大廚先生都認識？姓張的師傅我來的時候已經走了，現在是姓蔣的師傅。”

    傅禹行點頭說：“姓張的那個徒弟，手藝還要好一些，可惜了。”

    傅文山聽他一句句聊的都是從前的事，插話說：“這些年，各處變化都大，這戲樓還能開著，還有之前的老人，也算是不容易了。”

    服務員無奈說：“以前董先生也是這裏的常客，接手之後，本是要維持原樣的，隻是各處不景氣，隻能勉強撐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