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也送到了，叮嚀也說完了，原本應該就這樣撤出書房，讓他繼續忙自己的工作的。

    但鬼使神差的，我站在桌前麵一動不動看著他，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

    他並沒有出聲催促，隻是仰著頭，深不見底的目光和我攪在一起。

    我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打破現在的曖昧氣氛。

    比如腦子裏隨機蹦出來的幾句玩笑話。

    再比如推門進來之前，在心裏打了無數遍草稿的道歉。

    可我隻是呆呆站在那裏，和他一起沉默對視著。

    半晌之後，他終於率先開口，聲音低啞得不像往常。

    “還有事嗎？”

    我回過神來。

    勉力扯動嘴角，笑著搖搖頭。

    “你忙，我先走了。”

    說完我便直接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正要開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小沫。”

    我下意識回頭，“嗯？”

    他已經從那張寬大的椅子裏站了起來，走到桌前我剛剛站的地方。

    “這算原諒我了嗎？”

    我垂下頭沉默。

    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根本沒有做錯什麽，甚至還是因為我才被迫卷了進來。

    我又哪裏來的立場談原不原諒？

    冗長的沉默讓他產生了誤會，他有些緊張地又往前走了兩步，靠近我的方向。

    用低沉的嗓音繼續解釋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好不容易才和以前不太一樣，我很害怕她那天講的那些話會讓你...重新開始抗拒我。”

    “之後那幾天你果然變得很不一樣。我很生氣，也很擔心你會走...所以才去找她的麻煩。”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一次你離開的背影。”

    聽到這裏，我放開了握著的門把手，重新走回他麵前。

    我在他麵前站定，仰著頭看他的臉。

    他在男人當中也算比較高大的類型，比我高了一個多頭，這樣的距離下我仰頭仰得很是吃力，但還是努力看著他的雙眼。

    我問他，“許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很平靜地回看我，“我知道。”

    好像有什麽東西卡住了喉嚨，我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講出我想要講的那句話。

    隻好伸出手，主動握住他垂著身側的手掌。

    他的掌心幹燥溫暖，帶著我熟悉的觸感，我忍不住又握緊了一點。

    他愣愣地看著我的動作，直到現在才終於反應過來我做了什麽。

    手掌立馬就被牢牢地反握住。

    “小沫...”拖長的嗓音裏裝滿了溫柔。

    我的目光從緊緊相連的兩隻手往上挪，再次對上他漆黑的雙眸。

    好像整個人都將被拖進看不見底的深淵。

    我喃喃自語，“我是不是會下地獄。”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另一隻手把我擁入懷裏。

    我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髒在胸腔裏有力跳動。

    頭頂上方傳來的無比堅定聲音，帶著共振印到我腦子裏。

    他說，“如果真的有地獄，我陪你一起去。”

    接下裏的一切發生的理所應當又格外得記憶模糊。

    我不記得我是怎麽跟著他從書房走回了他臥室。

    隻記得他的吻急切又灼熱，帶著彷佛可以燙傷一切熱度。

    我緊緊地摟著他，好像溺水的人抱著唯一一根浮木。

    臥室裏的光線比平常還要昏暗，空氣裏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上一秒我還在想，我可能真的會下地獄吧。

    下一秒對上他同樣朦朧的雙眼，我心中一橫。

    下就下吧，還有這個人陪著我就好。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時候，整個人還被許徹圈在懷裏。

    這種似曾相識的霸道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從前，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身後的人動了一下，收緊手臂，在我光潔的脖子上親了一口。

    “早。”

    上一次聽到他帶著睡意的濃濃鼻音，彷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我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早。”

    他似乎對我的動作十分滿意，低聲輕笑了一下。

    這時，屋外隱約傳來了楊孟錦和劉姨對話的聲音。

    隔著門聽不大清楚她們聊天的內容，但這聲音也足夠我僵直了身體。

    許徹立馬就感覺到了我的僵硬。

    他湊到我耳邊低聲安慰道，“別擔心。”

    說完在我臉頰上親一口，便起身下床，走進浴室。

    我不太確定他的“別擔心”指的是哪一種。

    是不要為她們知道我倆昨晚的事之後的反應而擔憂呢，還是不要擔心她們根本不會知道。

    我也下了床，撿起被胡亂扔在地上的衣服，套回身上。

    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貼著門聽了一小會。

    屋外已經變得十分安靜。

    我回頭，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裏房門緊閉，隱約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思考了一秒鍾，我決定還是不等許徹，先溜回房間把自己收拾一下再說。

    我擰動把手，開了一個門縫往外看，屋外的確一個人沒有。

    躡手躡腳一路偷溜回自己的房間，感覺自己就像個偷竊到一半發現主人回來，急忙試圖逃跑的小偷，每走一步都心驚膽戰，生怕被人抓個正著。

    匆匆忙忙洗漱一番，等我換好衣服出現在餐桌旁的時候，許徹也早就已經坐在那裏。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還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並沒有任何不同於往常的表現，這讓我漸漸地放鬆下來。

    劉姨和楊孟錦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什麽不同，對我的晚到也隻是簡單問了一句是不是睡過頭了，就沒有再繼續追問的意思。

    所以總的來說，這頓早飯並沒有早上剛醒時候擔憂的那麽糟糕。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想瞞著她們搞地下戀情那一套的意思。

    同在一個屋簷下，估計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多久。

    隻是昨晚的一切發生的太快，我總覺得還有很多無法確定的因素影響著我和許徹的關係。

    在這些東西確定之前，我並不想節外生枝，讓事情越來越複雜化。

    不過我早上的偷跑行為對許徹來說，可能又會造成另一種想法。

    我不想他以為我是在逃避，所以在去店裏的路上主動和他解釋一下。

    “我早上是不想讓她們太尷尬才抽空走的，我們過段時間再告訴她們具體情況吧？”

    原本以為說服他還需要一定的功夫，畢竟他不是那種喜歡隱隱藏藏的性格。

    沒想到這一次他隻考慮了小片刻，接著就點點頭。

    “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