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肮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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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馬貴走了,許老樁心疼的跟被刀割了一樣。
十兩銀子。
方才他送馬貴的時候,悄悄地把銀子藏手心裏塞給了馬貴。
十兩銀子,隻為買通馬貴,在馬老爺跟前說一句許寶書的好。
這銀子,其實還是馬家送來的聘金。
馬阿嬌是馬家唯一的獨苗,哪怕看不上老許家。
可在這規矩上,馬老爺還是做得十足。
三媒六聘,該給的都給了。
光聘金就給了五十兩。
五十兩,對老許家這樣的人家來說,真的不算少了。
這些銀子,本來許老樁是打算等開春了就去買幾畝田。
他們耕種人家,銀子握手上不踏實,還是田地好。
餘下的銀子,許老樁打算給許大買個妾。
為什麽要買妾?
許寶書都去做了人家的贅婿,以後都不能再姓許。
他們宗房就等於斷了根。
董元娘年紀大了,隻怕也生不出來。
還是買個妾來,讓她趕緊給他們宗房生個兒子。
可眼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十兩。
能叫許老樁不心疼嗎?
馬貴走了,許寶書終於敢哭出來。
“爺,馬老爺說他要是想弄死我,就跟弄死個螞蟻一樣簡單。”
什麽?
許老樁一驚,“好好的,馬老爺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許寶書剛哭了幾聲,一下就噎住了。
許老樁頓時明白了,“寶書,你是不是還想著要退親的事?”
許寶書沒聲了。
“你這孩子……”
許老樁一激動就又咳了起來,半天才停歇。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軸呢?”
“寶書,爺難道願意讓你去當那勞什子的贅婿?”
許老樁老淚縱橫,“我從小把你當成寶貝心肝一樣,一家子省吃儉用供你吃喝,盼著你哪一天出人頭地。”
“讓你去馬家做贅婿,每次一想到這事,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拿刀割一樣。”
“可我沒法子啊,寶書!”
許老樁嚎啕大哭,嘶啞的嗓子沉悶的哭聲。
許四站在窗子後頭,眼睛也濕潤了起來。
洪秀蓮拍了拍寶兒,“你可別跟著起勁。”
“不是我說,當初就不該送寶書去念書,念了這麽多年啥都沒念出來不說,還拖著一家子人吃糠咽菜。反倒把這人養的五六不分,眼高手低的。”
“再說,本來吃糠咽菜也就算了,偏偏你娘起了黑心。”
“這有因有果,現在哭?”
洪秀蓮嘴皮子厲害,“現在知道哭,早知道幹嘛去了?”
這裏頭的道理現在的許四難道不明白?
可是那是他親爹啊。
頭發花白,瘦的一把骨頭。
就這樣坐在地上,哭得跟孩子似的。
他這個做兒子的,心裏難受。
“寶書說的這樣嚴重,他到底也是許家的孩子,叫我一聲‘叔’,你說我要不要去找春妮說說情?”
“你可別!”
洪秀蓮急了,“你是不知道春妮那性子?”
“別看她笑眯眯的看著和氣,這孩子心裏有本賬,記得清清楚楚呢。”
“你當她現在用咱們,就是跟老許家沒仇了?”
“那是咱們四房,你看她用旁人了?”
“咱們如今好好的日子過著,每個月都能掙銀子,這麽好的日子你要是毀了,我跟你沒完!”
說到最後,洪秀蓮又冷笑起來。
“再說有因有果,春妮好好的擺自個的攤開自個的點心鋪子,惹到寶書了?”
“我說上次寶書急匆匆趕回來跟他奶跟他娘打聽春妮家的事,是做什麽呢。”
“原來應了今天!”
“叫我說啊,就是活該!”
是啊,是許寶書活該。
要不是他心裏齷蹉,想著借許春妮的“光”搭上萬東來,好擺脫入贅的命運。
就不會讓馬老爺起了心思,逼著他找萬東來,他也不會拿自個的揣測胡言亂語得罪了人。
現在後怕?
該!
洪秀蓮一直在野葡萄穀忙活,當然不知道這裏頭的幹係。
可她一語中的,壓根沒說錯。
許四擦擦眼睛,“那我就不管?”
洪秀蓮呸了一口,“你管?你倒是想管,你有啥本事管?”
“你可別忘了,你說好的,等以後要送阿聰去念書,咱們自個都顧不過來,哪來的本事管閑事?”
洪秀蓮反正死活不讓許四插手。
許四思來想去,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
“我們明天清早就走。”
眼不見心為淨。
他看不見,心裏也不會難受。
就當他不孝吧。
許老樁和許寶書對著哭了一陣,還是董元娘出來勸的。
“爹、寶書,地上涼,飯菜都做好了,不如先回屋裏吃飯?”
許寶書嚇成這樣,董元娘心疼的不行。
可是王婆子屁股疼,非拉著她罵,她實在脫身不得。
董元娘心疼地看許寶書,“寶書,你別急,明天娘陪著你一塊去。她許春妮要是不答應,娘就跪著求她答……”
“你可別給我說話了!”
許老樁用粗糙的手擦幹淨臉上溝壑裏的淚水,“你還有臉去見春妮?”
“你就不怕春妮見了你,直接拿大棒子趕人?連帶著把我們都給趕出來?”
當初董元娘給莫三娘的麵條裏下毒,這事誰能忘記?
董元娘看著自個麵露嫌棄的兒子,心裏冰涼,終於忍不住回了一句嘴。
“爹,我跟莫三娘無冤無仇,我幹嘛要給她下毒?是娘非逼我,連那老鼠藥也是娘給……”
一隻破鞋破空而來,砸在了董元娘的身上。
“我逼你怎麽了?我逼你下毒你就去了?”
“哪個能證明那老鼠藥是我給的你?”
“你就是上衙門告我,那告不贏我!”
王婆子在屋子裏頭冷笑,“你可別忘了,人贓俱獲的可是你董元娘!”
許四和洪秀蓮在屋子裏沉默了一下。
洪秀蓮推推許四,“你還想著幫忙?你可是差點死在你親娘和人家親娘手上,還有我們的寶兒。”
寶兒到現在還不會說話,每天隻會“咿咿呀呀”。
洪秀蓮急得要死,總在擔心是不是當初中毒之後的後遺症。
許四沉默了。
“不是說了嘛?明天清早我們就走。”
說完,許四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反正已經分了家,咱們隻要孝道上不虧就成。”
洪秀蓮鬆了一口氣,“這我可沒攔著你盡孝,該做的咱們做,不該管的咱們啥都別管。”
許四默默點頭,“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咱們以後也不會常回來,幹脆要用的都帶上,也省得到時候又想到什麽拉下了沒帶上的。”
這個家,支離破碎。
許四想逃,逃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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