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士茂語音堅決，程老夫人卻暗自搖頭。

    “她到底是你母親，再加上她娘家兄弟如今升了道台，倒是更有了些底氣，這事怕是她早已經寫了信告訴你父親了。”

    程士茂雙手捏成了拳頭，他最是明白程老爺為人。

    眼孔淺，卻最愛權勢。

    隻怕會應下。

    “祖母！”

    程士茂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祖母，您是知曉我脾氣的，我原先和您說的都是真心話，若是家裏逼迫我，那我隻能請了宗族裏的親戚分了我出去我自己自立門戶。可孫兒舍不得您，更忘不了您給我的恩德和慈愛，我知道若是我分出去，最傷心的人是您。”

    程士茂看向程老夫人的眼神清明又堅持，“我不願意讓祖母傷心，祖母能不能大發慈悲成全我？”

    於嫲嫲看著程士茂心疼的要命，“老夫人！”

    程老夫人瞪了於嫲嫲一眼，“要你多嘴？”

    程士茂深深地俯了下去，“祖母！”

    程老夫人好半晌才跺了跺手裏的龍頭拐杖，“你先起來！”

    新鮮出爐的探花郎，風塵仆仆趕回家就是跪著不肯起來，若是傳出去，程家還不知道背後被人怎樣的笑話呢。

    程老夫人眯著眼睛，最後一次的試探。

    或者說，是最後一次的努力勸說。

    “你從前還沒中進士，看法自然和如今不一樣，你別說你中了探花郎，京中就沒有人家相中你想把女兒嫁給你？你還是堅持要娶那許春妮？”

    程士茂斬釘截鐵，“孫兒非許春妮不娶！”

    程老夫人其實早就料到了程士茂會說的話，心裏一時又感歎也有些孩子大了不聽話的失落。

    “隨你，隨你！”

    程士茂見程老夫人終於第一次退步，高興極了，“祖母您這是答應了？”

    程老夫人轉過頭就是不想去看程士茂那亮晶晶的眼睛，“你都求到這份上了，我還能不答應嗎？”

    本來打定了主意她不出頭，由著程士茂去跟他父親母親鬧去。

    可這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啊。

    再想想，她那兒子和兒媳都不是省心的玩意，再說有孝道壓著，茂兒再怎麽也不好太過分。

    到時候隻怕鬧將開來，還是茂兒吃虧。

    難不成還真叫茂兒分家出去單過？

    那程家就真絕了嗣！

    思來想去，程老夫人時候妥協了。

    也是她心裏實在心疼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孩子。

    “你父親那裏我會寫信去說一聲，就說這個許姑娘是我看中的，至於你母親那裏，我會親自告訴她。不過你也知道，你母親這個性子，隻怕是聽不進去的。”

    程士茂大喜，“祖母，您真好！以後我一定好好孝順您，還多了一個春妮一塊孝順您！”

    程老夫人搖著頭，“你母親向來心眼多手段也多，我怕現在和她說了這事，她這心裏就又會發了狠。”

    程士茂淡淡的，“我要求娶春妮自然要正大光明，祖母隻管和母親去說，我倒要看看母親還能打什麽主意。”

    程老夫人說不過他，隻好由著他。

    “你這一趟中了探花，必然要入翰林，隻是如今是李若冰的天下，你還年輕，輕易不要去捋虎須。”

    程士茂心中卻是苦笑連連。

    他祖母若是知曉他為什麽會被今上親筆點了探花，隻怕日後都要提心吊膽難以安眠。

    沒錯，這一趟殿試出的題是今上自個選的，他們這一批中了進士的寫的文章自然也是順了今上心意才成的。

    他這個探花，首當其衝，一篇文章寫的淋漓盡致揮灑自如。

    全是針對如今政局的弊端，雖沒有點名道姓，明眼人一看便知說的就是李若冰。

    他早已經陷在局中，這虎須不光捋了甚至還拔了幾根。

    不過這樣的事，沒必要告訴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他本來選在這個時候準備出仕，就是打算和李若冰周旋到底。

    哪怕他官微人輕，但能多出一份力也好。

    程老夫人說什麽程士茂都一一應了，程老夫人見他乖順，心裏也高興。

    “你不日就要入翰林，這樣匆匆回來，上官那邊怎麽交代？”

    程士茂把方平替他作保的事說了，“舅公替我想了法子，隻是我得盡快回去。”

    既然得盡快回去，那就得趕緊把親事做定。

    程老夫人點了點頭，“你這一路風塵仆仆回來也是累了，先下去換洗。”

    程士茂朝於嫲嫲看了一眼，於嫲嫲悄悄點了點頭，程士茂心中大定，朝程老夫人行了一禮。

    “那孫兒就先告退了。”

    人一走，程老夫人就悶悶不樂。

    於嫲嫲隻以為程老夫人是為了程士茂非要娶許春妮的事不高興，“老夫人，喝口茶潤潤。”

    程老夫人擺擺手，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孩子必定還瞞了我什麽。”

    於嫲嫲一楞，“二少爺一向純孝，就算有所隱瞞想來也是不想老夫人您擔心。”

    程老夫人歎了口氣，“你說的沒錯，這孩子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院子裏鬧騰了起來。

    一個沒留頭的小丫環衝了進來，“老夫人不好了，二少爺被陳姑娘給纏住了。”

    陳姑娘就是程夫人的娘家侄女。

    程老夫人臉色一沉，還沒開口就聽見於嫲嫲已經嗬斥出聲。

    “一點沒有規矩，會不會說話？”

    什麽叫老夫人不好了？

    那小丫環要哭不哭，“老夫人、於嫲嫲，你們趕緊出去看看吧。”

    這是得出去看看。

    程老夫人站起身走了出去，“走，去看看！”

    等出了門，果然就見著院子口的地方一個女子拉著程士茂的袖子不放，在那哭哭啼啼，而程士茂卻是一臉的慍怒。

    “怎麽回事？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

    程老夫人跺了跺拐杖，“茂兒，不是讓你回屋換洗，怎麽耽誤到現在還沒去？這一身的味兒想熏著誰呢？還不趕緊去？”

    於嫲嫲已經上去去扶那陳姑娘，“姑娘，我們老夫人來了，您有什麽委屈隻管跟我們老夫人說。”

    於嫲嫲年紀大，又是程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媽媽，這陳姑娘也是知道好歹的，見於嫲嫲這樣說又親自來扶，隻好鬆了手。

    “老夫人替我做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