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軍報就像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終於來了一般的感覺。

    甚至這份軍報來了之後，很多人甚至很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低壓久了，這人啊簡直就是寢食難安。

    真正開始了發生了，反倒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隨著這份軍報的抵達，今上和李若冰兩係的關係也日趨緊張。

    韃子糾集了三十萬大軍直接壓到了北川城下，這一次他們換了進攻路線，從北川往南，就是京城。

    北川的地勢險峻，一向是大楚的一道天險。

    除了知曉內情之人，旁人都沒有料到韃子居然會兵壓北川。

    “北川的統帥朱誌楠是李若冰的人。”

    方平的神情很是淡然，“北川一定會敗，而且會很快。”

    程士茂和許春妮麵麵相覷，“難道今上就眼睜睜看著韃子破了北川一路長驅南下？”

    方平搖搖頭，“北川之後還有嶽城、錦山、渝城、董莊、莒安、奉義，嶽城和錦山有今上的人，但韃子來勢洶洶，隻怕錦山和渝城都撐不了多久，隻能看之後的董莊和莒安、奉義三城，若是連這三城都擋不住……”

    那隻怕就要到了最後圖窮匕見的關鍵時候。

    許春妮抿了抿有些幹的嘴唇，“南邊的駐軍不回防京城嗎？”

    方平苦笑：“苗疆也鬧起來了，南邊離不得駐軍。”

    就這麽湊巧？

    若說湊巧，許春妮第一個不信。

    看樣子這一趟，李若冰是下了大注。

    北有韃子，西北和東北的各地大軍又要嚴防韃子會不會從哪來冒出來，又要分軍前往北川分軍支援，肩上的擔子都十分沉重，唯獨最閑的南邊這時候又鬧出了亂子，被牽絆住了支援的腳步。

    說到底，打仗許春妮不懂。

    但她從嚴峻的形勢裏分析出，這一趟李若冰是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等來通消息的方平離開之後，許春妮默默看向了程士茂。

    夜色中燭火下，程士茂的神色晦暗莫名。

    “春妮，泉州那邊我已經都安排好了，隻是船隻建造沒有那麽快……所以我另買了幾條大船，要不你先帶著娘和祖母去泉州，若是形勢不好，你們立刻上船走。”

    許春妮皺緊了眉頭，“那你呢？”

    程士茂抿著嘴唇半天沒說話，好久之後才微微笑道：“我是今上親筆點的探花郎，從那一刻起我就是今上的天子門生，春妮，我早就走不脫了。”

    許春妮猛地站了起來，厲聲道：“所以你之前說的什麽和我一起去看新風景，這都是騙我的話？”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許春妮眼眶裏滑落，“退之，我們走，我們不用管什麽今上、什麽大楚，什麽都比不上我們自個的身家性命要緊！你跟我們一塊走好不好？”

    程士茂站起身心疼地要去樓許春妮，許春妮卻退後了一步，眼中滿是抗拒。

    “春妮，我沒有騙你，此事落定之後我會立刻辭官，和你一塊去海外看新風景。”

    程士茂的眼睛在燭火下微微發亮，“李若冰作惡多端，我就算隻是個文弱書生，可在這個時候我想留在京城看到最後那一刻。”

    “最後一刻，什麽最後一刻？”

    許春妮哽咽著，“你明明知道，李若冰的勢力糾結龐大，今上的勝率不過三成。你此時不跟我們走，日後又怎會走得脫？”

    李若冰若是成了，朝野內外勢必會迎來一場大清洗。

    就如同程士茂說得一樣，他是天子門生，李若冰清算的時候又豈會特意放過他？

    況且，例如李若冰這樣的奸相。

    但凡骨子裏還有些正義或者說道義的人來說，都是恨不得能見到對他進行的審判。

    程士茂想起了從前的事，他沒考中進士之前，似乎也是個憤青呢。

    “憤青”這個詞，是他從許春妮這學會的。

    程士茂揚起嘴角苦澀一笑，“春妮，你信我，我不會讓我自己置身險地。可叫我此時走，我實在不能……”

    “哪怕是因為我？”

    許春妮很是難過，她並不是什麽擁有英雄主義的人，說到底她就是個小女子，還是個從現代重生來的靈魂，她對這個世界對這個時代或者說對這個國家壓根沒有歸屬感，她所有的歸屬感都在現代，那裏才是她的“家”。

    程士茂不顧許春妮的掙紮強行將她抱在了懷中，下巴抵在許春妮的頭頂輕聲歎息，“春妮，不戰而逃，我雖是個書生，卻也能用肝膽照乾坤！”

    許春妮的眼淚把程士茂的衣襟打濕，“你是要忠於今上？”

    “不！”程士茂的回答直接而熱烈，“我隻忠於百姓和我腳下的這片土地。”

    “好！”

    許春妮從程士茂的懷中抬起頭來，“你不走，我也不走，你在哪我在哪，我陪著你！”

    程士茂大吃一驚緊跟著又萬分無奈，“春妮，不要賭氣，我知道是我食言而肥……”

    “我沒有賭氣。”許春妮布滿淚痕的臉上滿是認真，“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忍心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恨李若冰不是因為他威脅了今上的地位和安危，而是恨他將戰火和死亡帶給了大楚的百姓。”

    這才是她所喜歡的這個人。

    單純中帶著點義氣，但是這樣的他善良正直。

    許春妮心裏一笑，她從來就不歡喜那些什麽霸道總裁，程士茂這樣的性子反倒入了她的心，她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間性情相差不大，才能互相吸引不是嗎？

    “退之，我幫你。”

    許春妮笑道：“我也和你一樣，不是忠於今上，就當是為了幫助百姓吧。”

    李若冰將自個的利益和野心淩駕在千百萬的百姓頭上，這樣一個人，比之惡魔還可怕。

    她許春妮不是什麽正義天使，但這樣的一個惡魔人人得而誅之。

    “把祖母和我娘送去泉州吧。”

    這是他們夫妻倆的軟肋。

    他們可以留下，程老夫人和莫三娘還是去安全的地方吧。

    許春妮苦中作樂，“如今想來，南方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