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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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月不是九月的舊稱,而是一個女生。
茶色長發淺金色眸子的女生。
就像竹醉對幸村精市的認知,不再是哥哥的隊友而是同她有過七月約定的男生一樣。
不過,從京都回來過後,竹醉還是會叫幸村精市“哥哥的隊友”。
為什麽呢?
真田問她,英語白癡海帶少年問她,立海大網球部的所有正選問她。
竹醉站在球場外,安然淺笑。
“因為還不能完全記住。”
是的,還不能完全記住,她的確一點一點的記住了幸村精市,但是她還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能一眼就認出。
而她,需要花幾分鍾的時間才能想起名字,才能勉強記起。
天氣陰沉沉的。
雨下個不停。
青月還沒有回來。
竹醉從學校跑出來的時候,是上午第二節課上課的鈴響時。
這是她第一次逃課,帶著小小的緊張從門衛處經過,出了校門後,坐上了會經過白巫女占卜店的公交車。
竹醉坐在占卜店的門外,望著飄灑的細雨發呆。
她想起青月說過的話,想起她曾在養滿小魚的池塘對她說“無論等多久,我都會等”。
想到這裏,竹醉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幾個月前。
幾個月前,四月,清明,細雨如織。
占卜店。
青月攤開一卷看起來很古老的卷軸,上麵畫著很奇怪的圖案,她卻微微淺笑起來。
笑容仿若夜色裏天空中最皎潔的月光。
“我跟你說,這個卷軸我以前很喜歡的,可以召喚式神的。而這個卷軸呢,是他送給我的,可以召喚出那個紅發式神的,那個式神炸毛時特別有趣。”
“嗯。”竹醉極為敷衍的應了一聲。
“我可以召喚給你看的。”
“嗯。”
這種行為一看就是ATOKU中毒者,其實青月你做占卜是因為看多了魔法動漫吧,青月,你這麽迷戀二次元,難怪會獨自一人。
忽然,竹醉反應過來,狂笑起來。
幾天後,青月在她的院中畫出巨大的五芒星陣,銀光點點。
竹醉終是信了她的話,但她卻沒有見到那個所謂的紅發式神。
青月坐在廊上,赤足踩在青石板上,笑容淒然。
“主人都不在了呢,都隨主人去了,怎麽可能還召喚得出來?我呢,還真是個笨到無可救藥笨蛋,竟然還帶著一絲幻想,幻想還能找到與他有聯係的東西。”
青月你是不是也隨那個人去了呢?就在貴船山,那晚的鈴鐺聲、笛聲,是誰為你送別的聲音嗎?
青月啊青月,你說你為什麽要取這個名字呢?你還沒有告訴我的你姓,你還沒有彈你承諾彈給我聽的《長慶子》。
你說過會在這裏等他的,你說過的……
視線突然變得一片模糊,竹醉用手抹了抹臉,一片濕潤。
她抬起頭,然後怔住。
不是她眼花了。
常年不變的素色和服,不變的禦守,會隨著風微微晃蕩的流蘇,還有木屐踩在地上的“嗒嗒”聲,有清涼溫潤的聲音透過空氣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她的耳朵裏。
“呐,竹醉,你是打算在我店前等著醫院的車子來接你嗎?”
青月向竹醉走近,彎下腰與她平視。
竹醉盯著她,她精致的臉上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染上了暖意,不複涼意。
“下次出門可要告訴家人和朋友啊。”
青月伸出手握住竹醉冰涼的手,用力一拉。
側身,竹醉順勢撲進了青月身後人的懷裏。
有淡淡地花香飄入鼻間,很熟悉的味道。
竹醉緩緩地抬起頭,不期然撞進了那雙鳶紫色的眼眸裏。
“竹醉,終於找到你了。”
抱著她的手臂緩緩收緊,男生的頭埋在她的肩窩處,有溫熱的東西落在她的衣服上。
然後浸透衣服,落在她的肩膀上。
溫溫熱熱的液體,那是淚。
瞳孔驀地放大,竹醉感覺自己在發抖,不是害怕,而是不可置信。
這個人竟然哭了。
一直覺得那麽溫柔,那麽喜歡微笑的人竟然哭了。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又傳來關門的聲音,想要回頭,卻聽見那溫涼的聲音對她說“不要回頭”。
為什麽不要回頭呢?
為什麽呢?因為……對你而言,最至關重要的人在你的眼前,所以……千萬不要回頭。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物,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竹醉垂著的手終究是抱住了幸村精市,不屬於自己的體溫透過手傳到了心底,微微顫抖的身體告訴她抱著她的男生此刻的心情。
“竹醉,為什麽不說一聲就離開學校?你知不知道弦一郎有多擔心,我有多擔心?”
從弦一郎那裏知道她失蹤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停止跳動了。
那個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不顧一切找到她,就算賭上一切也要找到她。
竹醉頓時愣了,她遲疑而緩慢地開口。
“因為我相信你啊,幸村精市。”
應該沒有叫錯吧,那雙眼眸不會記錯,它的主人是個名字吧。
“竹醉,你要讓我如何是好?”
千言萬語終究化為了一句話,不過一個名字,一句如何是好。
本以為一切回歸原點,原來隻是暫時,原來不過是我多慮了。
“竹醉,我們去蹭吃吧。”
鬆開手,幸村精市看著竹醉,笑彎了眼,睫毛上還怪著晶瑩透徹的水珠,不知是雨還是淚。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竹醉彎了彎嘴角,笑了笑。
有些話,不需要挑明,隻要明白就好。
“走吧,青月一定帶了和果子回來,最好吃的和果子。”
“嗯,不知這次她又會泡什麽茶,很期待呢。”
“嗯嗯。”
白皙修長的手握住了纖細的手,緊緊地。
抬起的手還未敲下,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映入兩人眼裏的是青月無可奈何的微笑。
“喂喂,你們兩個有點節操好嗎?我外出歸來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嗎?蹭吃是怎麽回事?你當我這裏是慈善機構了嗎?”
話雖然這麽說,青月卻還是側身,讓兩人進來。
幸村精市和竹醉相視一笑,抬腳走了進去。
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呢,青月。
一進門,就被白色的毛巾襲臉。
“所以說青月你最好了。”
“如果覺得我好,等下就幫忙收拾一下吧,畢竟有那麽久沒回來了。”
竹醉嗷嗚一聲,和著毛巾抱頭往後院跑了。
剩下幸村精市一個人對著青月微笑,青月回頭,對著幸村精市微笑。
一個溫柔,一個微涼。
卻都傾城。
“少年,對著我微笑是沒有用的,有空對我微笑,就趕緊擦完頭發,收拾去。”
“青月,你這麽不溫柔沒人會要的。”
“嗯,我知道。”
意外的,沒有像上一次反駁。
幸村精市怔怔地。
他看著青月轉身,纖細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直,和著木屐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沉重而蒼涼。
“那個……對不起。”
“無妨,畢竟這世上隻有一個他。”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包含了無數的意義。
幸村精市眉頭微蹙,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可是不善安慰人的他除了說“對不起”,還能說什麽呢?
青月的背影消失在幸村精市的視線裏時,竹醉從廊下跑過,伴隨著清淺的笑意。
“呐呐,青月,你的晴天娃娃呢?就是那個小小的,泛著黃色,年代久遠的。”
“不知道呢。”
“青月,你會吹笛嗎?”
這次青月沒有很快回答,而是沉默了許久。
許久之後,清脆的鈴鐺聲響傳來。
“叮鈴——叮鈴——”
很熟悉的聲音,跟那晚貴船山上的一樣。
幸村精市的眉頭舒展開來,抬腳往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
“叮……”
仿佛是什麽東西經過一般,鈴聲漸漸減弱,聲音越來越遠。
那一瞬間,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幸村精市微怔,站在長廊上,望著仿若時間定格的細雨。
然後,銀鈴般的笑聲從前麵傳來。
天微亮,細雨止。
“呐,青月,這個鈴鐺好漂亮。”
“是呢,很久沒用了,聲音還是一樣。”
“啊,對了你會吹笛嗎?”
“嗬嗬。”
青月一笑而過,收起了鈴鐺,抬頭望著從雲層中探出來的太陽。
白花花的卻不刺眼。
長廊的轉角處,幸村精市站在那裏,偏著頭。
他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鈴鐺,小小的,白色的,麵上渲染了一大簇桔梗花的鈴鐺,很別致也很精致的鈴鐺。
似乎在某本書上看到過。
“喂喂,青月,雨停了,我們可以在院中喝茶吃和果子嗎?”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幸村精市的思緒,他笑著抬起眸子,看見竹醉宛若京都最早的櫻花溫潤的笑意。
那是勝過一切的笑。
“先收拾了再說。”
“誒……”
竹醉拉長了聲音抱怨,眼尖的瞥見站在轉角處的男生。
“逮住了!少年快過來幫忙收拾。”
“嗬嗬,要幫忙收拾可是有代價的。”
“什麽代價?”
“我的名字。”
“不就是的哥哥的隊友麽——”竹醉笑嘻嘻地拉長了聲音,滿意地看到幸村精市微沉的眸子。
然後,她從廊上跑下,赤裸的腳踩過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濺起一地的水花,可她卻毫不在乎。
直到跑到幸村精市麵前。
她站在廊下,仰起頭看著幸村精市。
“喂,幸村精市,再發呆就沒有和果子吃了。”
似乎有風吹過,夾著雨後青草的香氣,沁人心脾。
幸村精市走近竹醉,彎下腰與她平視,素白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竹醉,你是故意的吧。”
“嗯,故意的。”
白皙幹淨的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意。
純真而美好。
“竹醉。”
幸村精市滿臉無奈地看著她。
“所以說,快下來。”
竹醉伸出手,握著幸村精市的右手,用力一拉,將幸村精市從廊上拉了下來。
然後,轉身跑開。
幸村精市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拉,在地上踉蹌了幾下,才穩住身形。
他站起身子,看見歡快地跑向青月的竹醉,露出清淺的一笑。
所以說,時光恰好不是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