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著謝緇塵，如疾風般迅速朝發送信號的地方趕去。

    那裏離此地不遠，就在莊子外的一片白樺樹林裏。

    風呼嘯，林聲濤濤。

    在項羽和謝緇塵趕來的同時，林子裏刀光血影不斷。

    孟姑姑帶領的暗衛，和陳綺陌手下的護衛緊緊地纏鬥在一起。

    護衛察覺對方人多勢眾，且各個武藝高超，都緊張起來。

    護衛頭領臨危不懼，咬牙朝後方保護老夫人的護衛喊道：

    “三兒！再放一個信號彈！”

    三兒正奮力拚殺，極力保護老夫人的安全。

    孟姑姑不禁皺眉，暗想：

    ‘此地距離莊子太近，信號彈一放，莊上的人必定會傾巢而出！自己此行的任務隻在殺掉薛氏，若能殺死這老東西也算是額外功勞！’

    她眼睛一眯，迅速發號施令：

    “弓箭手！立即射殺薛氏！”

    陳綺陌一聽這話，連忙轉頭看向孟姑姑。

    隻見她身邊果真站出個精神抖擻目光銳利的弓箭手，張開弓，搭上箭矢，寒光閃爍的劍尖對準了薛氏！

    她心中一驚，再一看薛氏拚了命護著長生的模樣，頓時後悔：

    ‘原來，薛氏隻是個可憐的後宅女人。在祁陽候府攪弄是非的，應是這個孟姑姑才對！’

    她憤憤地看著孟姑姑，咬牙想道：

    ‘反正自己還能在這邊呆5天。等她度過這劫難，回去準讓玉芝派人攪了孟姑姑的老巢！’

    恰是這時，箭矢破空射來，眼看就要射在薛氏頭上！

    長生眸子一縮，猛然起身，為母親擋住了箭矢。

    薛氏震驚地看著胸口中箭的兒子，不敢置信地伸出顫抖不止的手。

    孟姑姑勾唇嘲諷一笑：“薛氏，這孩子不過是你與護衛生的賤種！死了又何妨！”

    薛氏悲憤地紅了眼，狠狠地瞪著孟姑姑：“你會遭報應的！你不得好死！”

    說著，她就要衝向孟姑姑。

    旁邊暗衛瞬間將她拿下，讓她再動彈不得。

    薛氏仍舊哭喊著怒罵，但孟姑姑充耳不聞。

    陳綺陌雖然知曉長生並非玉芝的兒子，但對薛氏卻沒了嫌惡和憤恨，隻有無盡的憐憫。

    她隻是個可憐的女子罷了。

    孟姑姑見老太太睜著眼看戲，眉毛一挑，悄聲對身邊的弓箭手說：

    “趁那老東西沒有防備，一箭送她去見閻王吧！”

    弓箭手點頭，再次搭弓上箭。

    ***

    項羽背著謝緇塵衝進林子的那一刻，便看到姥姥被箭射中心口的那一幕。

    他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

    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姥姥——！”

    他的聲音在白樺樹林中不住地回響，似乎想把那人逐漸消失的生機給喊回來。

    可惜，不能了。

    孟姑姑見來人了，立即招呼暗衛撤退。

    林子裏，護衛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

    發送信號的護衛，手裏緊緊地握著信號筒，筒口殘留著他手上的血漬。

    鮮血的熱度，在林中尚未消散。

    謝緇塵從項羽背上下來，神魂震顫地衝到姥姥身邊。

    這個需要他仰視的人，突然便倒在了地上，胸口還插著一支箭。

    他的手顫抖著，想伸過去把箭拔出來，卻不敢輕易動她，怕她疼。

    他癟著嘴，握著姥姥的手，無助地哭著：

    “姥姥，別走！別離開我……”

    他好後悔，為什麽今晨貪玩，跑去跟師父學武藝。若他陪在姥姥身邊，她是否就不會遇害了？

    陳綺陌氣息微弱。

    她感覺頭很昏，仿佛下一刻就要神魂離體了。

    她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謝緇塵，想到這可憐的孩子，如今又要成為沒了姥姥疼愛的小草，眼角頓時落下一滴淚。

    謝緇塵癟著嘴，想到姥姥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又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隻是眼裏冒著淚花兒。

    他小心地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擦著淚：

    “姥姥，莫哭，塵哥兒好著呢。姥姥也會好的。師父便在莊裏，他可以救您的。他號稱活人不醫，他……”

    陳綺陌眼角含淚，咧嘴笑看著小外孫。

    這孩子說的什麽，她已經聽不見了。

    隻是見著這孩子的嘴動著，她便開心。

    原來，他是真的喜歡自己這個姥姥啊……可惜了，她不是原身，也並非此間之人，早晚都得離開的。

    直到此時，她才察覺，原來自己已經把這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孫兒一般疼愛。如今要去了，她當真舍不得。

    她抓著他的手，低聲笑著：

    “保、保佑……吃、吃飽……穿、好！”

    謝緇塵頓時大聲地哭道：

    “知道了！塵哥兒知道了！但我不要您的保佑！我隻要您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吃飽穿好！沒了您，塵哥兒會被哥哥姐姐們欺負死！塵哥兒怕！”

    “姥姥……”

    “別走……”

    可惜，陳綺陌都聽不見了。

    她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

    她低聲叮囑：“書……幫我、寫完……薛氏、薛氏！”

    她還想說，薛氏和長生被帶走了，讓塵哥兒找人救他們。可惜，話沒說完，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謝緇塵直點頭，哭著說：

    “我曉得！我會幫你把書寫完！我會找到薛氏，給你報仇！”

    他說著，突然感覺麵前的人沒了動靜，神色一滯，低頭呆呆地看著她。

    良久，他不敢置信地搖了搖她的身體：

    “姥姥？”

    身體軟軟的。

    體溫涼涼的。

    姥姥，死了。

    他猛地瞪大了眼，眼神空洞地看著麵前的人，心中一片倉惶，口中喃喃：“姥姥，死了……”

    她，死了。

    再也沒人愛我，疼我，寵我，護我了。

    他癟著嘴，哽咽著，忍住不哭……

    但心頭的艱澀，卻催動他的淚腺崩壞，眼淚終於澎湃洶湧了。

    他張大了嘴，無聲大哭，右手抓緊了項羽的褲腳。

    項羽皺眉，眼含不忍，歎息著提醒道：

    “塵哥兒，節哀，老太太已經去了。”

    謝緇塵不聽，或者說，他沉浸在失去姥姥的痛苦中，聽不進任何話。

    項羽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伸手一拍他後勁，把人拍暈抗在肩上，隨後抱著老太太回了莊上。

    兩人都沒有發現，在老太太死去那一刻，她手上的紅印子瞬間脫落，在地上變作一個血紅的玉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