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緇塵被撲倒。

    劉婆子嚇了一大跳，驚叫：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把世子扶起來！”

    樂齊笑著攔住宮人：

    “莫動！”

    “這小子難得被整一回，爺可得好好看會兒樂子！再說了，你們世子的功夫，還治不了一個女人？”

    劉婆子礙於樂齊的話，沒敢再指揮宮人動作。

    她皺眉看向秦姨娘：好哇！入府第一天就欺負世子，看老娘日後怎麽治你！

    劉婆子本是祁陽候府的人。

    四年前，謝緇塵離開祁陽候府，總想著留下點東西作念想。

    他帶了姥姥留下的遺書、鎖仙鈴和一本《紅顏賦》，還帶著姥姥分給自己的起居侍奉劉婆子。

    他想，劉婆子在姥姥麵前露過臉。如果姥姥真的回來找他，見到劉婆子，也能認出自己來。

    他卻沒料到，陳綺陌回來之後，第一眼認出的不是劉婆子，而是他。

    他呆呆地躺在地上，愣愣地與身上的秦姨娘對視。

    這女人的麵容仍是他熟悉的模樣，看著清麗。但那雙眸中再無半點算計，隻有一片純粹的清明。

    她，變了。

    鎖仙鈴，響了。

    謝緇塵的心跳停了一瞬，接著，瘋狂地跳動起來，仿佛在暗示他：你看，是她！是她！

    她回來了！

    他鼻子有點酸。

    天知道他等著她回來等了多久。

    他吸了吸鼻子，小聲開口：

    “是你嗎？”

    她疑惑地一皺眉，下一瞬，啪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謝緇塵側著頭躺在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心裏恨得咬牙切齒。

    ‘我是瘋了才覺得這女人是我姥姥！’

    ***

    陳綺陌為什麽會扇這巴掌？

    時間倒回2分鍾前。

    她撲倒男童，發現他竟然是塵哥兒，腦中頓時腦補出一係列宅鬥好戲，並得出一個結論：

    塵哥兒回到肅王府，因沒了母妃又不得父王寵愛，忍辱負重做了世子的走狗。今日他作弄自己，實在是無奈之舉。

    她滿含心痛地看著塵哥兒，心道：乖孫兒別怕，姥姥來了，會繼續護著你的！

    然而，謝緇塵卻皺眉對她說了一句話。

    她耳朵聽不見，隻能看嘴型猜。

    她模擬著他的嘴型，心裏緩緩複原出一句話：“去、你、媽。”

    她：……

    這小子欠揍是吧？竟敢這樣對大人說話？！她以前的告誡教導全都塞到狗肚子裏了？！

    她氣得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看著小人臉上的紅印子，她的心卻突然一沉，有些後悔。

    她就算教過他如何待人處事，但他當時畢竟才四歲。如今四年過去了，他過著怎樣艱險的日子，她又不知。

    為何如此武斷？！

    她繃著臉站起身，緊握雙手，沉默地離開。實在沒臉再麵對他。

    ***

    謝緇塵從地上站起來，看著秦姨娘的背影，冷聲吩咐：

    “秦姨娘大庭廣眾之下褪去外衫，不守婦德，即日起禁足桃園！若無王爺與小爺口令，不得放出！”

    陳綺陌朝小丫頭走過去。

    耳鳴聲逐漸消失。

    鳥鳴人聲漸漸入耳。

    她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謝緇塵這含恨的禁足令。

    她皺緊眉頭，不悅地轉頭看著他，心中納悶：我曉得你不喜你父王娶姨娘。但秦姨娘也並非自願入王府的。你為何如此針對她？

    謝緇塵看到她回望過來，眼睛一眯，威嚴地逼視回去。

    兩人眼神交戰。

    宮人從旁過來，給陳綺陌做了個手勢：“秦姨娘，請吧！”

    陳綺陌抖了抖袖子，心底傲嬌冷哼：小塵哥兒，你現在就做個狗腿兒可勁兒作！等姥姥治好嗓子能說話了，第一句髒話保證給你！

    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查清這四年間發生的事情！

    當年粉嫩嫩的小外孫，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臭石頭的模樣？！

    ***

    秦姨娘進府一事結束了。

    謝緇塵身心疲憊地回到了青蓮苑。

    他靜靜地坐在窗邊，手裏捏著鎖仙鈴發呆。

    ‘今日鈴響，真的是鈴兒墜地導致的？’

    他不禁回想：前世秦姨娘進府時，他隻是個不起眼的庶子。王氏未死，大哥還是世子。秦姨娘作為皇帝親賜的姨娘，被二哥從側門引進府。

    她是極高傲的。

    進府第一日便截了王妃的人，把父王請到了她房裏。

    第二日，她頂著纏著紗布的額頭給王氏磕頭，麵上服軟，卻暗中使詐慢慢毒死了王氏。

    一個姨娘啊，就這樣心狠手辣地爬上了肅王側妃的位置。

    若非父王不貪慕美色，她沒準兒還能更進一步。

    他正想著，突然手上一空——鎖仙鈴被樂齊一把扯走。

    樂齊：“想什麽那麽出神？”

    他當即回神，眼神一凜：“東西還我！”

    說著，他身形一閃，迅速和樂齊顫抖起來。

    幾番回合，謝緇塵憑著靈巧的身法險勝，奪回鎖仙鈴。

    樂齊挑眉：“這東西見你寶貝了幾年了。怎麽，有秘密？”

    謝緇塵不動聲色：“與你無關。”

    他將鎖仙鈴再次拴在腰帶上，打了死結。

    下次若再被秦姨娘撲倒，這東西也絕不會掉地上。

    一想到秦姨娘，他眉心一跳，居然還想去驗證一下，那個人……

    他下意識往外頭走。

    樂齊立即跟上：“你去哪兒？”

    謝緇塵：“桃園。”

    樂齊嗤笑：“你不是剛把人禁足？怎麽，想去瞧瞧那人暗地裏如何哭的？”

    謝緇塵暗惱：“多嘴！”

    樂齊樂得逗他：“你可別怪我多話。那人是你父王明言要護著的。你父王那人謀算深著呢！也不知他此番保一個細作是為何。”

    謝緇塵聽他這話，腦子頓時清醒過來。

    對了，父王說了，秦姨娘於他大有用處。他可以欺負，但不得侮辱。

    他腳步一停，站住不動了。

    樂齊隨即停下腳步：“怎地？”

    謝緇塵沒來由地心情煩悶：“想著秦氏，煩！”

    他轉頭回了寢房，打算把前日寫的一篇文作完。

    秦氏進府之後，父王定會暗中召見她。也不知她此番過去，是何光景。

    ***

    謝緇塵猜的沒錯。

    陳綺陌前腳剛進桃園，後腳就被肅王掐住了脖子。

    肅王：

    “想活命，就按照本王說的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