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坐在梳妝台邊，一邊理著耳後的頭發一邊說道：

    “假設你有了萬貫家財。然後，你聽說你父親留下了遺囑，說隻要拿著遺囑，就能瓜分這分財產。你會怎麽做？”

    [當然是把遺囑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上！]

    陳綺陌明白了。

    婆子微微一笑：

    “皇上也是有此想法，所以要將那本書尋回。那書本就是皇家之物，十幾年前一個名叫莫問的孝廉入京，得了先帝賞識。先帝不經意將這本書賞了他。”

    “那本書原本也在莫問的花間堂藏著。也不知是誰膽大，竟將他外借了！”

    陳綺陌摸著下巴，想起了剛才在塵哥兒書房裏看到的那本書。

    記得不錯，那書正是《山鬼逢魔錄》。

    婆子見她發呆，揚聲問道：

    “你見過那書？”

    陳綺陌眸子一閃，連忙搖頭。

    婆子滿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希望如此。”

    她讓陳綺陌近前來，給自己用開水敷一下臉。

    陳綺陌皺眉：

    [開水？不會把臉燙傷？]

    但是婆子有命，她也隻能照做了。

    當浸著開水的帕子搭在婆子臉上時，婆子非但沒喊燙，還舒服地喟歎一聲。

    陳綺陌皺緊眉頭，疑惑地看著她：

    [這婆子莫非是得了什麽病，感覺不到熱了？]

    她正想著，那婆子將臉上的帕子取下。

    隨著帕子一起被摸下來的，還有一張輕薄的人皮麵具。

    陳綺陌看著銅鏡中熟悉的麵容，微微瞪大了眼睛，脊背不著痕跡地繃緊。

    [她！是孟姑姑！]

    薛氏旁邊的孟姑姑，殺死老夫人陳蓉的孟姑姑？！

    她是皇帝的人？！

    陳綺陌的眼眸輕顫著。

    孟姑姑察覺到她的異樣，得意笑著，輕輕捏起帕子上的人皮麵具：

    “這東西，你沒見過吧？它能讓你迅速變成另一人的模樣。”

    陳綺陌低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不是秦霜本人，不知秦霜此時會有什麽表現。

    孟姑姑卻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

    “你我合作，不過是共事一主。若你還想要染秋霜的解藥，便老老實實聽本姑姑的話！這人皮麵具得時常更換，你讓下頭多備一些皮肉和血。”

    陳綺陌心底一抖，連忙點頭，心裏卻想著：

    [得盡快跟塵哥兒聯係了。孟姑姑出現在肅王府，所謀定非小事！四年前，她能設計謀殺塵哥兒，這時她指不定要出什麽壞主意！]

    ***

    肅王府這邊，暗潮洶湧。

    上京皇城，依然暗藏波瀾。

    宣德殿。

    謝淵明披著一件外衫，坐在桌案前批閱奏章。

    隨侍常安為他磨墨。

    看著外頭的天色，他不禁勸道：

    “皇上，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謝淵明搖頭，皺眉指著手中的奏章：

    “黃河水患，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朕如何睡得下？”

    常安無奈地歎了口氣。

    謝淵明想了想，轉頭問著：

    “信陽那邊如何了？秦氏可曾傳過消息回來？”

    常安搖頭：

    “秦姑娘無有書信。倒是孟姑姑傳了信來，言道肅王府內緊外鬆，仿佛在籌劃什麽。”

    謝淵明眼睛一眯，將筆捏的越來越緊：

    “四年了。他倒沉得住氣！”

    ***

    自四年前登基以來，謝淵明明裏暗裏削藩。

    隻要循著理由，他便削一藩，鬧得大興之內各大藩王人心惶惶。

    前年，謝廣仁臨去時告誡他：

    “諸侯之力不可小覷。隻能分而擊之，不可使之合力。”

    他此前一直各個擊破，卻隱隱發覺，這些諸侯王已有陷入絕境奮力一擊的打算了。

    自三月前留王以勤王之名帶兵入京被鎮壓後，其餘諸侯王來往密切。

    尤其是靖王與肅王，幾乎每十日便有一次會麵。

    ***

    謝淵明皺眉看著麵前的奏章，沉聲吩咐道：

    “讓秦朗入宮覲見。”

    常安應喏，連忙出去傳令。

    半個時辰後，秦朗入宮與皇帝密談。

    謝淵明說：

    “肅王自來心狠手辣，詭計頻出。此次朕派霜娘入肅王府為姨娘，名為姨娘，實則做細作。肅王若攛掇你謀反，你可願意？”

    秦朗搖頭。

    “臣願為皇上肝腦塗地！”

    謝淵明長舒一口氣，徹底放心。

    秦朗離開宣德殿時，眸色深沉。

    直至離開皇宮，他方放下警惕。

    背後，汗濕衣衫。

    一路回到右中郎將府。

    一個黑衣人站在他家中屋簷下，眸中帶笑地看著他：

    “秦義士，多年未見，如今可好？”

    秦朗麵色愕然。

    自從四年前入京為中郎將後，已許久未有人稱他“義士”了。

    他疑惑望去。

    那人笑著從廊下走出，站到燈籠下。

    燈籠的微光照到他麵龐上，讓那人的麵容清晰而柔和。

    秦朗微笑：

    “原來是你，莫兄弟。”

    ***

    秦朗是八年前認識莫澤的。

    當年，他接了一單劫鏢的生意。莫澤正是押鏢人。

    兩人不打不相識，後來更是結拜做了兄弟。

    七年前，兩人打賭，莫澤讓秦朗去皇宮裏偷一件絕無僅有的寶貝。

    秦朗因此認識了謝淵明，做了他的師父。

    後來，他為了教徒弟留在了上京。

    莫澤卻為了誌向遠走他方。

    難得再遇，秦朗心頭開心。

    莫澤做了個“請”的姿勢：

    “難得重逢，秦中郎可願請在下小酌幾杯？”

    “願意之至！”

    說著，他上前領著莫澤往後院去。

    兩人邊走邊說著。

    “莫兄弟如今做著什麽營生？還是在江湖上跑鏢？”

    “沒，”莫澤搖頭，“當年在上京與秦義士一別，在下便去了淮南，得靖王賞識。如今，在下在靖王手下管理著一條礦脈，日子還算殷實。”

    秦朗點頭：

    “莫兄弟此來上京是為何事？”

    莫澤站定，眸光深深地看著他：

    “皇上要削藩。”

    秦朗沉默了。

    莫澤眸色微動，又道：

    “若靖王倒了，兄弟便沒處去。靖王與肅王交好。如今皇上派霜娘去了信陽，監視肅王舉動。此舉實在讓諸侯們寒心。”

    秦朗皺眉，想了想，歎息說道：

    “我隻是個小小的中郎將。此事，我做不得主。”

    “霜娘啞了！”

    莫澤突然大聲說著。

    “她被皇帝的人下了毒，染秋霜。這毒如今已侵入了她的肺腑。如今傷的是嗓子，接下來傷的，又是什麽？”

    “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子！”

    秦朗眼睛紅了。

    他說道：

    “三日後，城外老地方，我與你相見。屆時，我告訴你我的決定。”

    莫澤點頭，轉身消失在夜色中。(www.101noveL.com)